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過去了

  周連衡故作不敵,趕緊討饒:「知道了,知道了。」

  蘇萋萋嘆口氣:「自從小七病了,莘嬪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提她了,總之這段時間,你避著點她。」

  周連衡垂下頭,以前看來不理解的事,現在似乎理解了。那個女人的後手沒了,想起先手來了:「孩兒知道。」

  「既然都來了,吃了午飯再走。」蘇萋萋整個人仿佛因為兒子在都精神起來:「母后讓御膳房做你最愛吃的。」

  周連衡現在不喜歡自己愛吃的:「做母后愛吃的。」以後母后愛吃的就是他愛吃的!他跟母后口味一樣。

  「哦,今天太陽從哪邊升起來了?」

  ……

  第二天的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

  京都郊外,碧空如洗,遠山含煙。

  金黃的稻田鋪開金色的海洋,一路延伸到天邊。

  天福山下,楓葉如火,鋪就一條斑斕的地毯。上山的路上人來人往,各家車輛停下相讓。

  越往山上走,人越少,車輛越寬大,族徽更耀目。可也比不上秋色撒下,普照大地的優美。

  山澗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倒映著兩岸斑斕秋色,更添幾分寧靜、幽遠。

  陸在蹲在溪水邊平坦的大石頭上認真洗自己的小手絹。

  陸戈往他腰間系長長的絲帶:「抬腿。」

  陸在抬一下。

  陸戈將弟弟和繩子纏得牢牢的,隨後往後拉,防止弟弟掉下去。

  陸輯塵坐在山水間,閒閒的看著陸戈,不解其意:在在就是掉下去也只是濕一點衣服。

  陸戈搖搖頭,還有一種可能:「萬一衝走了呢?」

  林之念笑,身體微微傾斜,小聲道:「聽到沒,你兒子是片葉子,一衝就走。」

  陸輯塵轉頭。

  林之念已經帶著春草去不遠處的紅葉林下撿葉子。

  陸輯塵笑看著她的背影,陽光照在他身上,目光肆無忌憚未曾收回。

  不遠處,徐純心看見了,又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看什麼呢?」徐夫人走過來,今天天氣好,出來的人家也多。

  「大雁。」

  徐夫人卻順著她剛剛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溪邊的陸尚書。

  徐夫人不是少女,就這麼直白的看著,不得不說這樣的人,比之當年的徐正也不差分毫,即便有點不足,也是汴京城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

  何況,哪點不是,不過是各家抹不開『疼女兒』的面子,做做姿態,陸家稍微表現的積極些,這些人家定然就把女兒嫁了,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台階。

  徐老夫人的心思她當然知道,她也不是不看中這個新進尚書,但她害怕……

  徐夫人收回目光,隨後將這件不可能的事放下,當務之急是誰拿走了那套頭面,最近幾次宴會,她幾次暗示,都沒有人送同等價值的回禮過來。

  誰家臉皮如此之厚。

  陸戈揪了一片長長的葉子,腰上栓著另一頭的弟弟,坐在草地上,小手將葉子摺疊,放在柔軟帶粉的唇畔,優美的曲調應運而出。

  陸在聽到聲音,扭頭看過去,立即不洗帕子了,腳步一深一淺的從石頭間走出來,開心的去找哥哥,吹曲子嘍。

  周圍幾個小孩子聽見了,也紛紛揪了葉子往陸在身邊湊。

  陸輯塵不由自主的看過去,看著人群中的陸戈,目光一點點幽深,似乎想起了很久遠的場景。

  有一個人坐在千秋之中,端方雅正,世間一切都要為他的存在折腰,他隨手吹的曲子也是難得華章,值得世間學子膜拜聆聽,他的一切都是居高臨下的賜予。

  他肯為一女子在院落幽靜處吹曲,該是那人一生的榮耀。

  該覺得榮耀的人,將藏起來的紅色葉子撒在他整潔的冠上。

  他看她。

  她站在秋光中對著他笑。

  那時候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願意俯身牽她的手,任由她將秋葉撒在他腳下……

  但,不是都過去了嗎。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陸輯塵的目光重新溫柔,他的兒子……吹得很好。

  萬事都很好。

  陸輯塵轉頭。

  陸老夫人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嗯,他娘也很好。

  「你去……」

  陸輯塵神色突然嚴肅:「決定要建宗的銀子了?」說著就要解自己的玉佩。

  陸老夫人瞪他一眼,給她等著,她不在外面揍他。讓他去送送要繼續上山的徐家姑娘怎麼那麼多事。她親自去送,行了吧,再提建宗,跪祖宗去。

  陸輯塵再次看向楓林內,她的身影若隱若現……

  「救命啊!」

  「打人了!」

  陸輯塵頭轉過去。

  林之念也直起身看過去。

  果不出所料!

  陸老夫人跟人打起來了!

  陸輯塵起身。

  陸戈、陸在停了遊戲。

  陸戈是見多了的,神色鎮定。

  陸在躲在哥哥背後,悄咪咪看,他祖母可能鬧了,又精神又厲害。

  兩方老夫人出手,吸引了很多要走還沒走的人家,紛紛停下來看了過去。

  對方兒子慌慌張張跑來,先拉自家母親:「陸大人,陸大人,您看這事鬧的,是家母不懂事,都是家母的錯,下官代家母向老夫人致歉,快讓老夫人消消氣。」

  陸輯塵也拉住了自己母親。

  陸老夫人快氣死了,不依不饒,跳著腳還要去打。怎麼看都比孫老夫人精神。

  孫老夫人哭得可憐無助,擺明被無理取鬧的人欺負了卻不敢言的姿態。

  她也確實被嚇到了,她沒想到這人敢動手。

  朝中大員的母親,竟然公然動手打人,這樣的事聞所未聞,何況她還是當事人之一,丟人丟大了。

  卻不得不撐住,否則得罪尚書的母親,她家就完了。

  她當時就不該跟著多嘴。

  陸老夫人看到這一幕更有氣:她打死這個老東西!敢編排她是非!還裝無辜!

  陸輯塵牽制著母親的手臂,看著這一幕,突然開口:「為什麼動手?」他娘沒這膽量。

  「她罵我! 她跟另一個老婆子罵我,罵我不懂禮數、沒見過世面,罵我就是一個笑話,出門玷污風景,還說今天的景在我眼裡都是屎!她罵我是屎,這也罷了,說你,說你娶不上媳婦,都是因為咱家——她全家才——」

  「娘。」聲音溫柔又堅定。

  陸老夫人瞬間閉嘴,那個字卡在嗓子裡,死死卡住。

  林之念上前,代替陸輯塵拉住婆母另一隻手臂。

  陸輯塵立即鬆手,退後一步。卻緊盯著場中局面!

  陸老夫人頓時哭得比孫老夫人都可憐。她沒有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