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手握著玉,微微閉上了眼睛,九年時間也磨滅不了當時的一幕,當他找到父母的遺體,扒出這塊白玉,轉身就看到了小小的蕭令瑤,她站在屍體當中,臉上滿是血污。
眼淚無聲地從她臉上落下來,他就知道,以後,只有他護著她了。
曹景想到往事,迅速將雙魚玉佩收好,穿上外衣後強打起精神下了榻,這是一間陌生的小院,他先去了淨室,釋放以後出來拐進廚房,只見廚房裡倒是什麼都有。
「狡兔三窟麼,駙馬爺。」曹景嘴角帶起了一抹笑:「倒是欠下他一個人情。」
曹景並不打算回府,刑部被他鬧了個大漏,那邊一定還在追查他的下落,他蒙了面又穿了夜行衣,無人看到他的臉,對了,夜行衣。
他一回頭,就看到灶台里的灰燼,心下瞭然,駙馬爺真是細心,替他把夜行衣燒掉了。
他現下穿的是秦風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衣衫,倒是合身,他走進房間,果然又找出來幾套換洗的衣衫,曹景心頭詭異的感覺更是濃烈,何止是狡兔三窟,駙馬還有顆七竅玲瓏心。 ✪
白日裡再無人來,秦風如常在安定府中做最後的衝刺工作,蕭令瑤帶著白淺出去採風。
待到晚間,曹景等來了秦風,秦風是帶著藥來的,兩人相見,曹景一拱手:「多謝駙馬。」
「客氣了,咱們不也是一條船上的人麼。」秦風笑道:「曹公公也是性情中人,為了父母的遺物勇闖刑部,在下真心佩服。」
「殿下都告訴你了?」曹景心中一驚,只道蕭令瑤告訴秦風他的身世。
秦風從他微妙的表情里猜到些許,搖頭道:「她只言你是為了遺物才二闖刑部。」
曹景意味深長地笑笑,說道:「駙馬爺當真知道進退,多餘的事情一個字不問,是等著殿下哪一天親口告訴你所有?」
「待到那一天,我與殿下才算真正的同夥,現在僅是合作夥伴,暫稱不得同謀。「秦風嘆道:「想來公主還有不少安逸日子,我且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抓點實在的在手上。」
秦風示意他坐下,解開包紮的布條,曹景這才看到自己的傷口,縫合得十分漂亮。
「傷口千萬不要碰水,也不要用不乾淨的手去碰,容易感染,若是破傷風就麻煩了。」秦風說道:「我知你不懂何為破傷風,但只要有創面就有可能患上。」
任何大小與形式的創面受到污染都可能招來破傷風梭菌污染,尤其以開放性的骨折,含鐵鏽的傷,還有像曹景這種傷口不大但深的刺傷都容易感染。
本朝處理傷口簡單粗暴,醫者還謹慎些,普通人家有了外傷,居然用香灰、柴灰等物直接捂在傷口上以止血,殊不知這樣做更易致傷口感染。
秦風換好藥,重新包紮好,又將整理好的藥取出來:「自己煎服服用。」
見曹景瞪著眼睛看著自己,他解釋道:「不過是止血生肌的藥方子,服用後可加速傷口恢復,你大可以放心,我不至於坑害你。」
「你的醫術到底從何學來?」曹景說道:「從醫者與科考一般,你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又是學醫,又是經商,非一般人等可以辦到。」
兄弟,我在穿越前可是已經聲名鵲起的外科神刀!秦風感慨一句俱往矣,反問道:「人若在絕境之中,必定能激發出莫大的潛力,你信與不信?」
「當時我病入膏肓,若不自救只能耗死在後院裡,生死攸關,必然要比他人拼上十倍、百倍,沒有地位傍身,沒有錢財傍身,只有一身病痛,誰不想活下去。」
「人皆說賤商,但恰是經商可以保我與母親在太傅府里的日子好過一些,未經商前,我連買幾味珍稀些的藥材都捉襟見肘,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秦風所說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作不得假:「人低到塵埃時,他人的厭棄嫌惡算得了什麼,生存才是基本的原則,只有活下來才有資格說別的。」
曹景心頭震撼,這番道理正是當年他對自己所說!只有活下來,才有一切可能!
他萬沒有想到會從自己一直提防警惕的駙馬口中聽到相同的話,不由得失笑。
秦風替他重新包紮好了傷口,說道:「依你的底子想必可以很快返回公主府,等你走後,這裡的痕跡自會消除,離開的時候不要驚動四周的人就好。」
「這裡是何處?「
」是我諸多宅子之一。」秦風說笑道:「像這樣的宅子,我還有許多。」
曹景有一絲絲微妙的感覺,隱約覺得駙馬爺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實力,他難得對秦風露出和善的笑容:「殿下可還好?」
「她很憂心你的安危,昨日聽說已經尋到你,安心不少。」秦風感慨道:「我一直以為她無堅不摧,昨日初見她的脆弱,她對身邊人很是依賴信任,也很關切,尤其是你。」
曹景微微握拳:「昔年我曾答應殿下,陪她一起好好活下去。」
「那就好好養傷,好好服藥。」秦風利落地收起藥箱,說道:「早些回去。」
離開那處宅子,秦風步行出去,返回醫館,他許久沒回醫館,進去時發現還有幾名郎中正在研習治療方案,見到他進來,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館長,你可回來了。」一名江姓郎中如遇救星:「今日大理寺卿左大人來醫館就醫,對我們開的方子不甚滿意,我等正研習新的方子,還請館長指點。」
「左平道左大人?」秦風挑挑眉:「他可以下床行走了?」
「是,看左大人行走自如,只是顯得無力。」江郎中說道。
秦風嗤笑一聲:「他左大人何愁無人醫治,居然屈尊前來醫館,倒是稀奇了,下次左大人再來,你們便推拒了吧,聽說只是餘毒未清,又死不了人。」
那左平道是極陰狠之人,秦風不信他跑來醫館是為了治傷,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況這次他居然被教坊司官妓毒害,這件事情他本來就存有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