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朝會談在第二日順利許多,恐怕不出三日就能結束,在這之前,尚大人都有選擇的機會,」秦風說道:「尚大人最近就住在此處,此處離城門頗近。」
「一旦大人做出決定,我們勢必配合。」秦風扭頭看著窗外,那裡正是西南出城的方向,直指武安,宋清明等人就在那裡:「定將大人送至和談之處。」
尚懷青整個人都蔫了,苦熬了這麼久,等來的卻是困局,樓明月直抹眼淚,好像自責得很:「這事都怨我,都怨我向陛下諫言,也是看不得大人當時頹喪,誰料到會這般。」
「明明那麼些天都不曾有動作,這都多久了,那沈侍郎的屍體都要化成白骨了,這宋尚書又爭取了機會,欸,都說人算不如天算,我怎麼覺得天都算不過人呢。」
尚懷青被這變故弄得說不出話,只能苦笑,心亂如麻是肯定的,蕭令瑤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此時才說道:「那位是我的父皇,雖不是從小看顧我長大,但共同生活九年。」
「這九年裡予以我的恩寵可謂盛極,但那位畢竟是帝王,且是從殺戮中登位,我也無法預估他會如何看待大人的行為,大人謹慎為妙。」
秦啟有許久沒有見到哥哥、嫂嫂一唱一和,站在邊上眼睛瞪得老大,此時也出聲助威。
「我其實很喜歡和尚大人共事,尚大人若是走了,我會想念尚大人。」秦啟正處於變聲期,聲音略顯低沉沙啞:「尚大人千萬保重,晚輩盼著再與大人相見。」
這話說得好像尚懷青下一刻就要離開一般,秦風輕咳了一聲,這小子火上澆油可以,別燒得太狠了,其實秦風也沒想到宋清明突然來撈人。
此前那樣安排是準備慢慢同化尚懷青,同化的前提是東越已經放棄搭救,他無路可走。
本以為板上釘釘的計劃,用時間來收容尚懷青,可宋清明突然來訪,指明要帶走他!
事情有變,原來的計劃反而成了攔路虎,秦風也一時間為難,這人是留,還是不留?
若是留,撕開現在虛偽的面具,直接把人扣下來就行,人在大鯤,還能讓他踏出一步?
但這樣一來,前面所有的計劃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他們的舉動豈不是笑話,秦風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扶頭道:「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啊。」
「陛下。」蕭令瑤知道他內心在道荒唐,宋清明其後到來實在是令人意外,她出言安慰道:「還是讓尚大人好好想想吧,換作我們是他,也要憂心身在東越的家人。」
那些是他的血親,要是不管不顧,只想著自己安危,那還是人嗎?
蕭令瑤附在秦風耳邊一陣低語,秦風突然間就釋然了,剛才的悲愴不復存在,強打起精神道:「尚大人先好生在這裡安頓下來,我們靜等你的回覆。」
尚懷青心亂如麻,樓明月為了安撫他,親自陪著他,沒讓秦啟跟著。
秦啟現在也不是孩子了,師父帶他去找尚懷青的時候,他就知道大哥打的什麼主意,現在網撒空了,秦啟等看不到師父兩人身影后,才說道:「哥,現在怎麼辦?」
「隨他,他在西南水師出力不少,就當作報酬了,他若要走,如我所說——平安送他出城,他若是不走,自然是平步青雲,東越能給他侍郎,我也能給。」
因為缺少人才,六部不少仍是單侍郎制,工部就是如此,「他若是不走,我能抬舉他上去,起碼不會比在東越差,他若是走,要是在宋清明的照拂下順利才好。」
「要是不順利呢?想要簡在帝心,可沒那麼容易的,哥哥。」
秦啟長大了,秦風欣慰地笑笑,摸著他的頭說道:「你嫂嫂剛才和我說,我們與東越一旦通商,關口大開,將有大量的東越人湧入大鯤,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會混有探子?」
「這就是放開的直接後果,與利益、便利帶來的註定還有風險,所以我們也是一樣,需要更多在隋城的耳目,如果尚懷青在都城不順,我們或許可以發展他成為我們的耳目。」
「皇帝要麼殺了他,要么半信半疑,但尚懷青的為人眾所周知,不會落入最慘的地步。」
秦啟聽出一些意思了:「大哥是篤定尚大人一定會走?」
「此人能在西南守那麼久,不對我們示好,盼著來人救他,後面就算被我們忽悠著在水師里混活計,為的是拿到酬勞,堅守自己的自尊,這樣的人,怎麼會棄家人於不顧?」
秦風心痛歸心痛,對尚懷青還是佩服得很,起碼比起沈戰天來強,沈戰天就是個嘴炮。
他叫得歡,出賣東越的時候也挺痛快,這樣的不祭旗還有什麼屁用!
尚懷青啊,還是差了些時機,這一次,留不住他了。
正如預料的那樣,尚懷青在次日天亮時就有了主意,他堅定自己是東越的臣子,為了自己忠心的君王,為了家人,為了自己的清白,他堅持要回到隋城。
秦風也痛快,派了兩名護衛,西南城門打開,規規矩矩地送他出城,站在城牆上,看著自己屬意的人走遠,秦風直嘆氣,蕭令瑤卻不以為然:「你少來。」
「怎麼,又讓你瞧出來了?」
「你昨天讓荊無命在人前重複的那些話就是故意埋下懷疑的種子,我那位父皇天生多疑,他回去不會有好果子吃,不剝一層皮,也會落差極大。」
蕭令瑤的手按在肚子上,慶幸肚子裡的小傢伙還未成形,不然就要想著捂住他的耳朵,不讓他聽到親爹的狐狸發言,「埋好了坑,等著尚懷青去跳,夠陰險的。」
「就你親爹那性子,我不埋坑都對不起他的疑心,等著吧,」秦風看向空中剛剛破雲而出的太陽:「有些時候,不作不死。」
牽掛著尚懷青的宋清明一夜沒睡好,清晨起來還在心裡埋怨秦風,聽到通傳說尚大人過來的時候,他手裡的帕子跌進盆里:「你們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