秦風也是穿過來後才知道步搖其實是約束體態禮儀的工具,若是女子行走時步搖亂晃,會被視為教養不佳,柳苑雖出自商家但自小也是嬌養長大,拜過名師。
她雖是加快了步伐,卻是穩穩噹噹,步搖未亂顫,見兒子臉色慘白,哎呦一聲:「我的兒呀,你怎麼這副模樣,在宮裡跪得太久了?」
柳苑對程老先生的喪事要在宮裡辦也有些不滿:「在外面不知道多好,有許多百姓想要弔唁呢,如今只能等到發喪的那日了,欸,東越開朝以來才出這麼一位大文豪,就這麼沒了。」
那千字文被人抄錄下來,幾乎每位學子都人手一份,要是別人,秦風可能發動書局去搶發售權,去找其家人拿到授權,想著如何從中套取利益,可他現在意欲全無。
一來是敬重讓他不能唯利,二來是失了意趣,心裡堵得慌。
柳苑早安排好了一桌飯食,親自煲了湯水,細心地照顧他用膳,秦風的胃被湯水暖了以後舒服不少,突然看向母親手腕上的鐲子,不禁一怔:「上等的玉。」
「自是,這本是你娘我的陪嫁之一,這次出府當初的陪嫁可全部帶了出來,沒想到吧,當年雖是做妾,不是明媒正娶,我外公為了讓我的日子好過一些,可是給了押箱底的東西。」
柳苑一想到往事就想拍死自個,不禁在心裡啐了一下:「當年眼瞎。」
秦風不禁想到一句話,女人年輕的時候誰還沒遇到過幾個渣男,男人還會被渣女牽著鼻子騙呢,都有年少不懂事的時候。 ❋
柳苑哪裡知道秦風心裡的嘀咕,這鐲子眼生,他就怕不是渣爹送的,就是揣著小心思的瑞王送的,待城建個基本的模子出來,便是要撤的時候,豈能再讓娘多出樁心事?
柳家人本來就聰明,飯吃到一半,柳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嗔怪地瞪了秦風一眼:「你這小子,莫不是以為我要和秦佐懷重修舊好?還是以為我和那瑞王爺有私聯?」
這還是柳苑頭回把瑞王爺提到明面上,就說嘛,若不是心中有數,豈會在瑞王幾次三番造訪安定府時巧妙地避開?
秦風尷尬地埋下頭,柳苑可還記得他讓自己勿要有孕時的從容,嗤笑道:「你現在裝什麼純情郎,娘心裡有數,這倆都不會招惹,一不吃回頭草,二不去攀那攀不起的人。」
這人吃過一次教訓還不夠麼,比起秦佐懷,瑞王更是地位高貴,她一個做過人妾室又出身商戶的女子是萬不可能進入瑞王府大門的存在,何苦被迷了眼。
「娘就是英明。」秦風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弔唁的衣服,三兩口扒完碗裡的飯,去靜議堂上了三柱香,在心裡鄭重其事地緬懷過老先生,這才去換了衣服。
宮裡人多不說,明明是被皇權逼死的程吾老先生卻要從皇宮發喪,他心中不屑,連帶著緬懷的心意都淡,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情緒。
等換完衣服出來,柳苑正拿著帳冊看著,眼底是掩不住的喜色,兒子整合鯤鵬商行後賠了不少錢給夥計、掌柜,當時覺得肉疼,可如今盡數收了回來!
秦風仁商的名頭經過上次賠償徹底打出去,手底下的夥計都忠心耿耿,起碼錶面如此。
她滿足地抿了口茶:「真是奇了怪了,秦家哪有人擅經商,他這是從了我們柳家了。」
「阿娘說得是,我那小舅舅也是經商的奇才。」想到還在沐仙閣里養身子的柳長生,秦風坐在母親身邊說道:「大舅舅倒是安分守己些。」
柳苑上有一位大哥,下有一位弟弟,她是唯一的女兒。
「你大舅是古板,你小舅從小腦子就與常人不一般,更是曾經出外遊學,去了哪裡也不肯告訴我們。」柳苑一想到親人,面露笑意:「你外祖父更是只老狐狸。」
秦風聽著柳苑的字字句句,說道:「那女眷呢?」
柳苑面色微變:「我當初進秦府時你大舅剛成親不久,我與你大舅母都沒打過幾次照面,無從知曉本性如何,只是曉得他們多年未有子,但你大舅也未納妾,今年方才有孕。」
「晚來得子。」秦風說道:「我已經找了養胎的千金方送過去,母親若是有想送的禮,也可交予我,以後與柳家女眷保持來往,多多示好。」
柳苑若有所思,她與娘家重新聯絡上後的確僅與父兄聯絡,因母親去世,後進府的女眷又不熟,還有堂姐妹、表姐妹有和的,有不和的,和的又多年未聯絡生疏。
她多看兒子一眼:「可是有什麼重要用意?」
「柳家需齊心。」秦風的語氣比平時凝重了幾分:「母親,最近有流言四起,說是殿下還活著,這是有人不懷好意,公主將將來難獨善其身,與我有關的人都可能卷進來。」
他不敢全盤告之,只能以流言提醒柳苑,上回與柳長生長談,舅舅話里話外不在乎柳家女眷,但秦風以為人的心思複雜,逢難時就各有算盤,想要齊心談何容易!
若到時行動要快,避免危機,最好與她們先行打好關係,走得近些,揣摩她們的心思。
這些都需要時間,此時便要動起來,大舅母有孕在身便是最好的時機。
柳苑面色大喜,若是公主還活著,那兒子也不是什麼鰥夫,這名聲可以甩掉了,兩人若能重歸於好,美哉!
再看秦風這憂心忡忡的樣子,想到不懷好意四字,她下定決心:「待程老先生的喪事結束,娘便去江北一趟,你外祖父要打要罵,娘都擔著。」
雖是聯絡上了,但柳苑始終不敢面對父親,雖有書信往來卻顯淡薄,真要化解陳年心結,這一趟是必不可少了,秦風讚許道:「母親考慮得是,我與老先生有交往,您得待喪後再走。」
柳苑此時才狐疑地看向兒子:「你如此防備,莫不是知道些什麼?」
「若無遠憂,必有近慮,」秦風眼底的神情未變,嘴角卻帶著安慰的笑意:「兒子能將母親從太傅府裡帶出來,定不會讓母親走投無路。」
柳苑倒抽一口氣,好端端地,為何會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