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不上不下的白北堂

  再說那白連州也是好不容易才約到左平道一回,上回是紅羽樓,今日換成了玉春樓。

  左平道打發府里侍妾的事已傳開,還有那畫師被送進府衙,作為始作俑者,白連州的眼皮已經跳了一整天,只等下值,立馬奔去大理寺求見大理寺卿。

  白連州心裡直叫苦,他們正尋思著給他送美人好拉攏,這就突然間不近女色,還把外室和侍妾全打發了,這要怎麼下手?

  白連州眼底澀得疼,頭痛的不止是送美不成,還有那畫師,人可是他派去的,如今府衙說他欲對左府女眷不軌,此事可怎麼得了。

  他有心私下說和,本以為會碰一鼻子灰,沒料到左平道欣然同意他的邀約,痛快地與他一同入了玉春樓,白連州又是喜,又有些心憂,不知道這位左大人打的什麼主意。

  自打進了包間,左平道隻字不提畫師的事,倒弄得白連州無法打開話匣子,點過菜,等酒水上來,白連州提壺為左平道倒酒,左平道斜掃他一眼:「豈敢勞煩白大學士。」

  這話說得白連州心中一哽,什麼大學士,早在駙馬甄選時,他這大學士的帽子就不敢戴。

  「左大人說笑了,左大人是大理寺的頂樑柱,剛又破了并州貪腐案和東宮遇刺客,得了聖上嘉賞,下官實在是佩服得緊,想也知道左大人明察秋毫……」

  「白大人有話就直說,可是為那畫師而來?」左平道端起酒來抿了一口,語氣甚冷。

  白連州暗罵一聲,無來由地又想到勾肩攬背的郭士通和宋清明,暗想他再不努把力,就只能瞧著宋家倒向三皇子那邊,他們白家如今可是倒向二皇子。

  這位左大人如今水漲船高,他得抓點緊,既是點了題,他也順杆子往上爬:「下官斗膽要替那畫師說句話——此事乃下官所指使,但並非認罪。」

  眼前是大理寺卿,不把話說清楚了豈不是自找麻煩,認錯歸認錯,認罪則是兩碼事了。

  「下官聽聞左大人有愛妾,只想再送左大人幾位美人,但又拿不準左大人喜好,是以才想一探究竟,迎合左大人喜好再送,焉知那畫師蠢笨,居然敢跟蹤大人,教大人誤會了!」

  左平道早猜到如此,眼神里波瀾不驚:「本官不過給那畫師一個教訓,稍晚人就無事。」

  白連州暗道他也並非為那畫師說情而來,一時間倒不知道怎麼接話,幸好夥計送菜上來,才教他沒方才那般尷尬,等夥計放好菜,他才提起酒杯道:「多謝左大人寬宏大量。」

  「寬宏?」左平道皮笑肉不笑道:」是對那畫師寬宏,還是對你白家寬宏,如今令尊為副相大人,本官真真是得罪不起,只能容得你們窺視本官行蹤,還打起本官女眷的主意。」

  「本官不堪其擾,索性把她們打發了,白大人如今可滿意了?」

  白連州的手心狂冒汗,分明是他自個不想要那些女人,才一個個打發走,豈能把這緣由推到他白家身上,都言這左平道不好對付,果真如此!

  原本行的是拉攏之意,如今一朝行錯,倒像是他白家咄咄逼人,行些小人行徑,把堂堂的大理寺卿逼得打發侍妾,打發通房,這左平道的一張嘴都能顛倒陰陽了。

  「左大人,這可使不得呀,下官確沒有叨擾之心。」白連州後知後覺道:「一切是下官自作聰明,以後定不會有這般行事,請左大人放心,也請左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左平道嘴角帶笑,吃了一口菜,咀嚼時雙眼卻死死地盯著白連州,這對眸孔中有幾許看透的意味,直至將那口肉嚼爛了,咽下去了,方說道:「白家到底圖甚?」

  這白連州初接近他時,並未有後來的太子刺殺案,彼時他還不算多麼炙手可熱的人物。

  東宮案後,他才成了所謂的元帝的左膀右臂,過來巴結的人的確多了,可白家不同,他們所圖的並非如此——白家比旁人都快了一步。

  白連州險些噎到自個,都道這左平道為人陰損狡猾,這般開門見山令他措手不及,倉惶之中見左平道眼底有幾許揶揄,心底雖是不快,仍咬牙道:「左大人何出此言?」

  「令尊如今為副相,卻是難過得很。」左平道冷笑道:「春闈主考官的位置羨煞多少人也,奈何得罪了恩師,也讓不少昔時的同仁心中另有所想,令尊如今已沒有回頭路可走。」

  白連州後背一陣寒涼,正如左平道所說,白家如今看似風光,其實如履薄冰,這春闈之事落到父親頭上,卻是難為得很,就說那擇監考官之事,就甚是棘手。

  那監考官又稱同考官,一共需擇十八人,十八人又分各種職責,提調、監場、搜查、受卷、彌封、謄錄、對讀等等,可謂人人皆重。

  若有一個閃失,但凡出現舞弊、考題泄露之事,率先倒霉的便是他父親白展堂,原本就沒有就任主考官的經驗,被趕上陣後唐相冷臉,不願多加指導,白北堂好生狼狽。

  幸好元帝早有準備,著了兩位主考官,吏部尚書徐桐以前就做過副主考,頗有經驗。

  如今最為難的是這十八人如何挑,這十八人又如何分配,徐尚書就堅持依以往的來,做過同考官的率先選出來,以往監管做的什麼位置,如今依舊放在什麼位置。

  只是這樣一來,白北堂更加沒底了,為何?

  要是依徐尚書的主意固然是好,老馬上陣,焉能失前蹄?

  只是這做官的都是七竅玲瓏心,不得不多想,唐相做了多少屆的主考官,以往用過的同考官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其中不乏唐相的死忠。

  這種原班人馬搬上來的主意確省事,但若是唐相對白家不滿,意欲從中作亂,這十八人中但凡有一人出了岔子,這把火便能燒到白北堂身上。

  總而言之,若要依徐尚書所言用唐相以前組建的原班同考官,於白家來說,萬萬不可!

  但若是重新組建一幫同考官,毫無經驗,何嘗不是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