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白芫站在不遠處,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她只是覺得不忍心,這麼久以來,她從未見過太子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低微到……小心翼翼。

  那以前呢,太子以前也是這麼對待姜小滿的嗎?

  這些事太子只會和阿肆說,她很好奇除了臉以外,如此無趣普通的姜小滿,是如何讓高高在上的周攻玉動心。

  一個是貴如雲霞的儲君,一個卻是賤若草芥的藥引,二人分明不該有什麼牽扯。

  「我不回去。」

  小滿盯著周攻玉,又重複了一遍。

  他耐心地哄她:「我知道,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

  走吧小滿,該喝藥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只要他輕輕一招手,她就會提著裙子跑向他,從來不會有遲疑。

  小滿很驚訝周攻玉會來找她,但一想到姜恆知也來了,不得不懷疑他是要幫著姜恆知帶她走。

  在他好言好語安撫了幾句後,她仍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白芫看不過去,補了句:「韓公子在找你。」

  小滿抬頭,立刻就要起來。

  周攻玉抿唇不語,伸手要去扶她,小滿卻自己扶著嶙峋的山石起來,蹲得太久連腿都酸麻了,才踏出一步便感到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他穩穩地扶住,隱約聞到了小滿身上苦澀的藥香,想起太醫說的藥浴,面上不禁發熱。

  「小滿,你還真的在這兒?」

  韓拾找了許久,見到白芫立刻跑了過來,卻也不想見到這一幕。

  小滿眼神亮起,語氣是掩不住的欣喜,與見到周攻玉時相比截然不同。

  「韓二哥!你真的來了?」

  她站穩朝韓拾走去,與他錯身而過,衣料短暫拂過他的手掌。

  藥香仿佛還未消散,人卻已經不在了。

  周攻玉什麼也沒說,默默看著自己的手掌,片刻後才轉身。

  「見過太子殿下。」

  韓拾俯身行禮。

  「起來吧。」

  他有許多話憋不住,見到小滿就急著全部說出口:「小滿,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個欺負你的姜馳被我在書院按在地上揍,然後他不知道哪根筋壞了,好端端跑到御花園衝撞了皇后,被打了板子,那個程郢還墜了馬,胳膊都摔折了,今日在找大夫接骨呢,看他還怎麼囂張。」

  小滿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得意的表情,對她而言程郢和姜馳是否受傷與她無關,但見韓拾高興,她便配合的笑了笑,回身望向周攻玉的時候。

  他仍舊站在假山投下的陰翳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卻不再上前。

  「殿下?」

  小滿輕喚了一聲。

  周攻玉一笑:「小滿,回去喝藥吧。」

  江所思到小滿院子的時候,見到韓拾毫無顧忌的在太子面前晃,心道一句不好,立刻扯著他就往一邊走。

  「誒誒,表哥你拉我做什麼?」

  韓拾還不配合地掙了一下。

  他沒好氣地說:「莫要多言,跟我出來。」

  小滿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兄長這是要做什麼?

