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手裡的簪子落地,雙目通紅,洪公公尷尬道:「娘娘冷靜,鎮北侯與娘娘許久未見,還得好好敘舊才是。」
一語畢,冷宮中數不多的宮人們悉數退出,洪公公還替二人體貼地拉上了宮門,諾大的冷宮中,那冷寂的味道越發濃烈。
短暫地激動過後,陳皇后的心突然冷靜了,自從身邊的人被元帝一個一個除去,她在這宮裡活得猶如行屍走肉,也只有昨日得來的消息讓她再次熱血涌動,又像了一次活人。
洪公公只告訴陳皇后大皇子是為何人所害,卻並未提到陳伯遠之死,陳宛容現在心緒如何能平:「陛下居然允你回都城?」 ✧
「伯遠身死,身為父親豈能不為他治喪?」陳天嘯尚不知道自己所辦之事已經被識破,語氣顯得悲痛,在他話音落下時,陳宛容先是愣了片刻,而後哈哈大笑,報應,報應!
經歷喪子之痛的陳天嘯如何能忍得她如此,一把將她掀開:「你瘋了不成?」
「你害我親子,你兒子卻也死了,陳天嘯,你打的好算盤現在賠上了自己的兒子,感覺如何,你可知陛下已經知曉昭兒是怎麼死的了?你猜,你的兒子是怎麼死的?」
陳天嘯原本是耐著性子來的,聽了杜澤的回報後心情沉重,如今聽了這話,面色更沉了。
蕭令昭之死居然被知曉了?陳天嘯心內猶如五雷轟頂,他看著陳皇后的臉:「你知曉?」
「昨日洪公公親自來傳,說是紫吾衛早查出真相,你說,若非你手握重兵,北關又是那樣的情況,你現在入了都城會如何?伯遠之死真是意外?」
陳皇后嘆了口氣,又大笑道:「一命償一命,也算是陳家人自相殘殺,陳天嘯,我們陳家人機關算盡又如何,一切皆在皇帝掌握,陳家上下退出朝堂,我二人親子皆死!」
沒了蕭令昭,沒了陳伯遠,陳家上上下哪裡還有合適的男丁,難道又便宜旁枝?!
若非杜澤有回報,陳天嘯就要摔進這女人的陷阱里,他此時臉上除了悲痛與厭煩外竟沒有太多表情,陳皇后看他如此,冷笑道:「果真是鐵血心腸,不愧是鎮北侯。」
「親生兒子死了也不過如此,你的仇人就在紫宸殿中,你不是手上握有大軍麼,殺進紫宸殿呀,還乾耗著做什麼,怎麼,難不成我們的鎮北侯還記掛著北關安危?」
陳皇后一句便是一口針,定要刺得陳天嘯鮮血淋漓,孰料陳天嘯冷笑道:「無知婦人,焉能知曉國之大策,我豈能為了一己私念放北漠狼犬入關,禍害黎民百姓。」
「仁慈麼?大義麼?陳天嘯,少在我面前狂言,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打從你進我家門起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不過是無力養軍,時機未到罷了!」
陳宛容話音落下,陳天嘯面色大變,雖是冷宮中的宮人被洪公公帶走,誰知外面有沒有耳目,這女人是故意給他下套,想將他拉下水!
「胡言亂語!」陳天嘯被說中心事後正色道:「本侯忠君愛國,有何錯之有?你如今仍是一國之母,豈能因為喪子之痛說出這種大不逆之言!」
「是陛下殺了你的孩子,替昭兒報仇呢,陳天嘯,你是瘋魔了不成,伯遠可是你唯一的嫡子,你唯一的嫡子!」陳皇后繼續嘶吼道:「你若有血性,就該為孩子報仇!」
宮門外,洪公公聽得直皺眉頭,這皇后娘娘是一天比一天瘋了,居然慫恿鎮北侯即刻造反,恐怕鎮北侯現在都沒準備好呢,沒聽見他一口一個忠君報國的?
「皇后娘娘該召太醫來瞧瞧了。」既然這女人知道蕭令昭他下令誅殺的,陳天嘯也懶得與他虛以委蛇,認是不可能認的,橫豎那名飛龍軍已經自盡,臨死攀咬的是唐相。
此事,如今與他何干?僅有人證可不夠,抵死不認就是!
「本宮沒瘋!」陳皇后一個箭步來到陳天嘯面前,嘴角的笑意仿佛凝結了一般,她壓低聲音道:「你這回回來可要當心了,萬一陛下豁出去你可如何是好?」
「你可懂先發制人?」她的笑意越發猙獰。
陳天嘯冷笑一聲:「你如今無子無女,又被陛下打發到冷宮空留皇后之位,居然如此不老實,是想求死不成?你可要想清楚了,父親如今僅有你一名親女。」
「你若一死,他們連個表面的依仗都沒有了,我們姐弟一場,看在都是陳氏之人的份上,還望皇后娘娘在這冷宮中好好保重,切莫再胡言亂語,反誤了自個性命!」
陳皇后雙目欲裂,低聲喝道:「你二人終有一日會拔刀相向,不是你死,便是他亡,陳天嘯,你最好贏。」
這女人竟盼著他贏,看來夫妻的情份是丁點不剩了,反而盼起殺子仇人去贏,陳天嘯不露痕跡地笑笑:「皇后娘娘思慮過重於身體不利,臣還是替娘娘找太醫前來診治!」
臣?陳皇后悽然一笑,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君臣,她只差被廢而已,她手腳發涼,瘋了一般纏上前去:「你若不抓緊時機,只會害了自己!」
陳天嘯終究是步步後退,臉上沒有半分鬆動,說著「請娘娘慎言」,迅速打開宮門請洪公公進來,見這老狐狸臉上沒有半分異樣,心中暗道不愧是服侍元帝這麼久的老人。
「還請公公看看皇后情狀,豈會這般無狀,如若可以儘快請太醫前來,本侯待陛下下朝後還要覲見,便先行去御書房候著了。」
說完,鎮北侯頭也不回地就走,洪公公摸了一把鼻子,嘖,沒露狐狸尾巴,倒是浪費了陛下一番心機,可惜嘍。
陳天嘯快步走出冷宮,洪公公雖未跟上來,另有一名小太監膽顫心驚地過來替他引路。
行走在久未來到的宮廷,或是陳皇后的話在他心中終激盪起那個念頭,一股氣血直衝向喉嚨,杜澤晨間來報的結果還在胸中盤旋,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將那小太監狠撇在身後!
他與陳皇后可謂是不歡而散,也清楚為何元帝令他前來探望,一口氣如何咽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