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羅娜請求並不是心軟，只是想斬斷與美咲最後的關係，好比割袍斷義送出去的那片碎袍子，很大程度上就是讓人有時間拿著那塊布片，體面的退場，然後形同陌路，恩斷義絕。

  能讓希羅娜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見美咲的話和行動讓她真的失望到了極點。

  她可以承認自己當初做的不好，不給徒弟的名義，沒有真正考慮到美咲的內心，忽視了她是一個極容易受外界影響的人。

  但是希羅娜覺不承認自己當初的資助出了錯。

  每當她想起當時在礦山邊上和幼基拉斯嬉戲打鬧，見到自己之後從懵懵懂懂到滿頭大汗的美咲，她總是會心痛。

  想起她當初說要打敗自己的豪言壯語，更是讓希羅娜覺得一切充滿了惡意。

  就到這裡吧，情分她給了，路德也願意妥協一點點，但是美咲能不能挺過去，只能看她這三年到底進步了多少了。

  希羅娜，卡露乃，可以說是路德早期逐漸擺脫不自信的自己，逐漸找到目標的恩人，他們對路德的幫助真的太大了。

  或許沒有他們，路德也能逐漸走向鈴蘭大會優勝的舞台，但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帆風水。

  她們兩個冠軍願意認真關心當時只是露出了苗尖的自己，直接導致了今天路德的成就。

  因此在美咲這件事上，路德可以為希羅娜割袍的那點體面，給美咲一點讓步的空間，但是決不允許她不付出代價。

  當年的六對六黑歷史被神奧聯盟的訓練師奉為經典，這一次路德不會給伽勒爾也留下和美咲有關的經典。

  「既然如此，你就放開手去做吧，反正你一直以來都能很好的把握分寸，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另外，大吾剛才在這邊說，別給他丟人，專門給你強化特訓了這麼些時間，趕緊表現出更強的統治力，不然他不承認有幫過忙了。」

  「順便，你有沒有想和麻衣說的情話，我這就把你手機拿過去給她…」

  路德想也不想直接掛斷。

  希羅娜現在這麼愛搞事…

  如果找不到原因，那默認是悟松乾的就好了，反正他這人就欠罵。

  希羅娜那邊交代清楚了，現在就該輪到考校希嘉娜她們了。

  今天跟美咲談了這麼多，很多美咲的言論都具有教育意義，非常值得拿出來，當做課題來分析。

  路德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美咲反覆提及訓練師與追夢的問題。

  「普通訓練師無法上升，夢碎大會資格賽，而現在的伽勒爾錦標賽成為了「年輕人第一個正規大會」，故而美咲覺得普通訓練師在這裡得到了一個更加親切，並且適合他們的舞台。」

  教學素材新鮮熱乎，路德非常期待她們的回答。

  柯西明顯有了答案，他躍躍欲試，但是看到希嘉娜還在思考，就繼續拿起手裡的書看了起來。

  阿塞蘿拉也是如此，幾乎是在路德問出的一瞬間，就作出了「錯」的嘴型，並且已經想到了原因，不過她也看了一眼希嘉娜。

  希嘉娜過了好一會才對路德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那好，柯西你先說。」

  「毫無疑問是錯，理由也很簡單，奶奶曾經告訴過我，競技項目就是贏家通吃一切的殘酷遊戲，更直白一點說就是…如果不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有做好人生規劃，匆匆進去的追夢人其實是個憨憨。」

  柯西的答案其實能在路德的旅行里找到例子，信宏就是那個人菜癮大的訓練師。

  沒有好的天賦，跟精靈也沒有過人的羈絆，訓練上也做不到有獨特新穎的技巧，他在整個訓練師群體裡就是希嘉娜所謂的最底層。

  可是信宏意識到了自己是個菜鳥，已經慢慢轉型，選擇另一種生活了。

  沒有那個能力，就不要去做高難度的挑戰，這應該是一種自知才對。

  路德對柯西點點頭，示意他的回答很不錯，接著把目光放到了阿塞蘿拉身上。

  「職業和業餘的差距，她沒有搞明白。」

  「雖然訓練師是一個人人都可以自稱的自由職業，但是個人實力的強大與否還是劃分出了『職業』和『業餘』。」

  「以往的大會，篩選這種職業與業餘的門檻是道館賽，是旅行以及旅行路上的艱險與磨難。」

  「經驗豐富的館主可以根據自身道館的定為對訓練師進行不同程度的教育和提點，豐富他們的見聞，增進他們的實力，同時也篩選掉了大概率無法成為職業訓練師的那群人。」

  「這道篩選機制如同柯西所說，是殘酷的競技遊戲的開端，但是他卻很重要。」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成為訓練師，有些人就應該認識到自身的缺陷，選擇退出，這個道理以前會有人告訴這些訓練師，可能是館主，可能是旅行中自己醒悟…」

