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時雪卿和林秋霜都不知道周攻玉是太子,只聽聞小滿被男子抱進了屋子,還當是她的情郎來了。

  直到周攻玉離開,林秋霜窺見他容色,咂舌感嘆道:「這樣貌,這周身的氣度,看著就不是池中之物,你這傻丫頭從哪撈來的?」

  小滿蹲在後院餵兔子,語氣有些煩悶。

  「他不是我的情郎。」

  「吵架啦?」

  「我不喜歡他,你不要胡說。」

  她臉色嚴肅起來,林秋霜也不好再開玩笑。

  野兔是付桃捉來的,她家境貧寒,有兄弟五人,都快養不活了,也無法再到書院來讀書。

  付桃臨走時什麼也沒說,直到三日沒來書院小滿才反應過來她這是不來了。

  「對了,你那個信的事我托人問過了,因為寧州水患,邊關的信應當也是耽擱了,如今都在城外的一個驛站堆著,你要心急就去看看吧。

  剛好去寧州的人馬明日動身,你可以順路去看看。」

  若真是如此,那韓二哥是給她寫過信的!

  小滿眼眸一亮,心中湧起了歡喜。

  韓拾這個名字,就像是暖陽照進濕冷的縫隙。

  「笑得這樣開心,難不成情郎真的另有他人?」

  林秋霜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次小滿沒有否認,也沒有生氣,臉上的笑意並未褪去。

  「再說我就扣你工錢了。」

  林秋霜要去寧州,小滿和她各自一架馬車,準備明日一早出城。

  白芫聽聞後嘗試勸說小滿,而她不願等,寧願忍住不適坐馬車也要取回韓拾的信件。

  書院自從有了些名氣後,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裡,包括準備馬車要出城這種事。

  被暗衛卸了胳膊的紈絝趙三郞心懷怨恨,醒來就吵嚷著要去找小滿的麻煩。

  而他哥哥看得出書院在京中是被人罩了,即便報仇也不能選在京中。

  林秋霜大包小包往馬車上搬,擺明了是要出城,簡直是天賜良機。

  「大哥你一定要幫我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能被我看上,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

  屆時把她綁了丟床上,我倒要看她給我哭著求饒!」

  趙三郞臥在榻上,目露凶光,籌謀著對小滿的算計。

  「你可要多找些人,別留下什麼把柄,這女人身邊可跟著個厲害人物。」

  ——

  第二日一早,小滿就準備好了出城的事宜。

  周攻玉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得知她是要去取韓拾的信時,一動不動地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多派了幾人跟在她身邊,確保她安穩的回城。

  馬車一路到了城外,還要走上大半日才能到驛站取回書信,天將亮她們便動身了。

  林秋霜一隊的人馬中,除了林秋霜這些大夫要趕小路早日去寧州,其餘人都是走大道的。

  其中有行商的人和普通庶民,甚至還有一個被流放的犯人,由兩個官兵一路押送。

  便是這樣魚龍混雜,聚了約莫有五十餘人。

  小滿坐在馬車裡昏昏欲睡,等出了城,路面開始不平坦後,她被顛簸的路面給震醒,後面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在馬車裡坐久了,還有些頭昏腦漲。

  她掀開車簾,入眼是夏木陰陰,青山綿延。

  坐在拉貨物的板車上的藍裙姑娘,瞧見好奇了許久的馬車主人探出頭,不禁多看了幾眼。

  小滿用手遮住刺目的光線,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此地是何處?」

  藍裙姑娘看著也迷糊,扭頭去問了她的母親,這才回答小滿:「到祟山啦,離京城好遠了,再走一日就是寧州。」

  寧州離京城不遠,水患沒有波及太遠,倒是這瘟疫可能是個不小的麻煩。

  「多謝。」

  小滿說完,又要把腦袋縮回車裡。

  藍裙姑娘卻又開口了:「小姐去寧州所為何事?