  韓二哥闖禍了嗎?」

  周攻玉將藥碗遞給她:「興許是因為在國子監闖禍了,不會怎麼樣的。

  藥快涼了,喝吧。」

  說著,他將一塊糖餵到她唇邊,動作極其自然。

  小滿愣了一下,搖頭道:「不用了。」

  言罷,端起藥碗,屏息一飲而盡。

  周攻玉眸光暗了暗,看她被苦到表情都扭曲了,又不忍失笑,把糖遞給她。

  「還是吃了吧。」

  小滿瞄了一眼,賭氣一樣,更堅定地說:「不用了。」

  他也不強求,只是覺得眼前的人還和過去一樣,只是不再親近他,性子卻沒怎麼變。

  到現在為止,一句重話也不曾對他說過。

  她朝院門看了一眼,沒見到韓拾,又喪氣地收回目光。

  「怎麼了?」

  「韓二哥是因為我才受罰的。」

  她有些愧疚。

  「我好像又在給他們添麻煩。」

  「他不會這麼想的」,他頓了頓,覺得自己好像在給韓拾說話,又補了一句:「我也沒有覺得你是在添麻煩。」

  這些時日他雖沒有出現在小滿面前,卻時常出入威遠侯府,讓人送了東西,雖然她並未收下,卻是不再牴觸他的靠近,也算好事。

  「謝謝殿下。」

  她一開口,他又覺得心裡不舒坦了。

  「我能問殿下一件事嗎?」

  雖然她心中懷疑,卻無法印證,如今周攻玉來了,她想,他總歸是知道地。

  好像沒有他不懂的事。

  周攻玉隱約猜到了小滿想問什麼。

  「你且說,我都會告訴你。」

  「姜丞相……」她如今也不肯稱父親了。

  「他在西街,是不是有一個外室。」

  那女子見到程郢並不意外,必定是知道姜恆知的身份,可他不是說只愛程汀蘭一人,永不變心嗎?

  周攻玉眼眸微沉。

  「姜月芙的病沒有好,你走後幾月,她舊疾復發。」

  小滿猛地抬起頭看著他,黑亮的眼瞳睜大,膝上的手緊攥成拳,似是極力克制著什麼。

  「他是不是……又找人……」

  「是。」

  周攻玉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道:「你莫要為此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們傷你分毫。」

  聽到他的話,她心裡竟只覺得好笑。

  要是放在冬至那日說出口,她現在一定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好笑。

  你還有我。

  那時候他是這麼說的吧。

  可是現在她有了很多人,已經不需要他了。

  小滿忽然起身,一言不發走進了屋子,將他獨自留在院子中。

  周攻玉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又將視線放在了藥碗上。

  他在院中靜坐片刻,方才離去。

  知道了林菀的事,小滿更不想見到姜家的人了,也不想面對周攻玉。

  若不是陶姒,她不會苟延殘喘到今日,或許早就死在冬至了。

  從前她只覺得命運弄人,這是她的不幸。

  可如今,她只覺得姜恆知冷血。

  姜月芙的命是命,難道旁人就不是了嗎?

  若有的選,誰會想生下來做藥引,誰願意替另一個人去死。

  他對程汀蘭情深義重,對姜月芙視若珍寶,憑什麼要用別人的性命來成全。

  小滿呆呆地坐在屋子許久,最後又想起來,被江所思帶走的韓拾一直沒有回來。

  她還沒和韓二哥說幾句話呢……

  ——

  相府中,如今正不得安生。

  桌上的茶具花瓶皆被掃落,碎瓷鋪了一地,絨毯上有點點血跡。

  房中充斥著哭喊、怒罵、歇斯底里的瘋狂。

  姜月芙嘴角掛著一絲血線,眼裡遍布血絲,伏在地上抓起碎瓷就要劃向自己脖頸。

  程汀蘭哭腫了雙眼,緊緊抱著她,央求道:「放下吧月芙,很快就能撐過去,你能撐過去,若你出了事,娘可怎麼活啊!」

  兩個婢女將她牢牢按著,手勁兒用得大了些,在她手腕留下紅痕。

  程汀蘭看著眼淚又流個不停。

  「讓我死……放開!放開我,我不要活了……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我要遭罪……」姜月芙哭得嗓子都啞了,終於放棄了抵抗,疼得身子都在發抖。