  「然而伽勒爾的錦標賽，去掉了道館這一篩選機制，把海量的訓練師丟進了舞台中央。」

  「看似是讓這些從接觸過大舞台的訓練師得償所願，但是卻讓比賽的殘酷性更上一步。」

  「以前沒有直觀的數據反饋，即便自己連敗，也能安慰自己還不算差，沒準能穩住心態，更進一步，可是伽勒爾錦標賽數據完全透明。」

  「這種匹配機制其實也沒有對底層訓練師有多友好，所謂的獎勵和福利，大多還是在不斷的對戰過程中向頭部傾斜，而底層…」

  希嘉娜指著正在吃餅乾的瑪力露麗嘴角的沫子說道：「能分到的大概就是這麼一點，聊勝於無。」

  「聊勝於無至少比完全沒有好，因此我支持師父的看法，伽勒爾錦標賽有存在的必要和價值，但是卻不是美咲嘴裡所說的，對底層訓練師又多好。」

  「他勝在，賽制改革攪動了地區之間久未有創新的死水，讓所有的相關成員重新活躍了起來。」

  柯西聽呆了，一旁正在和刺龍王比胸肌的灰石也聽傻眼了。

  路德以前一直夸阿塞蘿拉聰明，但大都是在書本知識方面，這個對於錦標賽的分析雖然算不上鞭辟入裡，但也是受限於這種問答形式，無法回答得更好。

  阿塞蘿拉也說了，如果可以讓她打磨一下，寫出來，伽勒爾錦標賽的優劣完全可以成為一篇不錯的論文。

  「還行。」路德也對阿塞蘿拉點了點頭。

  柯西愣住了，隨即為阿塞蘿拉鳴不平。

  「路德前輩，阿塞蘿拉的回答比我好這麼多，才只是『還行』嗎？」

  路德笑而不語，阿塞蘿拉則趕緊解釋道：「我和你們的標準不同，你們拿六十分，那就是及格，可是我如果只拿八十分，那就是考砸了，師父一直是這樣的。」

  最後到了希嘉娜的發言時間。

  看到路德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這也讓反覆在內心組織著措辭的希嘉娜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美咲，只是在打著為底層訓練師的旗號，偽裝自己。」

  「我以前和奶奶賣果乾和果脯，日子雖然清貧，但是聯盟的福利不斷，生活也還不錯。」

  「不飼養精靈也只是出於對自身的評估，覺得自己可能會委屈了精靈，所以不收服。」

  「我不出門旅行也是因為奶奶的年邁，即便交給聯盟的福利院，我自己也放心不下導致的，和貧窮的關係不大。」

  「師父，我覺得在美咲的口中，弱小變成了一件武器，似乎有了這個武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攻擊意見不同者…」

  「抱歉我實在沒法說得比阿塞蘿拉更詳細，我只是感覺到了這點…」

  「啪啪啪。」

  路德用力地鼓起了掌，一旁的阿塞蘿拉也在細細品味之後笑著抱住了希嘉娜。

  希嘉娜看透了伽勒爾聯盟做法，美咲話術里的詭譎之處。

  他們的確有著把資源輻射給底層訓練師的舉措，他們也是這麼宣傳的，但是，這個力度有多大，大家還只能等待賽季結束才知曉。

  可有一點卻很明顯，伽勒爾聯盟有些人揮舞著這個為底層訓練師好的口號，試圖堵住其他人說錦標賽有缺陷的人的嘴。

  這種消費安於清貧，消費平凡地過著每一天的普通人的舉動，讓希嘉娜這個本就出身於寒微的人十分厭惡。

  「希嘉娜，誰說你不聰明，你只需要把隨時想著『打就完事』的大腦冷卻一下，認真思考，立刻就能驚艷別人。」路德讚揚道。

  教徒弟就跟玩養成遊戲差不多，看到自己的徒弟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成長，那種成就感，真的無與倫比。