  也有親眷嗎?」

  小滿搖了搖頭:「我不是去寧州,是要去驛站拿信。」

  「寧州這些時日不太平,連著那一帶都有匪亂,一封信而已,小姐怎得這般冒險?」

  小滿頓了頓,回答道:「不是一般的信,若無法看到,我便寢食難安日夜牽掛。」

  藍裙姑娘一副明了的表情,笑著說:「情郎的信嘛,那難怪。

  我也是這樣的,我這次回寧州也要嫁人了,望姑娘也能和情郎白頭偕老。」

  小滿剛要說不是,聽到她後半句又忍住了,點了點頭,說道:「願你也是,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那是自然。」

  興許是她這話太得意了,被身旁的婦人拍了一巴掌,又嬉笑著扒在婦人肩頭撒嬌了。

  小滿遮住光,微眯眸子,靜靜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

  已經快兩年了,陶姒的面容在她腦海中越發模糊。

  若她還活著,會不會兩人也能像普通的母女一樣。

  她能伏在陶姒肩頭撒嬌,會有人在她做噩夢的抱住她。

  對常人來說,幾乎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在她這裡卻是這麼難,就連好好活著都難。

  坑坑窪窪的路面最終還是晃得小滿頭昏腦漲,她深吸幾口氣,對白芫說:「停一會兒,我想下去。」

  白芫知道她身子不適,也沒多說什麼,將馬車停下後,小滿踩在實地上,這才感覺好了不少。

  林秋霜和同行的大夫正在說話,注意到小滿這裡的動靜,索性也下了馬車。

  「坐了好幾個時辰,馬車裡悶熱得很,這慢悠悠的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

  馬夫說:「那沒辦法啊,這路哪裡走得快,人又多得很,上小路就好了,林大夫再忍忍吧。」

  林秋霜遂不再多言,跟在小滿身邊說話,見她撐著傘,又說起她的雪盲症來。

  不知走了多久,山間鳥雀受驚飛起。

  正在眾人交談融洽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直釘在巨石上,打破這份安謐。

  白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寒光一閃利劍出鞘,立刻將小滿拉至身後。

  注意到飛箭的人也都騷動起來,吵嚷著往前跑。

  馬蹄聲又急又密,如鼓擊雷鳴,震得人心發慌。

  又是幾支飛箭,猛地射中兩人,慘叫聲響起,百姓見熱血噴灑,都嚇得往前瘋跑,挎著大包小包你推我搡,好似跑慢了就會死在這裡。

  不少人都呼喊著「流匪來了」的話。

  「快上馬車!」

  白芫將小滿推上去,自己坐在前面駕馬。

  小滿剛坐進去,聽到外面的哭喊聲,心臟跳得飛快,還未來得及平復,一支箭破開厚厚的車壁,箭頭直接從外釘了進來,險些要刺在她身上。

  白芫聽到聲響,立刻撩開帘子,見她沒事又繼續駕馬。

  馬車行進飛快,顛得人坐不穩,必須要抓住點什麼。

  她心有餘悸,坐在馬車鋪著的軟毯上,將身子壓低了。

  顛簸中,帘子的下擺劇烈起伏,如狂風中的波浪。

  在晃動中,她窺見了馬車外,人群和馬蹄經過後掀起的黃土沙石。

  「走不了,前面有人攔路,去前邊開路!」

  小滿聽到白芫說了一句,接著馬車停下了,反而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仍在繼續,幾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緊攥著衣袖的手指微微發抖。

  「白芫?」

  無人應答。

  她挑開了車簾,才看到了烈日之下的一地死屍。

  黃土混著赤紅的血,觸目驚心!

  她看見了好幾人在前方廝殺,便朝後喊了一聲:「林秋霜!」

  還是沒人回答,仔細找尋又看到跪在地上為一個婦人捂住傷口的人。

  小滿喘了口氣,正要下去幫忙,被一位行商打扮的男子阻止,說道:「姑娘莫要下山,這些亂黨可能是衝著您來的?」

  她愣了愣,看著死傷遍地的人。

  「你說這是……因為我?」

  「姑娘快進去吧!」

  小滿眼裡噙著淚水,臉上滿是歉疚:「我……我不知道……你把我交出去吧。

  死了好多人,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會是衝著她來的?

