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著馬車的易子風后腦發寒,本以為只是左平道的妄想,如今卻是成了現實,他竟是夥同左平道一起綁架了錦華公主,還要隱瞞此事,若是陛下知曉……
易子風想到左平道的威脅,只覺得脖頸發涼。
「左大人這是何意,父皇就不想見本宮麼?」蕭令瑤垂下頭,她實在拿不準左平道知曉多少,阿娘的身份是否曝光,此時說多錯多,不妨裝傻。
左平道不語,用溫熱的毛巾繼續擦著她的臉龐,洗去脂粉,讓這張原本艷麗無比的臉露出真容,她有心遮掩,可他這九年來將她身影刻入心尖,豈能認不出來?
何況,「柏家使得好手段,幾乎是滴水不漏,臣從半年前查起竟是完全夾絲合縫,找不到半點破綻,無論是柏澤遠鬧著要去看武舉,還是進隋城或是離開都有充足的理由。」
「洛城的百姓、莊園與山莊的丫鬟僕人均是證人,殿下說巧不巧?」左平道的語氣透著寒意,手上的動作卻是舒緩得嚇人,生怕弄傷蕭令瑤的臉一般。
蕭令瑤此時極力讓呼吸平緩,左平道不好對付,她一直知曉,但自打他離開洛城,不得不承認,他們提防的心思一天天淡了下來,但這並不代表完全放鬆警惕。
今日出來也是層層布防,她與阿娘更是在臉上做了手腳,絕不準備讓真容顯露,可就是這般,依舊讓左平道伺機下手並得逞,可見他心思有多深沉,柏家的弟子竟未察覺他歸來!
「凡事太滴水不漏便是提前做好了準備,此種事,臣在大理寺可見得多了,臣深知越是周祥越是有詐,其實臣潛入莊園並非衝動之舉……」
左平道的聲音在此時低沉下來,幾近痴迷地望著蕭令瑤變尖了的下巴,嘆息道:「瘦了。」
蕭令瑤不懼死,否則也不會在之前設下死局,雖是準備假死,但也曉得有風險,玩得不妙便是真身死,但當時也未懼過,此時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這左平道是瘋了!
「臣來到這洛城後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臣與殿下就在咫尺之隔,感覺果然靈驗,除去柏家滴水不漏外,還有一點讓臣倍感奇怪,那位莊主夫人甚是神秘。」
「雖不算是與世隔絕,但出入總是頭戴帷帽,倒也不是沒有人見過她,但給出的樣子可不像能讓柏莊主神魂顛倒的模樣,凡事若不符合常理也有詐。」
左平道如此平靜地說著他的猜想與行動,蕭令瑤的汗毛豎了一身,她自知困局何在。
世上已經沒有錦華公主,那個與他君臣相稱的公主殿下已經入了葬!
正如他所說,若他不肯向元帝呈明已經找到她,私自將她藏起來,只要瞞下一段時日,元帝自會接受她已經身死的現實,皇室親緣本就淡薄,她與元帝如此已經算是破例。
一位公主的生死哪裡敵得過社稷江山,待這一陣風過去,就連元帝也忘卻她時,屆時她便是左平道的囊中之物,她蕭令瑤竟是要落到如此下場麼?
其實不然,現在還有一線生機,阿娘定會來尋她!
「但最終讓臣醍醐灌頂的是柏莊主的幼子,那一夜雖匆匆一瞥卻是印象深刻,那孩子長得與殿下可真像呀。」左平道吃吃地笑了起來:「一時間,所有事情都通了。」
是澤寧,那時他突然衝出來,但被柏澤遠及時拎住,竟還是讓左平道看了去!
「殿下肖母,那孩子與殿下如此相似,臣可還記得殿下八歲入宮時的樣子,那稚子竟是與當時的殿下有八成相似。」左平道看著完全露出來的蕭令瑤本來的臉,滿意地將軟巾放下。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便想得通了,為何柏家要去搭救殿下,要將殿下帶至中原。」左平道自在地擦著雙手,倒沒有太造次,與半靠在馬車軟墊上的蕭令瑤面對面坐著。
蕭令瑤方才就知道應是中了藥,身子綿軟無力,現在還使不上力氣。
「那位柏夫人便是陛下朝思暮想的人兒吧,可嘆臣聽了那小薜氏的話竟以為夫人還在隋城,其實想想,時隔多年,山可移,海可平,人豈能不變?人若變,事即變。」
「柏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窩藏前朝皇室血脈,對了,不止如此,還奪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殿下覺得若是陛下知曉此事,會如何反應,柏家會是何下場?」
他在威脅她,用柏家上上下下威脅於她,用阿娘威脅她!
「早知左大人無恥,今日方知厲害,」蕭令瑤不露慌張,嘆道:「布置如此周全也不敵大人疑心重,能這般殺個回馬槍,果然好本事。」
若是一般女子已經哭哭啼啼了吧,或是哀求求生,可她卻這般淡定。
左平道一思慮便也知道她的心思:「若是想拖延時間,大可不必,我們如今已經不在洛城,殿下放心,雖是往隋城方向,卻也不會進城,我們另有去處。」
「待柏家搜完洛城再出城追趕,臣已經帶著殿下安置了。」
左平道提到安置二字時,眼底賊光顯現,蕭令瑤雖與秦風有名無實,但大婚前教養姑姑也是宣講過,給她看過避火圖,是以安置二字讓她心頭大感不適。
見她淡然的神色里顯出一絲鬆動,左平道終愜意:「臣定不會讓殿下受委屈,必有金屋藏之,手心嬌寵唯有殿下一人。」
「你想囚我?」蕭令瑤的語氣甚冷:「我若身死,你又該如何?」
易子風聽得裡面的對話,早已經寒毛直豎,他就不應該摻和進來,如今連陛下的那點私事都知曉了,前朝皇室,還有柏家夫人,他手心瘋狂冒汗,憑著直覺迅速驅趕馬車。
「殿下不會如此糊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你的阿娘,還有你的一雙幼弟,只是可惜,前駙馬倒是因為殿下成全成了自由身,又被陛下點為五皇子義兄。」
一時半刻還動不了秦風,不過假以時日,必能讓他知曉厲害,左平道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殿下如此聰穎,想必不會一死了之,留下一堆活人受罪。」
蕭令瑤不語,左平道真是捏緊了她的軟肋,要用阿娘他們威脅她,還要找秦風算帳,她本就欲放秦風自由,如今還卻因為她,要讓他遭受左平道的報復麼!
她不禁合眼,胸膛上下起伏,怒火已然無法抑制:「左平道,你就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