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太子殿下在禁足期間一直反省,從未踏出東宮一步,更不可能與人結怨,此事還需細查,還太子殿下一個公道。」程岑起身跪倒在地:「請父皇為太子殿下做主。」
皇后目露激賞,不愧是她千挑萬選的兒媳婦,關鍵時刻那些不入流的側妃侍妾等人沒一個登得上檯面的,她正欲說話,元帝開口道:「此事必要深查,夜已深,朕先回宮。」
這算是表了態,但態度卻有些淡,皇后一驚,他莫不是以為此事是東宮自導自演?
皇后心下駭然,連送駕都晚了一拍。
東宮外,趙倫等人正候著元帝,元帝出來,看向趙倫,此人是他從一眾侍衛里挑出來的人物,提拔得甚快,聽說為此事也倍受排擠。
其後他主動求來駙馬甄選的機會,也是飽受非議,可看他今日見到錦華公主時目不斜視,沒有半分失態,元帝對他倒是放心:「趙倫可有受傷?」
趙倫忙躬身:「謝陛下關切,多虧曹公公出手及時,並未受傷,只是……」
「只是什麼?」
「回稟陛下,那刺客瞬間化為黑影的功夫似是來自南瀛國。」趙倫朗聲說道:「臣早年學藝時曾聽同門提過此等招術,今日卻是第一次得見。」
「南瀛國。」元帝嘴角繃緊,近日內務府的損失均是這南瀛國造成,他十指扣緊:「左平道何在,尋來!著他到御書房見朕。」
夜已深,元帝卻毫無睡意,他雙手背在身後,反覆回想著今夜之事,左平道到來時,元帝背對著他,他忙跪下:「拜見陛下。」
「刺客尚未出宮便已自盡,大理寺失了一次審訊的機會。」元帝說道:「你可還有法子。」
左平道只慶幸這刺客還在宮中侍衛手裡便自盡而亡,或是落到他手裡再死,還要被元帝遷怒,心下慶幸之時面上不顯:「縱然是死了也可驗屍,屍體上也能找到線索。」
「既是如此,你著人提屍體回大理寺,今夜訊問得如何?」元帝說道。
元帝的話說得含混,左平道的頭皮卻炸開,今夜訊問之人不少,東宮諸人,宮門侍衛,內侍、往來宮女,就連今天入宴的妃嬪、皇子、公主、駙馬等人也無遺漏。
「西門處查到些許痕跡,宮牆上遺有泥漬,與刺客腳上的一致,刺客應是由西門潛入,傍晚時分交班之時是易混入時機,臣循此去查,發現西宮門一名侍衛失蹤。」
「臣手下方才找到此人,此侍衛已死,身上通行牌被取。」
元帝終於轉身,不愧是世代大理寺卿的左家,骨子裡流的血都與常人不同,尋找線索來有如鷹隼,凌厲非常:「繼續。」
「僅靠一名侍衛的通行令牌想長驅直入東宮也不易,臣疑此人還會盜用其它通行令牌,手下正在循此線繼續調查,詢問方面,皇子、公主與駙馬等人無異狀。」
元帝何等精明,聽完後冷笑道:「皇后與妃嬪等人可有異?」
左平道心裡一驚,元帝把皇后也列為其中,明顯也考慮東宮自導自演的可能:「媛貴妃宮中曾有宮人打探東宮消息,此宮人已被押,是否與刺殺案有關,還需驗證。」
「你倒是個清醒的,」元帝哪裡不知太子禁足勾起了不少人五花八門的心思,後宮使人探東宮消息不過是尋常之舉,若是以為此就是媛貴妃所為,自然武斷:「再言。」
「是,陛下,」左平道定了定神:「東宮之中一名侍妾頗為可疑,此女名為蘇櫻,詢問時她神色慌張,身抖如篩,許是目擊者,臣已將其扣押。」
若是目擊者,僅僅是瞧見刺客傷人,何至於嚇到如此,方才詢問時她神色慌張,眼神躲閃,分明還有隱情,左平道自不會留她在東宮,著人立馬帶出宮去了。
對於此等重要的證人,左平道從來不會暫緩處理,緩一刻就有可能被人滅口,太子被刺是大案,後面走向如何不重要,他身為大理寺卿有必要在元帝面前表明態度。
元帝若是要查到底,他陪到底便是。
事發緊急,左平道夜半入宮,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麼多線索已是不易,見他雙眼通紅,面露疲態,元帝終於坐下:「你也辛苦,出宮暫歇,此事直接與朕回報。」
左平道深知其中利害,只是這夜半折騰得如此厲害,怕是朝中大臣們明日便得到消息。
朝堂之上又要好看了。
左平道嘴角輕抿,到時來大理寺打探消息者眾,他要提前敲打底下的人,敢隨意吐露給大理寺寺招來橫禍,休怪他不客氣!
左平道應後離開御書房,元帝長吁一口氣,洪公公也能拿捏陛下心思,若說不喜皇后是真,但立了太子也是真,如今太子遇襲,陛下到底是何心思?
洪公公一直隨侍,全程看在眼裡,如今幾位皇子與太子的爭鬥已經白熱化,可他們哪知這已經犯了元帝的大忌諱,元帝如今康健,不顯半分頹然,他們就爭得如此激烈。
只是這繼位之人確也涉及社稷安穩,馬虎不得啊。
洪公公伴元帝多年,知道元帝是個心深的,此時也不敢說話,垂著頭,看著手中拂塵。
「洪公公。」
「老奴在,陛下可是要就寢?」
「你說——此事該如何?」左平道都能想到明日之事,元帝自是能想到明日會有各種陰謀論,各種指責,順著此事再生出許多事端,唐相賊心不死,此事或是被他利用。
洪公公抿緊了唇,他只是一個無根的內侍啊,這事關大統,就是他仗著資歷深也不敢多說話呀,他可是最清楚陛下對皇后母子的心思,當年立太子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
立太子後,鎮北侯方才心甘情願地去了北關,這本是一樁交易!
「陛下。」洪公公的汗毛倒豎:「老奴不過一閹人,哪能知曉這等大事,不如等左大人查完以後再論,陛下,夜已深,還是先就寢吧。」
元帝看著洪公公,這老閹人就是個人精,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多年還守在他身邊,別的沒有,倒是把他的深心思學了九成:「罷了,太子橫豎還活著,先就寢。」
洪公公駭然,趕忙低下頭,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