  那這些人都是被她害死的嗎?

  護衛是被派來暗中保護她的,自然也只當她在說什麼胡話,將小滿往馬車裡推了一把,繼續擋住企圖靠近的人。

  馬車周圍雜亂的腳步聲如踩在她心上,帘子被人猛地掀開,男子獰笑著伸手扯她,小滿抵抗不過,被他扯下馬車摔倒在地,方才將她推進馬車的暗衛屍體就在她身側。

  小滿驚叫出聲,男子又要來拉她,被馬夫一劍刺穿胸膛,他推著小滿說道:「方才不注意,竟讓這人混過來了,小姐上去吧,馬上就能走了。」

  說完後,馬夫又去和人廝殺了。

  小滿聽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才發現樹叢後亂黨將女子按在地上欺辱。

  這聲喊叫便出自那個與她談笑的藍衣女子,此時她正哭喊掙扎著被人壓在身下,身上衣衫被撕碎得不成樣子。

  人人都在自保,幾乎沒注意到她被拖到了樹後受人欺負。

  小滿手腳都在顫抖,撿起了地上沾染了泥土和鮮血的劍跑過去。

  流匪被蒙蔽了雙眼,加上女子哭喊聲太大,絲毫沒注意到小滿,只來得及感受胸口傳來的劇痛。

  她使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將劍刃用力刺下去。

  皮肉刺穿後發出的輕微噗嗤聲,幾乎讓她頭皮發麻。

  腥臭的血噴灑出來,濺在她的衣裙上,流匪痛叫一聲,被女子推開。

  小滿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女子將劍奪過從,瘋狂地朝著男子連刺幾下,鮮血飛濺在女子的身上,地上白色的野花也滿是濃稠的血。

  小滿抖著手脫下外層的褙子,披在衣衫不整的女子身上。

  眼看著有人又要來了,馬夫找到小滿,扯著她推上馬車,喊道:「趁現在快走!」

  小滿拉著女子一起上了馬車,也沒看清是哪一架,不一會兒便察覺到馬車動了。

  女子雙目呆滯,失魂落魄地縮著身子,裙子被撕裂,鞋也不知被丟到了哪去,腳跟都被磨出了血。

  「沒事的,會沒事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眼眶一陣酸澀,伸手去撩車簾,見到的卻不是白芫。