  程汀蘭抖著手從柜子里翻找起來,終於找到了壓在最下面的一包藥粉,顫巍巍的拿起來,又回頭看了眼痛不欲生的姜月芙,還是下定決心走向她。

  就在她打開紙包的時候,姜馳衝過來一把將藥奪過,厲聲道:「娘,你糊塗了!」

  姜月芙疼得臉色蒼白,唇瓣幾乎要咬出血來,瞪大眼望著他:「給我……你給我!」

  程汀蘭捂著臉痛哭:「你姐姐她太疼了,你就讓她挺過這次吧,下次就不用了,就這一次。」

  平日裡,母女二人是端莊溫婉的好模樣,如今卻髮絲凌亂,滿面都是悽慘的淚痕。

  姜馳心痛,卻無可奈何,將藥包緊攥著,雙目猩紅。

  「這藥用不得!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這樣只會害了她!」

  說這些話的時候,姜月芙仍是狼狽的在掙扎,額上泛出冷汗,嘶啞著哭出聲,一聲聲地求他。

  他不忍再聽下去,無視程汀蘭的呼喊,拔腿就要離開,走路時牽動了傷口又疼得一抽。

  齜牙咧嘴的抬起頭,又猝不及防撞上了姜恆知。

  他臉色陰沉,像是強忍著怒火。

  見他這模樣,姜馳多少也猜到了。

  「她不肯回來?」

  姜恆知冷哼一聲,面色隱怒未及答話,程汀蘭就先一步衝出來,毫無儀態地攀著姜恆知:「為什麼不回來,夫君你怎麼能不把她帶回來!月芙怎麼辦啊,月芙撐不住了啊……這是她姐姐,只是一點血而已,讓她回來啊。」

  不知是說了什麼,又刺激到了姜恆知,他扯下了程汀蘭攀著她的手臂,猛地一耳光打再姜馳的臉上。

  力度之大,直接將站立不穩的姜馳打翻在地。

  「夫君!你這是做什麼?」

  姜恆知身居高位,向來注意言行舉止,連對下人都極少苛責,在府里鮮少有過疾言厲色的時候。

  此番動手,的確是因為怒極。

  「我行事自有分寸,並非未曾告知過你,不許去找林菀!」

  他深吸一口氣,指著程汀蘭。

  「你管好程郢!他姓程,卻三番五次插手相府的事務。

  我憐你與她姐弟情深不曾說什麼,可如今卻是變本加厲,我再三說過,林菀的事我心中有數,你為何還要去為難她!」

  他說完後,程汀蘭哭得停不下來,質問他:「你既然心裡沒鬼,為何不許我弟弟和阿馳去看她!為何堅持要將她安排在府外,還幾次去探望她。

  分明派了下人去,你去做什麼?

  我怎知你到底是為了月芙,還是為了你自己!」

  程汀蘭的嗓音有些尖利,聽得他眉頭緊皺,手顫了半晌也沒做什麼。

  哭泣聲和絕望的嘶吼,安慰、爭執、痛苦的呻吟聲,都聚集在了這個院子裡。

  混亂又可悲。

  姜馳背後的疼痛,時刻提醒著他在宮裡遇到了什麼。

  嘴角的傷口也讓他想起那個為了姜小滿而和他打起來的人。

  「她為什麼不回來?」

  他問道。

  姜恆知:「如今有太子和威遠侯府的人護著,只能等她消氣了自己回來。」

  程汀蘭一愣,立刻道:「這怎麼行!月芙怎麼撐得住,她們是姐妹。

  她怎麼會不願意回來,你讓她回來,我們一定會好好對她的,相爺你再去找……」

  「住口!」

  姜恆知忍無可忍,目光銳利。

  「月芙可曾當她是姐妹,你要小滿顧忌恩情,她如何應你?

  簡直是痴心妄想。」

  程汀蘭身子癱軟,被侍女扶住了。

  她想到屋子裡躺著的姜月芙,想到林菀,再想到程郢,心中不由生出了怨懟,出口刻薄:「我痴心妄想,如今這一切是誰導致的!月芙中毒是替你受過!這段時日你對陶姒和小滿心懷愧疚又如何,是你生生逼瘋了陶姒,小滿也是你讓她生下的。

  不覺得可笑嗎!」

  他們的夫妻恩情也在一日日消磨,被折磨的不止是月芙,她又何嘗不煎熬。

  少年夫妻,一路攜手,卻抵不住成為一雙怨偶。

  「你覺得自己負了陶姒,那我呢?

