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
「二爺。」
僕從們早已候在一旁,見主人歸來,紛紛躬身行禮。
陸緝塵韁繩隨意一拋,微微頷首:「夫人呢?」腳步未停,神色肅穆。
管家疾步跟上:「回二爺,夫人在前院會客,還沒有散,是老爺和老夫人在見貴客。」
陸緝塵向前院的腳步停下,她見客的時候不會讓外人靠近書房:「夫人可有異常?」若真是大哥,她怎麼想?
管家疑惑:「與平日沒有不同……」
陸緝塵蹙眉,使他本就嚴厲的神色,更加冷淡,慢慢解下紫色綬帶,腰間只剩兩指寬的黑色束腰,勁瘦的腰肢線條飽滿有力:「在哪?」
「回大人,喜樂堂。」
陸緝塵轉向喜樂堂走去,當腳步落在青石小路上時,眉宇間已不見情緒,所有的朝堂紛擾、心思所屬都隔絕在了門外。
……
「二爺到了。」
喜樂堂說話的聲音瞬間低下來,氣氛沒來由的緊張,
羅絨兒捏著手帕,猶豫再三站了起來,期許的向堂外看去,下一刻,不禁愣住。
他很年輕。
與她見過的任何男子都不一樣。
夕陽爭先恐後的落在走來的男子肩上,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有一襲筆挺的輪廓,卻看得出他走來的每一步,仿佛都踏著大周的榮耀、家族的興衰。
八方節度使,九州鎮國石。
羅絨兒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待他從夕陽中漸漸走出,一張毫無滄桑的臉呈現在所有人面前,雖年輕,卻肅穆、威嚴,讓她想拉近距離的一聲『陸大人』卡在嗓子裡,怎麼也叫不出來。
陸緝塵看到了長兄。
時隔十五年,仍然一眼就能確定此人就是他大哥,最後一點僥倖蕩然無存。
他回來了。
他至今還記得,田埂間她站在大哥身邊時笑盈盈的樣子,也忘不了大哥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偏愛喜歡。
縱然他機關算盡,還是給了他重重一擊。
陸緝塵從未曾猶豫過的腳步,邁出得沉重茫然……
陸大牛懵了,這是他弟弟?完全認不出來!
印象中,面黃肌瘦、只敢躲在他身後、不敢見人說話、八九歲了還走不穩的人,竟然是眼前的人:「小……牛?……」
陸大牛不敢確定,眼前的人身高完全不輸自己,身姿挺拔、通身的氣派比他見過的將軍還要嚴肅,讓別有用心的他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
陸緝塵神色自然,拱手:「大哥。」她見過他了?
陸老夫人微不可查地鬆口氣,她就知道,能有什麼事。
成措對那女人可沒有什麼心思。
一聲大哥拉近了陸大牛的情怯,他就知道小牛娃子認他,小牛娃子最依賴自己,絨兒還一直擔心陸家門高,陸緝塵跟自己不親。
怎麼會,他們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牛娃子……不一樣了……」
陸大牛想加深兄弟情感的話,出口後才發現緊張的磕磕巴巴,到底受了弟弟官位的影響,有些手足無措。
小時候能讓他隨意談笑的人,現在叫一聲『牛娃』都彆扭起來。
陸老夫人嗔怪地打大兒子一下:「什麼『牛娃』,叫成措。」
讓京中那些世家勛貴聽見了,又得笑他們陸家泥腿子。
那幫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做客時沒少私底下嘲笑她。不過她兒子爭氣,就是不滿也要憋著說,哼:「小牛現在叫陸緝塵,字成措,夫子給取的。」
陸大牛更尷尬了,堂堂陸大人叫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剛剛一時情急,一時情急:「成措。」
「大哥隨意就好,沒有那麼講究。」
陸大牛鬆口氣,面上寫著:就是,他們兄弟,不計較這些。心裡卻是忍不住緊張,下意識拉過羅絨兒給二弟介紹:「這是你嫂子,羅家女兒,是永城府羅……」把跟父母炫耀過的身份又炫耀了一遍。
陸緝塵有一瞬沒回過神來。
或者說他根本沒注意到有女眷。
陸大牛驕傲的說著。
陸緝塵才聽懂他大哥帶回來位女人?
有孩子?
羅絨兒絲毫不敢托大,恭恭敬敬上前,完完整整地行了一禮:「陸大人。」
陸緝塵神色已恢復如常,再開口時,聲音已不見起伏,卻沒閃沒避:「不敢。」
她知道了?
可怒了?
陸緝塵想去問問,又生生克制住了。
簡直——
荒謬!
陸緝塵才發現一直緊繃的身體,不自覺的地放鬆下來。
如果大哥另有所謀,那麼,他未必沒有機會:「大哥,坐。」紅袍掀起一縷又隱沒。
羅絨兒猶豫地看相公一眼,摸不准陸緝塵對他們的印象如何?
他沒叫她嫂嫂。
也沒對她表態。
不知道……
陸大牛安撫地看她一眼,能有什麼事,哪有小叔子對嫂夫人熱絡的,何況小牛娃又是文臣,難免老學究。
羅絨兒想想也是。
可還是拘謹起來,至少掌控陸府的事,要更小心謀劃。
陸老爺子、陸老夫人早已習慣小兒子嚴肅的臉,三品大員,怎麼可能天天笑,下面的人還不翻了天。
再說,只要別觸陸緝塵霉頭,他的官威也不在家裡使:「成措讓你們坐,你們就坐。」
真好,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如今還白得了一個大胖孫子和兒媳婦。
最主要的是,大房家的可狂不起來了。
小兒子不成婚,她就真以為她是吏部尚書夫人了!
切,也不看看她自己幾婚。
她這些年出門,就感覺出來讓小兒子兼祧的不妥,那些有聲望的人家知道了都背地裡笑話她『胡鬧』。
隨著小兒子步步高升,她也感覺出不方便了。
所以這些年她很少提那件事。
這下好了,以後各歸各位,皆大歡喜,小兒子也不用受委屈了,林之念如果覺得對不住大兒子,出家當姑子去唄。
反正她有倆兒子沒錯:「崇崇,來祖母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