  馬車飛速前進,架馬的卻不知道是誰,從驚慌中回過神,她這才發現馬車裡是大包的草藥。

  這是林秋霜的馬車。

  「白芫呢?」

  小滿收回了滿是鮮血的手,出聲問駕馬的人。

  「後方都是亂黨和流匪,亂黨應該是衝著小姐來的,大路暫時不能走了,現如今只能從小路脫身。

  殿下過幾日也會去寧州,屬下會先送小姐去寧州,屆時再與殿下會和。」

  藍衣姑娘聽到他說這些人是衝著小滿來的,頓時失去理智去撕打小滿。

  「都是你!怎麼死的不是你!你怎麼不去死啊!為什麼要害我!」

  正在駕馬的人立刻拉開她,怒道:「你發什麼瘋,要不是姑娘出手,你早就死了。

  你的人是流匪,流匪是我們家小姐管得了的嗎?」

  「」兩個字就像是戳傷了女子,她顫了一下,捂住臉失聲慟哭,一聲一聲,摧折小滿的神經,將她的心臟割裂。

  愧疚如潮水將她包圍,讓人喘不過氣。

  「我不是故意的……」

  小滿剛說完一句,就聽暗衛喊了一聲:「有人追來了,小姐請互換衣物,躲進山里,我引開他們。」

  小滿怒道:「怎麼可能!你在說什麼?」

  藍衣女子哭聲驟停,將小滿一把推開。

  她後腦撞在車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疼得倒吸涼氣。

  「我不會這麼做的,一起走吧。」

  暗衛催促道:「小姐請下馬車吧,他們應當不會上山找人的,等到時機合適再出去,京中得到消息很快就會來救人。」

  小滿扶著女子下了馬車,問道:「那你呢?」

  「生死有命,小姐活屬下才能活。」

  暗衛看了藍衣女子一眼,掏出匕首遞給小滿。

  「小姐保重。」

  話音剛落,他便駕著馬車飛馳而去。

  小滿拉著女子往深山走,避免被流匪和亂黨尋到。

  灼灼烈日被茂密的枝葉遮蓋,縱使天氣炎熱,她也只覺得遍體生寒。

  手指仍在輕微的顫慄,身上黏膩的鮮血已經干成血塊。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死人,更沒有親手殺死過誰。

  箭矢刺穿皮肉和骨頭,血肉飛濺在她面前。

  就像是一場噩夢,她希望這只是個噩夢。

  藍衣女子走著走著突然甩開她的手,蹲在地上開始抽泣。

  樹林寂靜到只剩鳥鳴,她的哭聲太過清晰。

  小滿蹲下來,安慰道:「把這些忘了,好好活著。」

  「太髒了,太噁心了,我不能嫁給他,他知道會不要我的。」

  這是在說她的情郎。

  小滿俯身抱住她。

  「你一點都不髒,那個混蛋已經死了,沒人會知道。」

  女子抽泣了許久,口齒不清地說:「我要洗澡。」

  「路上我看到有河,山里可能有溪流,我帶你去找,洗完澡就把這些都忘了好不好?」

  一路上無論女子怎樣崩潰,甚至是對她惡語相向,小滿都耐心溫和地安撫她。

  想起她腳上的傷後,小滿又把鞋脫下給她。

  天色暗下來時,二人果然找到了一處山泉。

  很小的一汪泉水,只有半個床榻那麼大,已經很難得了。

  如果這些人是沖她來的,很有可能會進山找人,導致二人一直都提心弔膽的。

  小滿走得渾身酸痛,還是要強撐著讓自己打起精神。

  身旁的女子被她勸慰了幾個時辰,情緒才算緩和了些,一言不發地坐在泉水邊洗淨身上污穢。

  她洗得很仔細,一處也不放過。

  山裡的泉水冰涼刺骨,她卻察覺不到一半,手指都泡的發皺,仍是堅持在洗。

  小滿想說些什麼,又覺得如鯁在喉。

  ——

  周攻玉料到亂黨會在幾日後他去寧州的路上動手,卻沒想到亂黨會冒著暴露的危險去動小滿。

  而他在小滿身邊派了不少人,至少能在為難中護她,而偏偏遇上了流匪。

  按理說祟山靠近京城,流匪是不敢到這麼近作亂。

  是他失策拖累了小滿。

  得到白芫傳來消息的時候,小滿已經找不到了。

  她逃脫之前乘坐的馬車被找到,從山上翻滾下去,而不遠處就是暗衛的屍體。

  小滿不在馬車中,地上有血,卻不知道是誰的。

  得知小滿出事,周攻玉只覺得呼吸都停滯了。

  屋外艷陽高照,蔓延而上的冷意卻讓他如墜冰窖。

  她不能再出事,不能再一次不見了。

  此時去找小滿,無異於是入了亂黨的埋伏。

  周攻玉抬眼望見了攀附在長廊上的藤蔓,理智第一次被情感壓過。

  為什麼要冷靜,他活了這麼久,似乎沒有為任何人衝動過。

  如果非要有,這個人只能是她。

  他可以派手下的人去找小滿,以免讓自己身陷險境,可他不願。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將布局毀於一旦,還會把亂黨逼得狗急跳牆,周攻玉只帶了一部分人親自去找小滿。