  同樣無與倫比的體驗還有一種。

  那就是洗完澡之後跳上大床，左邊躺著小銀，右邊是風速狗，提布莉姆妙喵站背上給自己踩著有些疲憊的身子，享受著背部傳來的酥麻，別提有多舒坦了。

  沙奈朵恰到好處地端了一杯酸梅湯進來，吉利蛋則是端著著每個精靈偏好口味的冰鎮樹果汁。

  喝一口酸梅湯，等著背上的兩個小傢伙喝滿足了繼續為自己服務。

  期間沒事左邊摸摸小銀的肚皮，看看她癢得打滾的樣子。

  又或者摸摸右邊，挼一下風速狗的毛…哦，時間不對，大夏天的，掉毛呢，一抓一大把。

  風速狗被路德無奈請下了床，走之前親了他一口，讓他不再委屈。

  正享受著呢，阿塞蘿拉推開了門，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意外，隨手把手中的電腦塞到了路德臉上。

  「有人發出了挑戰，指名道姓希望師父能賜教一二，語氣也很囂張。」

  聽了描述，路德不急不忙地讓達克萊伊把電腦托好，拉到合適的距離，看起了內容。

  好傢夥，這是伽勒爾地區出了個陳琳還是出了個郭嘉，亦或者是來到了假面騎士W的特異點了？

  這個突然升溫成為論壇爆款的帖子可以簡單概括為一句話：細數路德的九大罪狀。

  一.假賽

  二.蔑視聯盟規章制度

  三.囂張跋扈，不把其他與之對戰的選手放在眼裡

  四.鑽漏洞，投機取巧

  五.侮辱訓練師這一身份，所作所為影響惡劣

  六.吞沒贓物贓款拒不上交

  七.居心叵測，為神奧聯盟出力，破壞錦標賽

  八.疑似勾結地下賭場，操縱比賽

  九.令精靈故意受傷，無視精靈感受，只為成全自己的記錄

  路德一邊看，一邊思考這些罪狀是不是合理。

  假賽這個不用說，他的確有打，沒冤枉自己。

  同理，第二，第四，第五點的蔑視聯盟規章制度以及鑽漏洞還有所作所為影響惡劣這些路德也認。

  不過…

  囂張跋扈，不把其他選手放在眼裡…額，有過嗎？

  難不成別人被打崩潰了，這也算自己的？

  第七點說對了一般，他的確幫神奧聯盟出力，但是還真沒打算破壞錦標賽。

  第八點就離譜了，打黑產的人自己勾結地下賭場，這難道就是因為自己做過，所以我覺得你也會這麼做？

  第九點…該怎麼說呢，路德只能表示很遺憾。

  因為路德故意下分期間，所有精靈就沒有受過嚴重的傷，最嚴重的的還是瑪力露麗這個憨憨演戲演太用力，自己表演一個原地摔，居然是臉著地。

  你們根本打不疼，這還談什麼精靈感受？

  對戰都不用力，沒吃飽飯嗎？

  「不行啊，不行啊，這實在太差勁了！」

  看到路德如此反應灰石已經摩拳擦掌了，而希嘉娜則是躍躍欲試，打算為師父出口氣。

  「這個檄文屬實不行，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好的文章可以讓人提神醒腦，可是這檄文我都看得想睡了，這寫的都是什麼破玩意，跟陳琳比起來差遠了！」

  師父很生氣，這阿塞蘿拉是看得出來的，但是似乎生氣的終點似乎不是被人罵了…而是罵得不到位，罵得不夠精彩？

  這個陳琳又是誰…師父的熟人？

  用鑑賞的眼光看完細數路德九大罪狀之後，路德第一時間打開了帖子，用早就註冊號的老果農ID，進行了回復。

  「能不能湊個整，才九個是逼死強迫症嗎？」

  其實路德很想回一句，事到如今數得過來嗎？

  但是想了想很容易被誤解，還是算了。

  不能玩梗，真是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