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水深火熱

  可這世上有幾個聶峰?天才寥寥,絕大多數人只是平庸之輩,未進書院前他也自以為天才,進來後才知道人外有人,如今天降機會,他焉能不抓住?

  雖是來人的身份成謎,這信的主人也不知是何方神聖,但機會擺在眼前豈能不用?

  不論老師如何刺探,他都沒有說出實情,剛才他的心幾乎跳脫出來,他雙手合在一起,不由得揣測陛下看到請願書會如何,若有人在,便能看到他不停涌動的喉嚨,瘋狂吞咽。

  程吾老先生院落中的燈火一直未滅,直至子時,老先生端坐在桌案前,擺在上面上好的桃花紙上潔白無暇,磨好的墨擺在一側卻無人使用。

  老先生幾次欲拿筆,眼底卻是不確定的神色,終是嘆息幾番,自從程吟遠嫁後再無任何消息傳來,次子也要趕回江南主持那邊的書院,他身邊再無親人。

  諾大的衡山書院裡分明學子眾多,白日讀書聲琅琅,夜間燈火不眠,學子們徹夜苦讀。

  看似熱鬧的書院卻讓他品出幾分孤寂的感覺,夜色中便聽見一聲老人的長嘆,是這般地無奈與苦楚,他不欲涉朝堂之爭,只醉心於教書育人,奈何名聲過盛終成權力的籌碼。

  今日之事,他始終不信是陸鳴一時興起!

  若是有人暗中指使,此人是何居心, 聽上去似要推動三國互相通商,可陛下分明對北漠恨之入骨勝於南瀛,此舉定會激怒陛下,如若陛下要遷怒,最終這火終會燒到他這裡。

  到底是有人致力於借衡山書院的聲望推動三國互相通商一事,還是伺機對付衡山書院? ✡

  夜深思慮應該更清朗才是,程吾老先生卻是心思煩亂,突想到一人,一手提筆,一手端袖,紙張上終現墨跡,終成了一封拜帖。

  第二日,這封拜帖便送往了安定府,放在了秦風的桌案上,秦風料得到程吾老先生必定對門下學子當街跪求請願一事耿耿於懷,卻未料到他會來尋自己相商。

  拜帖之下是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秦風看完唯有嘆息,想與老先生暢談的人何其多!

  但那些人不是名流之士,便是世家之人,多多少少都與朝堂有些聯繫,老先生估計是放眼一看,竟然只有這個與他打交道不多卻有神交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暢聊。

  殊不知,他也是個包藏禍心的。

  只想像程老先生那期盼的眼神,秦風回了一封帖子,商量好見面的時間與地點,讓龍七跑一趟送過去,每每這個時候秦風就要哀嘆交通通訊的不便利,哪怕有個小電驢也好。

  龍七與蕭令瑤錯身而過,蕭令瑤進來時略顯疲態,兩人返回都城後鮮少見面,她一進來便坐到秦風對面,手執著扇,扇柄抵著額頭,看著有幾分苦惱的樣子。

  擺在她面前的茶水她也未碰,秦風幾時見過她這番模樣,哪怕是扮成了男人樣子都能看出她那慵懶的模樣,對上他狐疑的眼神,秦風說道:「遇到了何事?」

  難不成遇到左平道那噁心胚子?左平道如今應該不敢妄動才是,他正要說話,蕭令瑤說道:「無事,不過腹痛罷了。」

  原來是身體不佳,並非心情不好,秦風再看她手捂住腹部,一下子明了,走出去後再進來,手裡多了一杯西南買來的紅糖沖泡的糖水:「喝下去暖暖身。」

  蕭令瑤面色赤紅,此人真是多智近妖,三言兩語間就知道她來了葵水?

  其實秦風對這種情況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好歹是交過幾任女朋友的,對女人的生理期清楚得很,她們都是喝的紅糖水,這婦科的毛病她是略通,以前沒少聽婦科大夫們閒聊。

  「聽說生過孩子就能徹底根除。」秦風說道:「以前就替你把過脈,身體的寒氣太重,女子本就屬陰,這寒氣一重,怎麼會不痛經。」

  東越朝哪有痛經一說,蕭令瑤心內再度起疑,只是那疑慮到底敵不過如今兩人的默契,只似羽毛滑過心底罷了,喝過一杯溫熱的紅糖水,她說道:「是在北關惹下的毛病。」

  當年為逃追殺,母子三人率眾逃至北關,那時候還沒有鎮北侯,北關沒有現在的大軍駐守,北關的苦寒非同小可,一年四季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低溫。

  待到真正的嚴寒季節,哪怕拼盡全力取暖也難敵寒氣的侵染,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的體質,她與趙倫習武一來為了自保,二來也是為了強身健體,否則這身子早廢了。

  當年事往俱矣,她提起來早就淡然,但趙倫對在北關的苦寒日子印象太深刻,一直耿耿於懷,說來簡單,她早早地在阿叔的安排下認父入宮,趙倫在苦寒之地呆得更久,受苦更多。

  秦風的話讓蕭令瑤從往事中抽離出來:「昨夜就想去見你,奈何那袁不期過來找我,還有這個,你未來相公我最近是越來越炙手可熱了。」

  秦風在沐仙閣與舅舅相見的事早就通知過她,接過那拜帖,蕭令瑤抬眉:「可是因為昨日學子當街跪請之事?這事今日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且有越演越烈之勢。」

  秦風瞟了她一眼,這丫頭是真心大,未來相公四個字沒聽見?

  想他以前在科室里調戲小護士的時候簡單幾個字就能讓對方心花綻放,到了蕭令瑤這裡倒好,完全是鐵板一塊,是傳說中的鋼鐵直女沒跑了。

  蕭令瑤正疼得慌,注意力哪像平時那般集中,只顧得傳遞信息,活生生地將未來相公四個字掠了過去,撩人撩到鐵板讓秦風啞然失笑,撩了個寂寞啊。

  「衡山書院開了頭,別的書院也跟上了,甚至辦了茶話會——以此為契機討論通商的可能性,眾人持著不同意見,倒是討論得熱烈,各茶樓、食肆都熱鬧非凡。」

  蕭令瑤想到一路過來見到的情景,不禁搖頭:「恐怕那位不會喜聞樂見這種情形,如今衡山書院與程老先生的立場很是尷尬,尤其是程老先生,恐怕是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