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醫院年會搞這種小活動常見得很,秦風玩得很溜,找個盒子,將紙裁成條,每人將自己的名諱寫上去,捲起來扔進那盒子當中,搖了一搖打亂,再請武安侯夫人來抽取。
諸人玩得正歡樂,那六束花也分發出去,正是眉開眼笑時,突有人來報,去的正是那黃夫人身邊,只聽來人低語幾句,這夫人面色大變後立馬起身,道聲對不住。
「有要事需離開,不得不失陪,諸位繼續。」黃夫人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擾了大家興致,實在抱歉。」
武安侯夫人本就是不拘小節之人,揮手道:「急事要緊,黃夫人快請去吧。」
待那黃夫人一走,原本坐在她身側的一位夫人頓了頓,小聲說道:「我方才聽到幾句,黃夫人似乎是要去唐相府上,說是唐相……自盡而亡,唐老夫人暈了過去。」
這黃夫人說來也是唐家出嫁的女子,所嫁之人姓黃,論起來唐老夫人是她的姨母,這夫人也是沒忍住心頭的悸動,說出口後方發現現場鴉雀無聲。
唐相自盡而亡,六個字如平地驚雷,只是那一聲炸響過後是無邊的平靜,無人應聲。 ✶❁
這脫口而出的夫人心知吐露出個天大的消息,忐忑不安,她也是聽到一句,只是此事太過驚駭,不自覺便脫口而出,卻未想到在座的皆是官夫人!
秦風的手一頓,心下沒有太多訝異,如今隨了他的願,也沒有幾分驚喜,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定罪不定罪不重要,元帝的目的是達到了,唐相如他與願了結了自己。
唐家終步上陳家後塵,相較於陳慈,唐家如今處境更是艱難。
就算唐相身死,他是否涉罪仍會淪為爭議之事,想到姨娘,秦風眉頭輕皺。
大理寺中,左平道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唐相的屍身,原本陛下會賞一杯毒酒,但未等到及這唐相竟是自行撞牆而亡,也怪他們看守不力,也怪唐相平時根本不像尋死之人。
否則陛下何需要借用白北堂來行最後一招?
可惜啊,這唐相也不是甘願赴死之人,臨死前還用自己的血在地上書寫了一個大大的冤!
鮮紅的血液在污黑的地面上並不算分明,暗紅的顏色與黑色是如此配襯,冤麼?
左平道的嘴角揚了起來,進入大理寺之人誰不喊冤,喊得再大聲,這冤家寫得再鮮明又如何,陛下不會聽,不會理,這條命是白舍了。
說甚下了閻王殿也要喊冤,簡直廢話!這世上之事成者王,敗者寇,今日,是他們輸了!
盡輸給一名喚秦風的庶子!
左平道突然吃吃地怪笑起來,一群屬下詫異地望向他,他們這位上峰素來陰沉不定,平時鮮少發笑,今日笑便罷了,為何笑得如此怪異?
笑聲起得急,也是戛然而止,左平道臉上復又是那陰沉之意,他盯著地上的唐相屍身,雙眼幽沉,這回唐相是真的抱了死意,但卻是不甘心地死。
否則何以以血寫冤,奈何這冤家是無人為他做主,且看這縱橫官場逍遙半生的唐相如今也不過落得頭破血流,悽然慘死的結果,他很難不想到自己,淪為元帝刀鋒的自己!
唐相老當益壯,但這半年間鬢間已是擋不住的白髮,因是撞擊了頭部,曾經不怒而威的臉上滿是鮮血,眼未閉,瞳孔半露,哪裡還有半點威嚴可言?
眼前不過是個尋常的上了年紀的老人罷了,左平道嗤笑一聲,那威嚴本就是權勢加身帶出來的,一旦沒有了權勢,不就是尋常人等?
「大人,此地可要處理?」
左平道不耐地按了按眉心,眼底終現出一絲愁緒,終是悶哼一聲:「洗地,抬屍。」
何需一桶水,不過半桶水潑下去,那血而書的「冤」字便不見蹤影……
左平道轉身離去,冤麼,死在唐相手中的那些人何嘗沒有喊過冤,要真有陰曹地府,待唐相報到之時會有多少冤魂野鬼找他算帳?
他心頭不悅到了極點,此事尚要報給陛下,待走出大理寺,外頭陽光刺目,他立馬伸手。
手指是擋不住陽光從手指縫隙里鑽進來的,他翻身上馬,直往皇宮趕去,待經過那天香閣時,門口那造型獨特的花籃也引得他回頭,但哪有閒暇功夫細細觀賞,不過一掠而過。
殊不知那天香閣樓上,蕭令瑤站在窗邊看著他飛馬疾馳而去,轉身看向正在她處喝茶的秦風,笑道:「那位已經進宮去了。」
「天香閣的位置不愧是精挑細選過的,能看得如此分明。」秦風嘆息道:「可惜今天高開低走,那唐相死也要將我們一回。」
「怎會?」蕭令瑤說道:「她們臨走時可是滿載而歸,天香閣今日可是收穫滿滿,只是畢竟都是官夫人,聽聞相爺去了,個個都急著要回去與夫君通氣。」
她嘴角帶著笑意,想到那些夫人強掩著惶恐又目露興奮的神情緩緩搖頭,今日來的賓客中也有夫君在相爺陣營里的,除卻黃夫人外起碼有四位,能不急切麼。
這些倒是無所謂,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如今這一番結交,可謂囊括朝中所有重臣家眷。
她見秦風眉頭微鎖,似在愁思,說道:「你可是擔心唐相突死會連累太傅府?」
「我本計劃疑罪從無,唐相失了權勢但不至於落罪,如今結果看上去似依舊如此,卻有不同。」秦風說道:「前兩樁是我欲加之罪,唐相確實冤,也無可探查。」
「但白副相強塞的這一條可是實打實的有證物在手,有人證在手,昔年賣官定還經了別人的手,若是要往下深究可就並非疑案了。」秦風說道:「如今要如可定,全看陛下。」
沒了岳丈家的支持,原身這便宜爹前途堪憂,若是被株連,母親可要受苦了。
「陛下不會深究。」蕭令瑤說完,邁到秦風身前坐下:「唐相有從龍之功,若論最大之功,陳家與唐家為首,當年附從陛下登基者不在少數,有從龍之功者眾。」
「如今陳家退出朝堂,唐相又自我了斷,其餘功臣會如何想?」蕭令瑤說道:「陛下之所以要借白相挖出這陳年舊案,且是要看上去實一些的舊案,為的就是師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