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離開東宮後,小滿以為自己這就能離開了,誰知皇后還是要見她。
無奈之下,只好去了御花園,陵陽正在那裡陪著皇后喝茶。
一見到小滿,她的臉色就黑了大半,將茶盞重重一放,瓷杯磕在石桌上的清脆聲響,讓小滿的心臟不由地一顫。
「好一個姜小滿。」
皇后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無才無德,太子妃這位置,你坐不得,自然有別人能坐。
你又算什麼東西,太子良善,給你恩寵那便是你的福分,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太子,處處為他添亂,讓他遭受非議指責。」
小滿認錯地很積極,立刻就充滿歉意地說:「皇后娘娘教訓的是,民女謹記娘娘教誨,以後不再纏著太子,為他徒增煩擾,我願意離開皇宮。」
她想好好教訓姜小滿,但是有沒想到她會這麼老實的認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個理由罰她,畢竟是太子自己死心眼,栽在一個女人身上。
但她也沒說讓姜小滿離開皇宮,自己提出來了,若是太子知道,還會以為是受了她的逼迫……
「如今太子因你受難,你卻如此鐵石心腸。」
皇后一想到昨日周攻玉吐血的模樣,心中的怒氣便更盛了,對小滿橫豎看不順眼,處處挑剔挖苦。
小滿還算淡然,無論皇后說什麼都乖乖認錯,一句也不反駁。
一通訓斥下來,就像打在棉花上,心中的氣半點沒有消減。
最後是陵陽看不過去,幫著勸皇后,才讓小滿被放出宮。
隔了幾棵樹的不遠處,惠貴妃就在那兒聽了許久。
本來她還對周定衡的這個王妃看不上眼,只覺得處處比不上自己挑的人,現如今再看,倒是比太子的心上人要好上許多。
至少是個老實的大家閨秀,懂規矩,身家也不錯。
不像這個將太子迷昏了頭的女子,母族沒名沒姓上不得台面,姜家如今也是把家道中落,早就不如往日了。
除了一副禍害人的臉,也沒見到什麼優點,難怪皇后討厭,聽起來是個狐媚惑主的。
不過,能讓皇后娘娘討厭的,那就是她喜歡的。
當初不就是皇后把江若若塞給了她兒子,那她也要讓皇上把皇后厭惡的姜小滿塞給太子,直接下至賜婚,氣死她。
惠貴妃冷笑一聲,轉身就去找皇上。
等到了夜裡的時候,便對皇上說起白日裡見到的事。
「這件事本來與臣妾無關,可臣妾看著,總覺得太子殿下十分可憐,那姜家的小姐,雖然只是個庶女,但看著也是個機靈聽話的,奈何皇后娘娘不喜歡,硬生生要拆散他們。
臣妾聽聞,因為這件事,太子還被氣到嘔血……」惠貴妃在皇上身邊唉聲嘆息,一副心疼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模樣,將皇后說做了一個惡人。
皇上聽了,猶豫片刻,問道:「此話當真?」
「臣妾還會騙陛下不成,今日好多人看著皇后娘娘羞辱姜小姐,人都被說哭了,還說以後會離開,再也不見太子,臣妾瞧著也難過,好好一對有心人……何不成全他們呢?」
「皇后雖然愛護太子,但這般做事,未免也太過了……」他沉默了片刻,說道。
「此事我會再看看,若當真如此,為他們賜婚也不是不可。
只可惜出身是低了些……」
惠貴妃聽到這句,柳眉蹙起,翦水秋瞳也垂下了,小聲說:「臣妾出身也低……可皇上總說,兩情相悅才最重要……難不成都是說好話哄臣妾的,其實心裡根本沒有這麼想。」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好好好,聽你的……」
想要打聽周攻玉和小滿之間的感情並不難,況且從前太子時常到相府去,這件事也是眾人知道的。
如此一來,二人便成了青梅竹馬,情根深種了。
惠貴妃的耳旁風吹了沒幾日,就讓皇上動了賜婚的心思。
只要賜了婚,皇后也無法再反對二人了。
那幾日,周攻玉臥病東宮,全然不管外面的事,連皇上什麼時候動了這種心思都不知道。
反而是周定衡去惠貴妃宮裡,聽說了這件事。
他疑惑道:「父皇就算想為皇兄賜婚,也得先問過皇兄的心思吧?