  若出了差錯,他以身為餌,還能先揪出一部分亂黨。

  動身前有下屬勸他三思,周攻玉一概不聽。

  白芫帶著林秋霜逃離了祟山一帶,小滿在那附近不見,亂黨和流匪都在找她。

  平庸無能的皇帝,使朝廷內里進一步腐爛。

  周攻玉雖是太子,想要撼動世家舊貴的大樹也不是容易的事,改革新政扶持寒門,勢必要將腐肉割下,不僅僅是傷筋動骨的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早料到今日,卻不想來得這般快,也沒想到會連累了小滿。

  興許是有人發覺了他對小滿的不同,想用小滿威脅他。

  他以為自己不會有軟肋。

  原來還是有的。

  ——

  山里總是白日炎熱,夜裡冷到人發抖。

  小滿提心弔膽了許久,最後還是撐不住,抱著手臂睡著了。

  她將自己的長褙子披在了藍衣姑娘的身上,凌晨時分被凍醒了,冷氣如同尖刺扎在骨縫,疼得她皺眉。

  天光微露,卻仍是昏暗一片。

  在大石上靠了一夜,她腿腳發麻,強撐著讓自己站起來。

  那個姑娘昨晚就在她身邊,怎麼清早不見了?

  小滿腦子一片混沌,眼睛有些看不清,蹲下捧了泉水潑在臉上,冰涼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抬起頭正要喊藍衣女子,眼前一幕卻讓她瞬間僵住。

  即將出口的話卡在嗓子眼,她目眥欲裂地看著前方,如同被冰水兜頭澆下,渾身都開始了顫慄。

  昨夜沉默著洗淨自己的姑娘,如今正臉色發青的吊在樹上,撕裂的裙擺被山風吹得輕微搖晃。

  她將身上的泥沙血跡都洗乾淨,不是為了忘記這一切好好活著,而是為了赴死。

  小滿為她披上的褙子,被她用作自縊的繩子,一隻鞋掉落在地,露出滿是傷痕的腳跟。

  天色昏暗下,小滿抱著手臂顫抖,嗚咽著哭出聲,又怕聲音太大會招來人,只好掐著自己的手心強忍住。

  等到太陽升起,寒意漸漸消退。

  她強忍著恐懼將女子從半空中抱下來,觸到冰冷僵硬的身體時,幾乎又要崩潰地哭出聲。

  昨夜她睡得太熟,連身旁人什麼時候自縊了都不知道。

  她不該睡著,應該守著她的。

  小滿心中都是愧疚不安,不斷對自己說著這些話,眼淚又難以抑制的往外涌。

  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恐懼。

  只剩她自己,不知道該往哪走。

  小滿蹲下身子,在地上專注的刨坑。

  至少不能讓人曝屍荒野。

  周攻玉帶人來找小滿,身邊的人行事不慎露了馬腳,一時間都落入險境,要撐到人還要再等等。

  他沿著小滿丟失的小路,沿著那處山林走,若是運氣好,興許能有她的蹤跡。

  卻不想,她就在那裡。

  再見到小滿的時候,她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身旁最後一個護衛勸周攻玉歇息,他卻堅持再找一段路。

  就是這麼一小段路,讓他找到了。

  小滿跪在地上,已經刨出了一個大坑,白皙的手指磨破了皮,一雙眼也紅腫著,頭髮凌亂的垂落下來。

  皮膚蒼白若雪,脆弱淒楚,像是山中的精魅。

  聽到聲響後她身子一顫,抬眼看向周攻玉。

  小滿看不清,她只看到昏暗中突然出現的人影,可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周攻玉。

  極度驚懼下,她幾乎發不出聲音,只是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人影停頓了片刻,忽然又靠近。

  她的驚慌到了臨界點,被人扯過去的時候,同時將手裡的匕首送了出去。

  一身帶著疼痛的悶哼響起,她才聽到了那句極為熟悉,熟悉到讓她的熱淚奪眶而出的話。

  「小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