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婚事成

  陸輯塵聞言,猛然抬頭,緊握的手不自覺地滑落,慌亂得怎麼收都收不回來。

  紛亂的心緒下做不出往日的一點從容淡定,不知道要做什麼掩蓋他的慌張!

  此時,晨光恰好映照在他震驚的臉上,平日裡慣會的冷靜,也泛起難以置信的波瀾。

  如被晨光遮蓋的最耀眼的星辰,突然間失去了方向,不同的是暗淡下的狂喜。

  陸輯塵嘴唇微張:「嫂……」卻半晌未能吐出一個字。

  只覺得有什麼自心底湧起,直衝腦門,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眩暈。

  陸老夫人頭髮散亂的看向林之念,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求了那麼多天都沒有求來的結果,現在只有求死了,兒媳婦卻答、答應了!

  下一瞬,頓時激動哭了。她兒媳婦捨不得她啊!她那心熱人冷的兒媳婦啊!

  陸老夫人毫不避諱的衝過去,抱住兒媳婦的大腿,哭的驚天動地,大有和兒媳婦一起弄死了大兒鬼的揚眉吐氣!

  她就知道,就知道兒媳婦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去了:「娘的好兒媳婦啊!親兒媳婦!」

  雲娘上前扒了幾次都沒有扒下這老妖婆。

  對陸輯塵來說,四周的嘈雜早在她答應的一刻靜止。

  唯有她的話語,在他耳邊反覆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天籟之音,輕易撥動他的心弦。

  林之念讓林姑姑上前把人弄走,一大清早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陸輯塵快速扭過頭,險些閃了脖子。他怕,怕自己因為激動,掩不住眼底真實的情緒,前功盡棄。嘶!真扭到脖子了!

  林之念聽到動靜看向他:「怎麼了?」

  陸輯塵低著頭,安分、乖巧、一分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沒事。」唯恐她後悔。

  林之念見鬧劇結局,轉身:「你也趕緊收拾收拾上衙去。」

  「是。」

  陸輯塵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而又羞澀的笑。他明白,從今天起,他種下了最絢爛的花,何其有幸……

  清風揚起,都是說不出的心神激盪。

  ……

  陸老夫人比任何人都著急。

  按她的想法,過什麼禮,一家子的事,誰還能挑了理。

  恨不得陸小牛明天就讓陸大牛抱上兒子,生米煮成熟飯,萬事大吉,莫來挨她。

  陸輯塵難得強硬拒絕。

  陸老夫人也難得沒有鬧,在她看來小兒子吃了大虧,肯答應就好,不要反悔怎麼都行,乖乖照做,怎樣都可。

  ……

  他去告知了岳家,送了聘禮,又沐浴焚香去道館,選了黃道吉日,請最中意的繡娘給自己繡了紅袍,也想告祭先祖,行三拜九叩之禮……

  但更知道,再做就過了,因為,除了他,沒有人重視這場敷衍的婚事。

  父母急著擺脫夢魘,肯去衙門記一筆便覺得大功告成。

  嫂嫂覺得是權宜之計,覺得自己和他都不曾放在心上,連去不去衙門記一筆都不重要。

  ……

  陸老夫人急死了,這孩子就這麼不願意嗎!墨跡這個、琢磨那個,到頭來不就是不想『兄終弟及』,還惦記著他的高門貴女!

  他記住了!他陸輯塵就是想娶天仙,今天也要先給她把大房娶了!否則,休想高升:「行,行,拜!拜!你說怎麼拜就怎麼拜!」他就是把流程繁瑣成山,她也給他做到!說什麼都要娶!

  ……

  林之念蹙眉,老婆子太不像話,不過一個流程,讓全家上下跟著她不得安寧,今天倒騰這個,明天又要那個,她死了的大兒子比活著的小兒子還金貴了:「告訴她!讓她不要煩陸輯塵,一切從簡。」

  「是。」

  ……

  陸老夫人就沒受過這個夾板氣,但誰讓大兒媳婦同意都是因為她,小兒子……

  小兒子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同意。

  她就是夾板氣受得再多,也不敢鬧下去,就怕兩個人都不同意了。

  陸老夫人咬咬牙,比大兒子活著時成婚都麻煩,決定撐不撐得過去,都要撐過去了。

  ……

  「拜祖?」林之念收到邊交急報,商貨出了問題,匆匆換衣服,讓管家套車,她現在就出發:「她又做什麼妖?」

  雲娘急忙為夫人收拾:「還是太閒了,夫人就是太嬌慣老夫人,老夫人想一出是一出,估計是想讓夫人和二爺一起去拜祖宗,拜大爺,全了她的禮數。」

  林之念將頭髮從衣服里取出來,挽好,插入簪子:「還是那句話,別讓她煩二爺。」說著隨手從首飾盒裡拿了一根簪子遞給雲娘:「不過一個流程,很快結束。」最多燒一把紙:「拿它當做是我,隨便她折騰。」轉頭欲走,無意中看到盒子裡另一枚蓮花簪,愣了一下,那是魏遲淵後來找師傅用上好的料子做的那一支……

  區別於任何一支……

  可,林之念緩緩蓋上盒子,收回目光,匆匆離開。

  ……

  夜幕低垂,香菸繚繞,燭光搖曳。

  交高香爐,遙對坎溝方向。

  交高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做見證。

  幾個老人實在不想來,這……怎麼就……畢竟魏少主……

  雖然半年多沒來交高了,但……

  可陸縣令更不是亂來的人,這幾年交高肉眼可見的發展起來,這個年輕人,定然要高升,到時候恐怕他們想攀附都攀附不了,所以也不好不給他這個面子。

  何況,魏少主也的確不來交高了,說不得已經分開,如今陸老夫人因為她家長子的事急病了好幾次,最後想了這個『損』主意,哎……

  都不知道說那蠢老太什麼好,縣令大人也是,太過孝順,由著他那個娘胡鬧。

  陸輯塵一襲素色精緻的錦袍,除了不是紅色,其餘壓線、款式都是新服樣式。

  搖鈴聲起,香燭燃燒。

  空氣中瀰漫著沉靜肅穆的氣息。

  簪子托上來。

  幾個老者見狀,頓時起身,男方用玉冠。

  陸輯塵卻沒有下來,也沒有看在場任何一個人,神色肅穆,猶如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不容抗禮!

  陸輯塵略退簪子一步,恭敬跪祖,行三跪九叩之禮。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虔誠恭順,每一步都用心執著,他此刻的執念比之任何苦行天下的行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他的婚事。

  也是他僅有的婚事。

  「列祖列宗在上,今有陸家子嗣陸輯塵,攜女林之念,結髮為夫妻,願祖宗在天之靈,感知其誠,佑陸家世代昌……」

  香燭裊裊,鈴音厚重,念誦聲起……

  禮畢。

  陸輯塵緩緩起身,接過玉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堅定。

  他的感情,只要耐心的等,定能得到祖宗的庇佑與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