還有皇后那邊……」
「他不是喜歡人家嘛,你父皇這麼做,等聖旨頒下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太子殿下必然高興,問不問過他的戲心思有什麼要緊?
再說皇后那邊,又不是教她娶,那麼喜歡多管閒事。」
周定衡笑了一聲,說道:「你這般說皇后娘娘,那自己又為何不喜歡若若。」
惠貴妃惱怒地拍了拍桌子:「我還不能不喜歡了,再說了,我又沒有給她臉色看,只是不喜歡皇后強塞過來的人罷了。
知道你真心喜歡,我便沒有為難過她,怎麼還不行嗎?」
「若若是我的心上人,母妃大度,自然不會因為旁的事為難她,還希望母妃待她也好些。」
「知道了知道了。」
——
用膳的時候,小滿胃口似乎不好,幾筷子後就停下了。
韓拾看得出她不開心,哄道:「聽說你學了騎馬,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昨日發現一個餛飩攤,做的可好吃了!」
小滿猶豫地說:「可我騎得不太好。」
「沒關係,有我在呢。」
韓拾知道小滿是為了他特地學的騎馬,心中也很高興,興致勃勃地說起騎馬有哪些好玩的事。
等催著小滿去換衣裳的時候,宮裡就來人了。
小滿換了身輕便的窄袖短襖,剛一出去,便見到庭中跪了一地的人。
江所思瞥了她一眼,下頜點了點,示意她到面前跪下。
小滿呆呆地走去,跪在宣旨的太監面前。
「皇命受天,胄後而存,太子周攻玉,性溫而有禮,恰逢斯年,儲宮無主,姜氏少而溫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
今帝賜恩……」
這一通話如同晴天霹靂在她耳邊炸開,腦子都是混沌的,剩餘說些什麼也無心再聽,連聖旨遞給她都沒有伸手去接。
宣旨的宮人皺了皺眉,江所思忙道:「應當是太過驚喜,有些愣住了。」
說完他扯了扯小滿的衣裳,催促道:「快領旨謝恩。」
小滿僵硬地接過了聖旨,連謝恩的話都沒說。
宮人也知道她深受太子喜愛,不能計較這些東西,說了幾番客套話,將賞賜留下便帶人走了。
江所思看她呆愣住,一言不發地樣子,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木已成舟,你沒得選了。」
小滿攥緊了聖旨,話語中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地怨怒:「為什麼……」
韓拾欲言又止,只能拍拍她的肩。
「我們先想辦法,你若真不願意,去求一求太子,看看能否收回聖旨……」
「我總是沒得選……」小滿似乎是疲倦至極,低低地說了一句,轉身回房了。
門被合上,樓漪看了韓拾,問道:「不能收回聖旨嗎?」
江所思愁悶道:「抗旨不遵是死罪,古往今來,從沒有能收回的聖旨……這聖旨賜到了江府,姜大人與我們都算小滿的家人。」
小滿要是走了,會連累姜恆知,也會害了江所思。
即便以江所思的身份,皇上有怒氣也不會拿他如何,卻也不是沒有影響,多半是貶官罰俸。
可小滿的性子,絕不會讓身邊人因自己受到牽連。
此事,也就成了死局。
夜裡寒風瑟瑟,窗戶沒合緊,被風吹得不斷撞擊出聲響。
小滿渾渾噩噩地靠在榻上,睜著眼沒有入睡。
忽聽窗外門外有些響動,似是人的腳步聲。
片刻後,她聽到門被人輕叩了幾下。
她坐直身子,披了件衣服起身朝房門走去。
門外的人忽然出聲了。
「小滿。」
她停下,不再往前,也沒有出聲。
周攻玉自顧自說道:「我知道你還未睡,天色已晚,我本想明日再來,但思量一番後,還是心中不安。
此事並非我的意思,我是在賜婚後才得知的消息。」
小滿沒有理會他的話。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此事並非我所為,你……」他停頓了一下。
「你相信我……這是真話。」
無論他說什麼話,都沒有得到一個字的回答。
今夜無星無月,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
周攻玉知道她一定聽到了,便又說:「夜裡蓋好被子,若是太冷,叫人生個爐火。」
小滿終於忍不住了,語氣不悅道:「說夠了沒有。」
「那我走了。」
臨走前,那扇吱呀作響的窗戶也被他順手合上了。
小滿靜默地站著,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感到眼前昏黑到找不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