  你也負了我!你就是對林菀動了心思,休要再欺瞞我!」

  程汀蘭何曾在他面前這般歇斯底里,和當初的溫婉柔和的她判若兩人。

  姜恆知表情冰冷堅毅,眼神卻有被戳破的心虛,在程汀蘭斥責的時候,甚至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不該是這樣……

  他偏開目光,不再看她,最後長嘆一聲離開。

  程汀蘭怔怔地看著姜恆知遠去的背影,那身錦袍上已經染了另一種香氣。

  可這是她親手縫製的錦袍。

  「……」她嗚咽著哭出聲,甩開侍女跑進屋子。

  —

  「侯爺,是姜家那個小少爺求見,又是來找小滿姑娘的。」

  下人將此事稟告給威遠侯,他鬍子一翹,不耐煩道:「太子殿下說了,見與不見全聽小滿的,你去問她。」

  「是。」

  姜馳來找小滿的時候,她正準備出門。

  昨日韓拾來見她,卻不知是被江所思說了什麼又回去了。

  姜馳不是在宮裡挨了板子,若不是看在姜恆知的面子上,興許還要被趕出國子監,怎麼今日就來找她了?

  江若若沒好氣地說了句:「這人好生不知羞,連丞相都被勸回去了,他還要纏著你不放,難不成還想挨打?」

  「他挨打和這件事有什麼干係?」

  小滿有些奇怪。

  「來找我為什麼會挨打。」

  江若若笑道:「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他欺負你第二日就在宮裡受了罰,必然是被人交代過了。

  要不然憑什麼韓拾動手,卻要罰他一個丞相之子,國子監的祭酒可不會傻到得罪丞相。

  再說他舅舅,墜馬後還不見大事,看完大夫左手就折了,你竟不覺得蹊蹺?」

  她並不知道其中詳細經過,自然也不會瞎想。

  既然若若都明說了,也只能是因為周攻玉。

  「就說我不在,讓他回去。

  我們還是從後門走吧。」

  若說之前是恐懼,知道林菀的身份後,她一想到姜家的人便覺得厭惡。

  白芫承認身份後,小滿勸過她離開,都沒有成功。

  從前是偷偷跟著,如今是光明正大的跟著,就算被小滿發現也懶得躲了。

  小滿也不再趕人,畢竟周攻玉是白芫的主子,她為難白芫也無用,總有離開京城的時候。

  江若若挽著她的胳膊,一路上都在唏噓韓拾的遭遇。

  「以大欺小,也才堪堪占到上風,他若真是這般還如何做得了將軍?」

  「韓二哥可以做大將軍,他以後會是最厲害的將軍。」

  她笑起來,語氣堅定,仿佛看到了韓拾身披戰甲凱旋的樣子。

  行人圍在路邊,嘰嘰喳喳說個不聽,江若若隱約聽到了她們提起「三皇子」。

  「我聽祖父說,三皇子今日要領兵回朝了,當初他爭奪太子之位失敗,便被貶到了邊關,也挺可憐的。」

  小滿聽江若若說可憐,想起的卻是另一件事。

  當初周定衡是有心上人的,還是孫太傅的女兒,這次回京她有意打聽過,孫小姐好像已經和郭守言成婚了。

  那三皇子肯定很傷心吧……

  走了不久,她停在了一家書肆前。

  正巧江若若想要去對面的賣頭面的鋪子,二人暫時分開了。

  書肆古舊狹小,在外撐了個棚子用來曬書,裡面昏暗一片,散發著陰冷和霉味兒。

  一個粗布衣裳的姑娘正在和老闆說話。

  見小滿走近,老闆飛速掃了眼她的衣著,擠出一個奉承的笑。

  「這位貴人要什麼書,我們這兒店面雖小,書可齊全。」

  姑娘看了眼小滿,神情變得侷促,縮著身子往後,手上還拿了一本志怪話本。

  剛好這本她也看過,不過寫得無甚新意,問道:「你喜歡看話本嗎?

