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士通臉上剛堆出來的笑立馬消散,他指著船上的火炮問道:「那些是什麼東西?」
迷煙彈見識過了,防毒面罩見過了,船上的這些玩意他就看不懂了,還有那些弓弩,與他在軍中見到的相似卻不相同,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是火炮,能入火藥彈發射出去,擊中目標可致四分五裂,」龍七簡要地說道:「此是陛下發明,如今廣泛運用於軍中,除卻炮筒,還有可手持的手槍,陸軍可用。」
勒個乖乖,怪不得秦風敢和東越叫板,現在也不忌憚大鯤暴露,這就是他的底牌!
他偷偷摸摸地整了這麼久,就是在等這一刻吧,龍七想想秦風這一步一千里的發展速度,再想到自己,心裡哇涼,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多久,他們一個天,一個地!
自己不再是郭將軍的兒子,不再是參將,逃奔之命,等到了大鯤,會如何,他現在迷茫得不像樣,以前還能大大咧咧地去追隨肖芷青的身影,現在連看她一眼都覺得是對她的褻瀆。
人若沒了底氣,幹什麼事情都沒有立場。
龍七豈能不知道郭士通的心情,比起自己,郭士通的命其實好了許多,郭家保全了這麼多人,可他卻失去所有親人,失去多少同族。
郭士通是幸運的,早早結識了主子,主子拉他於水火,他則是晚了些,不過時也命也,就算遇到得早,那時候的秦風還自身難保,又豈能保他。
人與人的命運就是這般離奇不同,時機二字實在複雜!
龍七見他心情不好,也沒有多說,折回艙里,再出來的時候便塞給他一壺酒便揚長而去。
都說借酒消愁,郭士通二話不說暢飲,直把自己喝得爛醉,在甲板上就睡過去。
相較於這邊的慘澹卻平靜的氣氛,清醒的柳家人那邊卻有些喧鬧,秦風的外祖父柳遠道正怒目相視,自打上了船,抱怨之聲四起,惹得老人家心情不悅。
柳長生與柳長言兄弟倆站在父親身側,柳長言尚好,柳長生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以為後院清除了一批多事的女眷,剩下的再不濟也能懂點事。
這會上了船,卻開始嫌棄水師對他們照顧不周,又說船上備的食物不合口胃,盡挑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是知曉秦風稱帝,他們迫不及待地就要擺皇親國戚的架子了!
一想到秦風要被這些人所擾,柳長生的臉色越發難看,父親柳遠道更是深諳其中的道理,此時怒喝道:「柳家上下能活著逃命出來已經不容易,這次更是全房都搬過來。」
「一路上逃命的時候個個老實得像鵪鶉一樣,現在怎麼就叫起來了?這是要看到大鯤境內,要到自家的地盤,一個個尾巴都翹起來了!」
咚,老爺子手裡的拐杖狠狠地拄到地上:「你們也不想想,秦風如今是皇帝,苑兒是太后不假,可你們對他們娘倆有什麼情誼,還未抵達,便做起春秋大夢!」
「他稱帝,若是不理會我們,我們也只能呆在東越苟活,等到事情暴露,全家斬首,於他來說,不過是少了一個本來就聯絡幾乎全無的外家!」
這話太戳人,剛才還嘟嘟囔囔不停的堂兄弟、表兄弟們都閉上了嘴巴,至於女眷們,早在老爺子開口的瞬間戰戰兢兢,個個腦袋垂下去,不敢吭聲。
「除卻長生外,你們哪個見過他?」柳遠道悶哼一聲,冷笑道:「方才那些人是替秦風郊命的,是替陛下效命的,是奉令來救我們的,不是我們的奴才,你們一個個!」
老爺子說得動了氣,胸口一陣不適,柳長生與柳長言忙上前將他扶住,柳長生更是說道:「父親何需動怒,有些事風兒自有打算,他可不是拎不清的人。」
柳長生話裡有話,餘光掃過自家這幫不成器的:「都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父親有父親的整治法子,到了大鯤,自有國法約束,父親無需動怒。」
「眼下看不清的事,等到了地方,他們自然就省得了。」柳長生看著默默無方的柳長言,說道:「大哥如今知道為何要清理後院了吧,這人一多,心思就多,亂。」
柳長言終於開腔道:「比起榮華富貴,沒有什麼比活下來更重要。」
「大哥所言極是。」柳長生知道柳長言對自己和秦風走得更近頗有些彆扭,但是要怪就怪柳長言自己院子裡就亂,人多口雜,相對於單身的自己,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何況,秦風也看得出來,自己比柳長言更適合合作,才會挑中他這個小舅舅而非大舅。
老爺子這一番發威,果真將柳家這幫人都壓得死死地,無人再敢吱聲,這一次原本只想帶走自家人,但老爺子不舍,秦風后來也來信說儘量帶多一些,有牽連的願意走的一併帶上。
所以幾百號人浩浩蕩蕩地殺過來,遠遠超過原來的人數,反觀郭家,倒是規模不顯。
曹景站得遠遠地,似乎對這邊的情狀毫不感興趣,但這邊的每句議論,每句訓斥都被他收在耳中,肖芷青站在邊上,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地嘆了口氣。
古往今來,有多少皇親國戚是拉後腿的,看來陛下也要被煩惱一回,幸好那個老爺子挺識大局的,但願底下的這幫人懂點事才好。
「肖將軍與娘娘交好,有些事咱家不好提,不如由肖將軍與娘娘說道說道。」
肖芷青心道怪了,誰不知道曹公公是前朝舊將之子,為了娘娘與大業甘願入宮,平時兩人相處得就像親人一樣,為啥偏要自己去說。
她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是曹景讓她入宮,趕緊收了猜想,痛快應允。
從西南到苦崖的直線距離很短,天剛蒙蒙亮就到了碼頭,柳家人在船上還有些心亂,不少人做起了春秋大夢,幻想起飛黃騰達的將來,後來被老爺子潑了一盆冷水,暫時收斂。
等看到岸上的光景,原本妄想的一群人收了心思,岸上沒有親自來迎的帝後,只有準備就緒的馬車和嚴陣以待的水師將士,韓明一馬當先地下了船,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