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多年夫妻,柏江該是什麼狀態她最清楚,一看他下船時刻意提了口氣,她心中就有猜想,此時刻意用力了一些,他果然又沉了口氣,這下子不用多說,肯定是受傷了。
「夫人,我們其實是分批而行,莊主帶著我們墊後,但朝廷來人不簡單,用暗箭傷了莊主,幸好箭頭無毒,傷口經過處理,只是仍貫穿皮肉,莊主一路上忙著趕路,未能……」
「閉嘴。」柏江聽弟子開口,趕緊喝止道:「江湖中人受這點傷算什麼,可恨自己小瞧了朝廷鷹犬,輕敵至此,我這臉上也無顏面。」
容瑩安一時間氣惱又驚奇,但這裡不是說話的時候,她忙轉身去找秦風,秦風研製的藥物對傷口恢復有大用,秦風聽說柏江受傷,立刻發放令牌命一名待衛進宮取藥。
柏江自從夫人恢復記憶,曉得他當年的驚天大慌,便在容瑩安面前沒了底氣,一直仗著有兩個親生的孩子盼著能恢復關係,上回容瑩安與他同房,他也知道其實暗含利用。
直到今日,直到此時此刻,他終於感覺到容瑩安的軟化,方才她表露出來的關心沒有半點雜質,全是發自內心,他頓時覺得這一箭挨得值!
如今所有人與物都到齊,柏江與容瑩安並肩站在一處,夫妻兩人齊齊現身,這才像給山莊的所有人吃了一顆定心丸,柏江先飲了一碗熱湯,精力神好了不少。
他走向秦風,兩人眼神一掃,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麼多人被拉過來,爭議不斷,此時若當斷不斷,後續則不好開展。
柏江見秦風點頭,他這才轉身,命令召集眾人,一時間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整個碼頭看上去擁擠不堪,蕭令瑤站在容瑩安身邊,低聲道:「好似不止三千人?」
這一眼看不到頭的陣勢,何止是將山莊的人全部搬過來?
容瑩安也是不解,她剛才就發現有不少人不似江湖人士,心下雖是猶疑,但她畢竟出身不凡,與女兒交換眼神後暫時將這心思扔在一邊,看柏江怎麼說。
「諸位,此次皆因柏某一人牽累大家,逼得大家不得不背井離鄉,此事柏某還欠大家一個交代,路上有追兵,此事想必大家已經知曉,不瞞諸位,那些追兵是元帝所派!」
「此事要從多年前說過,我的夫人本是前朝大啟王朝的郡主,其生父乃是太子,其祖父、祖母便是大啟最後的帝後,可惜蕭家起事,大啟覆沒。」
「昔時夫人還有一兄,乃太子的嫡長子,大啟的郡王,卻遭殺害,夫人與一幫臣子過上了逃離的日子,但未想到,隱姓埋名的夫人卻被如今的元帝瞧上,不惜殺了義弟強占。」
容瑩安面色平定,心裡卻是將柏江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這陳年的狗血事他居然訴諸於口?!不過,此事雖事實,既然要交代,便說得清楚明白好了,只是,她也要臉啊。
蕭令瑤忙捏緊母親的手,低聲說道:「娘親,棲落山莊都是江湖人士,敢愛敢恨,與尋常百姓不同,莊主也是知曉如此才敢全盤托出,你看,諸人只有感慨與震驚,沒有鄙夷。」
容瑩安在棲落山莊呆了那麼多年,如何不知道他們的性子,只是面上難掩尷尬,只能無奈地雙眼望天,繼續聽著柏江在那裡掰扯。
「我夫人性子剛烈,前朝帝後的名聲想必大家都知曉,我夫人常受其祖母教導,大啟與東越的仇恨不共戴天,她自然不肯屈服,寧死不從,帶孕逃走。」
「其後艱難地產下一對龍鳳胎,她身邊又有一群前朝舊臣不離不棄,為讓眾人有個安全的藏身之地擺脫追殺,她四處尋找一處桃源之地,卻意外墜崖為我所救,卻傷到了腦子。」
這波折曲折的故事讓眾人聽得啞口無言,就是話本子也沒有這麼精彩。
秦風暗道一聲狗血,不過他在醫院工作的時候親身經歷了不少類似的事情,都說文學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其實不然,現實生活的狗血程度總是超乎想像。
有老人家術前子女不肯簽字,非要老人家立好遺囑才行的,也有原配做手術,丈夫帶著小三前來耀武揚威的,反正林林總總,秦風親身經歷的,聽過的狗血無數。
所以現在再聽柏江講這些往事,再加上早就知道,所以心裡淡定得一批,但依這個朝代的思想,這些事情還是令人聽得尷尬。
不過柏江聰明就聰明在先亮出了容瑩安的身世來歷,僅是皇朝血脈這一條,就足以眾人不敢小瞧她,何況在這裡,她還是皇帝的丈母娘。
「我當年救了夫人,卻也說了謊,因為一見傾心,編造夫人乃是我的未婚妻,誘她與我成親,前生下了你們的一對小主子,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夫人一朝恢復記憶,謊就穿了。」
堂堂的莊主,天下聞名的情義無雙的俠客卻幹了這種事,一時間讓所有人不禁面色複雜。
「我柏江在江湖的聲名頗盛,卻也有糊塗的時候,這一糊塗,不僅誤了夫人九年,還害她與親生兒女分離九年,與忠心護他的臣子後人們分離九年,導致其女不得不背負起責任。」
「我一念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一切均是我的過錯,夫人清醒以後對過往不能釋懷,我也難辭其咎,四處尋找其子女及舊臣,才知道女兒入了皇宮,已經認了元帝為父。」
眾人一片譁然,他們身在中原也知道元帝只有一個女兒!
此時再看向蕭令瑤,眼底均是不可思議,除卻當初山莊伺奉受傷的蕭令瑤的人,其餘人都沒有見過蕭令瑤的樣子,現在將她與那位尊貴的公主殿下聯繫在一起,又驚又異!
公主受寵是真,但與駙馬一同反抗皇后,之後帶著皇子逃離也是真的,這件事情傳得大江南北都是,逃走的公主在這裡,那被人稱為陛下的不就是……駙馬爺?
眾人的眼睛從柏江的臉上挪到容瑩安處,又心有餘悸地看向秦風與蕭令瑤,心裡將幾個人的關係好好理了理,越理,越覺得是一團亂麻,扯都扯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