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倫在心中輕哼一聲,今日元帝召他二人同時進宮,其心昭也,秦風到底是比他狡猾,進來隻字不問所為何事,就等著元帝開口,他想到曹景交代,也緊閉嘴巴不言。
因他平時就是這性子,元帝也未覺得有何不妥,只是見他這副不與自己親近的樣子,難免要想到貼心的蕭令瑤,女兒就是與兒子不同,會噓寒問暖,看著都可人。
元帝讓兩人坐下說話,秦風這才發現元帝寢宮中不見別人,全被他打發出去,只留下洪公公一人,洪公公上前倒茶時,袖子裡藏的那一包花茶恰好掉了出來,他臉唰地白了。
「你這老匹夫,出宮接人還能順點東西?」元帝嗤笑道:「此是何物?」
洪公公嚇得後背都在抽,只慶幸掉出來的是這一包玩意,而不是此前秦風塞給他的銀票。 ★
他鎮定道:「老奴在公主府和安定府都撲了空,最後在玉春樓接到秦公子,這是店裡給客人喝的花茶,老奴瞧著新鮮,那薜掌柜就送了老奴一包嘗個鮮,陛下要不要試試?」
「也好,最近總是沒什麼胃口,玉春樓,對了,禮部今日就是安排在玉春樓送南瀛使臣。」
正是如此,禮部官員別出心裁安排在玉春樓招待使團,讓他們吃飽喝足就送他們離開,基本的禮儀是足的,還讓他們帶走不少東越特產以表心意。
「陛下說得是,臣今日就在玉春樓看熱鬧,讓洪公公好找了。」秦風心裡一激靈。
元帝嘗了嘗那花茶,只覺得茶味不足,但花香味悠長,便順手放到一邊:「的確新鮮,朕這身子骨也是讓南瀛這幫人給折騰毀的,可算是把他們送走了。」
「今日百姓對他們倒是和善,但這都是建立在和談結果並無對東越不利的基礎上,此番東越可謂立了國威,陛下聖明。」秦風說道:「何況此次兩國關係沒有交惡,也免了戰事。」
「怎麼,你也擔心起戰事?」元帝立馬瞟了他一眼。
秦風正色道:「前陣子臣曾經出城考察商行旗下的鏢局與休息站,到處走走停停,聽到百姓不少議論,也看到世間百態,倒也聽到一些流言,百姓擔心增加稅收或起戰事。」
既是不可避免,秦風主動出,直接祭出——百姓!
「臣當時聽到百姓所言也是嚇了一跳,待回到隋城才知道東南海域不太平,方知道百姓的消息倒也靈通,臣不久不出隋城,反而是閉塞了。」
秦風故意將百姓擔心增加稅收嵌入到大信息當中,但若元帝今日有意提及此事,勢必會聽到耳朵里,果不其然,元帝怔了一怔,似是消化了好一陣子才說道:「朕也許久未出城了。」
洪公公心想上回出去就多了一位四皇子,因這樁意外就不再樂意微服私訪,至今都看那對母子倆不順眼,四皇子這都多大了,可不是許久未出城?
「你此番去了何處?」元帝又問道。
秦風說道:「東南西北俱走了一遭,臣那鏢局走南闖北,休息站也開得到處都是,只能一家家去檢查查看,給他們揪揪毛病,令他們整改,另外一樁也是讓他們認識認識大東家。」
以往他是托人打理,自己鮮少露面,隋城的掌柜們都識得他了,外面的可不認得。
「鯤鵬商行得陛下提攜,臣也要讓他們好好打理才是,省得污了陛下清名。」秦風正色道:「這一趟,臣以為沒有白走,原來隋城內外大有不同。」
洪公公突感覺到一絲異樣,趙倫也頓住,這秦風到底要搞什麼?別人不知道,他入了戶部以後一直被要求整理過往的稅務,每年各種稅收的記錄壓在桌案上。
他以前是做麾雲使的,如今要做這種細活,可謂難受至極,但也沒有辦法不是,最近好歹是整理出了每年稅的種類及稅點變化,做了一張最為簡練的文書。
哪怕是他,也能瞧出元帝在打什麼主意,就是要加稅!
這還沒有提呢,秦風就拋出一句「百姓擔心增加稅收」,活生生地把元帝的話給堵住了,他要是經過思慮才這麼說的話,簡直是……賊。
「大有不同,此話怎說?」元帝把剛才推到一邊的花茶又端了起來,這次狠狠地抿。
秦風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初出隋城時,臣這心情就像放風箏,眼看著就飄起來了,隋城附近水土肥沃,商業繁榮,百姓看著就富足,臣看著甚是歡欣。」
「但等到一路往北還有一路往西時,這種感覺則蕩然無存,臣未料到東越國土如此之廣,若無馬車,只用雙腳丈量,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馬月,也讓臣第一次知道——差距。」
洪公公聽得腦袋發麻,恨不得上前捂住秦風的嘴才好,這當皇帝的最喜歡聽的就是國泰民安,百姓富足,聖上英明,秦風這是在找死呀!
偏這秦風像沒有察覺一樣,雙目炯炯有神:「疆土之大超乎臣的想像,富庶之地與貧瘠之地的差距也讓臣大感意外,原是臣井底之蛙,原來僅是窺得幾分而已,原是孤陋寡聞。」
秦風的語氣就像是個第一次出遠門的後生,充滿著對新世界的好奇與感嘆,老實說,元帝初聽到百姓擔心增加稅收的時候心內已經不爽,但隨著秦風沉穩的講述,火居然下去了。
他雖是久未微服出訪,但多年前做皇子時曾經出去過的,也看過大江南北,也曾與北漠交過手,只是做了皇帝以後出去的機會便少了。
秦風看過的差距他也見過,知道秦風所說並非危言聳聽,這便是真實的東越。
見元帝沒有惱,秦風繼續說道:「東越幅員遼闊,各個地區的地理環境不同,有些地方註定適合居住,農作物生長,有些地方都快成不毛之地,風調雨順也難豐收。」
「這些並非是人為原因,乃是天生的環境造成,可謂是老天爺一手安排,雖是不公,但也無可奈何,」秦風嘆道:「只是那些先天環境不好的地區,百姓的生活便要辛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