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堂也是聰明人,他知道外祖父一定會保全他與母妃,能在兩江坐穩這麼多年總督的位置,外祖父並不是普通人物,他死咬住不認,元帝最終不知道想到什麼,打發他回府。
他邁出門的時候,兩條腿已經沒了力氣,身子更像是被人抽了骨頭,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邊的內侍早沒了蹤跡,他一時間也感覺到了世態炎涼。
未出事前,這些內侍對他客客氣氣,哪個不是畢恭畢敬,怎麼著也要恭敬地送到宮門。
如今才離開多久,內侍就不客氣地撤了,呵。
蕭令堂後背的汗仍沒有干,他雖咬死不認,但那個瘋女人的身份得到了驗證,確實是那幫派幫主的女兒,如今口口聲聲指證他,他現在是否髒污,全看父皇怎麼想。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難辦,腳下的步伐越來越亂,沒走幾步,差點絆摔自己,多虧得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待看到扶他的是什麼人時,蕭令堂皺起了眉頭。
「二皇兄當心。」說話的人是蕭令煜。
蕭令堂從來看不上蕭令煜,從他母妃的身份到入宮的緣由,還有些年一直悶頭的狀態。
可事到如今,連一個皇宮內侍都敢慢怠於他,倒是這個不親近的弟弟還能伸出援手。
或許是心中太過荒涼,突如其來的關懷才讓他心潮起伏,心中湧出無限感慨:「四弟。」
難得聽到蕭令堂這麼稱呼自己,蕭令煜有些恍然,他不參與朝堂之事,但他在皇家書院接觸的都是世家子弟,朝堂上的事情往往是他們議論的核心,想要不知道都難。
眼前的二皇兄如此狼狽,可想而知遭受了什麼,他不禁低語道:「二皇兄當心些吧。」
蕭令堂苦笑一聲,突然看向他:「你為何在此?」
「母妃病了。」蕭令煜提到母妃心中有些惆悵:「皇兄慢行。」
目送蕭令煜離開,蕭令堂居然心生羨慕,真正地遠離爭鬥,看著也沒有任何野心,藏身在皇家書院裡每日博覽群書,成日求賢若渴,好像生在世外桃源一般。
做皇子做到這個份上,有人覺得他是窩囊,可沒有人想過,比起在爭鬥中喪命的前太子,這位如今的情況簡直是完美。
人的想法本就是此一時,彼一時,蕭令堂忘記自己占盡上風時可不是這種想法。
當時的他只想著如何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如今不過是受了些挫折,大勢將去,才覺得比起權位,身家性命更重要罷了。
蕭令煜並未多想蕭令堂的事,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只覺得惋惜。
他最佩服的人其實是瑞王爺,這位皇叔靠著自己不參與爭鬥的態度,在父皇手底下活得精彩,而他準備複製的正是瑞王的路線,或有一日,他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步入淑妃宮中時,一股刺鼻的藥味飄入鼻間,蕭令煜加快步伐走進去,迎面遇到母妃身邊的女官,見到他來,女官忙擦去眼角的淚水。
可惜掩飾得晚了些,蕭令煜心中揪緊,不顧得眾人的阻攔便沖入母妃身邊,看到病床上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的淑妃,蕭令煜撲通跪下:「母妃。」
「不用著急。」淑妃的動作緩緩,嘴角還扯出一絲快意的笑容:「母妃不過是要解脫了。」
淑妃性情溫良,從未想過在宮中爭寵,她知道自己與陛下的心上人有幾分相似,但也聽先皇后身邊的女官說過,她未及那位三分,不過是靠著兩分相似才誤打誤撞地成了事。
若不是陛下醉酒,若不是因為父親惹了禍,她有心替父親排憂,那夜根本不會成事。
這件事情她從未瞞過蕭令煜,更在蕭令瑤入宮後再三交代他要多多照拂那位,畢竟他外祖父當年能脫困,不是因為她多有辦法,也僅是因為她的那兩分相似罷了。
縱然只有兩分,也讓蕭令煜和蕭令瑤的長相在諸位皇子公子中最為相似。
「母妃可是故意不喝藥,父皇可曾來過?」蕭令煜問完就看到淑妃臉上自嘲的笑容,她不承寵,沒有堅實的外家,元帝根本不會把她放在心上。
她的病情如何,太醫院也只是承著本份治療,陛下不過問,他們不會閒著沒事捅上去。
「膩了,煜兒。」淑妃有氣無力地說道:「你雖未說過,但你是羨慕駙馬公主他們可以瀟灑離去的,是不是?這一次,母妃也能替你做點事。」
蕭令煜再問,淑妃不肯多說。
數日之後,兩件事情悄然在都城發生,一件是瑞王大張旗鼓地弄了一間咖啡室,宣布麒麟商行與柳長生合作,在都城開設唯一的一間咖啡室。
這咖啡室是柳長生的主意,一方面可以出售咖啡豆,另一方面直接加工咖啡飲品,類似茶樓一般,可供客人在此閒談暢飲,不過因為價格高昂,接納的客人極為有限。
瑞王更用了一招,那便是席位有限,若想占得一席之地還得預約,或是成為VIP。
想到這VIP還是秦風首創,瑞王用時還擔心元帝多想,事實證明皇兄他為國事家事操勞,根本不屑得理會這種小事,是以連這咖啡室的事都是在許久之後才順口一問而已。
僅是知曉營利不便便點點頭,並沒有細問。
柳長生是在簽訂契書,親眼看到咖啡室開張後才返回江北,此後只要定期給瑞王送貨,並保證時時給予一些新式的飲用方法便可以。
出城的那一日,他與柏江一前一後,直到離開都城近百里,兩人才在休息站里相見。
休息站是自己的地盤,兩人進了樓上的密室,將事情一對,柏江撇了下嘴:「真沒有想到啊,淑妃病逝,倒替兩位皇子的爭鬥劃上了句點。」
淑妃是元帝後宮中不太起眼的妃子,病來如山倒,突然就這麼走了,不過是不受寵的妃子,但因為其有生育皇子,喪事也辦得十分體面,死後給了諡號,葬入皇陸。
雖說不用舉辦國喪,但各人都要收斂幾分行動,三皇子也不敢太冒進,而原本指向二皇子的種種證據都總是缺少關鍵的一環,看著要按死,卻總差關鍵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