  我可以給你說幾本更好看的。」

  姑娘漲紅了臉,將書「啪」得摔回桌上。

  瞪著老闆說:「你騙我這是張老的文集,分明是話本!把錢還來。」

  老闆眉一挑,語氣格外囂張:「這書是你自己拿的,錢我已經收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識字!還張老的文集,你知道誰是張老嗎?」

  小姑娘又偷看了小滿一眼,好像受到了什麼羞辱般,眼眶都蓄滿了淚水。

  抽噎道:「你把錢給我。」

  「把錢給她。」

  小滿忽然開口了。

  「這位貴人,你要不買書可以,但是也別……」

  小滿拍了拍小姑娘。

  「你先跟我出來。」

  「我的錢……」

  「我幫你要回來,沒事。」

  老闆嗤笑,嘀咕一句「多管閒事」,又坐回桌前看書了。

  姑娘跟著小滿走出書肆,白芫進去了。

  小滿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書肆中傳出老闆的求饒和尖叫聲。

  聲音消失,白芫出來,將兩顆碎銀子丟給她。

  「好厲害,謝謝你。」

  小滿笑著道完謝,將錢還給哭個不停的小姑娘。

  白芫冷著臉不說話。

  哪知小姑娘非但沒有停止哭泣,還越哭越難過,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滿也跟著蹲下:「錢已經要回來了,你怎麼還這麼傷心?

  是他還的錢不夠嗎?」

  姑娘:「多……多了。」

  「……」

  她沉默著,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望著對面的鋪子,看江若若何時出來。

  方才還哭個不停的小姑娘又肯說話了,且一說就停不下來,委屈極了:「他說我不識字,嗚嗚……我弟弟在念書,可他們不教我去學,我也想讀書,我要是讀書,識字肯定比他還多。

  我爹娘說姑娘家不該念書,說我學了也沒用,可我就是想學……我要是貴人家的就好了,就不會連話本都認不出來讓人騙……」

  小滿看她紅著臉委屈巴巴的樣子,一時間又想起了益州那個面黃肌瘦的姑娘,知道自己是來了葵水而不是要死了,表情和她是一樣的。

  「那你想念書,以後做什麼呢?」

  「非要做什麼嗎?

  我就是……就是想念書。」

  小姑娘淚眼朦朧,將銀子攥住手裡。

  小滿愣住,才緩緩一笑,說道:「你說得對,不一定非要做什麼,說不定以後民間就有女學了,你也可以念書。」

  「什麼是女學?」

  小姑娘聽她這話,眼中隱含期冀。

  「就是女子的學堂,教你讀書識字。」

  她還想說點什麼,忽聽急促的馬蹄聲出現在嘈雜的街市,踏在地上讓人心生不安。

  這裡分明是鬧市,誰膽子這般大,居然敢鬧市縱馬?

  小滿抬頭,只見百姓爭相躲避,你推我搡。

  江若若從鋪子裡出來,看到小滿極其不雅地蹲在路邊和人說話,皺起眉就要朝她走去,不料行人騷動起來,慌亂躲避間打掉了她的簪花。

  「真是無禮。」

  她嘀咕一聲,俯身去拾,馬蹄聲卻已近至耳邊,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

  「閃開!閃開!」

  她聽到呼喊,竟嚇得渾身僵住,第一時間閉上了眼。

  小滿猛地起身,還未來得及出聲的呼喊堵在了口中。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男子迅速將若若救下了。

  兩人還在地上滾了一圈……

  男子身材高大,鬆開江若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得罪了。」

  小滿跑過去,將嚇傻了的江若若扶起來。

  「姜小滿?」

  他拍袖子的手頓住,「我這不是見鬼了吧?」

  「三皇子?」

  小滿驚訝。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喂!怎麼回事啊,不要命了?

  我方才扯個嗓子喊你是聾了嗎?

  聽不見?」

  紈絝驚了馬,險些也要從馬上摔下來,便沒好氣地沖他們發泄。

  小滿覺得聲音有些熟悉,抬眼看到馬上的人,不由地愣在原地,小聲說了句:「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周定衡回身,看到馬上的人,臉色頓時黑如鍋底,一開口就絲毫不客氣:「滾下來。」

  江若若伏在小滿肩頭,拍著胸口平復心情。

  小滿:「若若……」

  「怎麼了?」

  「你耳朵好紅。」

  郭守言看到周定衡,嚇得一個激靈,又看到他身後的小滿,雙眼瞪圓了,捏著韁繩的手都在抖。

  「你你……我不是見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