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隊,小魚,今天這麼早來吃飯。」
「葉隊好。」
「葉隊來吃飯了。」
一會兒功夫,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下,不少人陸陸續續結伴走了過來。
喻尋盯了半晌,「你們的傘,花花綠綠的。」
許唯抖了抖傘上的雨水,以為他是覺得這傘不精緻,解釋道:「害大家都隨便從家裡拿的,能用就行。咱北郊隊啊,除了葉隊就沒有講究人,糙得很。」
他掀開食堂門帘,「你是不是沒帶傘,我辦公室還有好幾把,回頭給你一把。」
喻尋觀察著進來的十多人,沒有人用那把黑色的傘。
「……」
葉燼把傘晾在過道,神色淡然道:「好了,快進來吧,五分鐘後過油肉就會被這幫人搶光。」
趙小升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葉隊你提醒我了!」
王辰寅端著戰利品,穿過排隊的眾人,悠哉地放下盤子。
一份過油肉和一個炸雞腿讓他嘚瑟地仿佛加官進爵了一般。
他招招手,語重心長地傳授經驗,「小魚,看到了吧,這就是咱單位的現狀,能吃到肉都是靠搶的。」
葉燼輕挑眉頭道:「喻尋往後站,他當年參加特級軍事大賽時吃過某些生物,現在看見過油肉當然要搶了。」
喻尋回頭問:「什麼生物?」
飄過的許唯留下一句:「我勸你不要在吃飯時好奇。」
王辰寅見狀立刻賤嗖嗖地湊前,「小魚你想知道嗎,你和我一個桌,我告訴你啊……」
還沒說完,喻尋的肩被葉燼一把薅過,「走了。」
「你倆去哪!?」王辰寅轉頭問。
「看見你食不下咽,我們去包間。」葉燼的聲音從前方幽幽地傳來。
「靠!有特權了不起啊……」
沒搶到肉的趙小升哭唧唧坐下,「的確了不起,王副你分我兩塊唄。」
王辰寅護食般拉過盤子,絲毫不給他機會,「邊去!」
食堂的包間其實是後廚隔出來的兩個獨立空間,只容得下一張圓桌。最開始是雜物間,但後來某某領導突然到訪需要招待時,食堂嗚嗚泱泱不方便交流,在外組織飯局又怕違反規定,於是就騰出了這麼兩個簡陋的地方作為包間。
北郊隊上下口徑極其一致,「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誰來了都一樣,作風問題是絕對不能有的!」
「我們隊裡一直都很節流開支的,艱苦樸素不需要發揚,那都是刻在骨子裡!」
葉燼對這些言論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過線,說什麼做什麼隨他們去。
他這個人在隊裡品性端,業務能力又強,因此來一次「特權包間」,也不會有什麼閒話。
反倒是喻尋從坐下後就有些不自在,他一般都在食堂一樓吃,還是頭一次來這個包間。
「隊長,我們在這裡吃,真的好嗎?」
飯菜上來的很快,葉燼拆了餐具的包裝,推給喻尋,「又不是公款吃喝,怕什麼。」
「更何況——」
筷子敲在喻尋的腦門,「我請客。」
請客,那就……不吃白不吃了!
碗筷滴里噹啷,一頓風捲殘雲,案子破了,兇手抓了,心安理得的喻尋胃口大增。
雞腿吃了仨,獅子頭炫了四個,糖醋排骨啃了一堆,大米飯幹了兩碗。
半小時後的喻尋趴在了桌上,「不行了,我暈碳了……」
葉燼側目看他,「吃個飯怎麼跟喝醉了一樣……」
喻尋的腦袋埋在臂彎,艱難地轉過頭,頭髮揉得凌亂,露出一雙快要睜不開的眼睛,「吃太撐了,我要……立刻睡死過去。」
這話剛落,吧嗒一下,眼皮闔上了。
「……」
葉燼定定地坐了幾秒,這是什麼特異功能?
高三學子舉手:誰能理解下課前幾秒,那種倒頭就能暈厥過去的困意?
葉燼無語了片刻,起身結了帳,回來時把動作放的很輕。
他彎下腰,聽到了清甜的鼾聲,那閉上眼時更顯濃長的睫毛在微微起伏。
已經睡熟過去了。
五分鐘後。
趙小升和王辰寅正因為最後一塊肉在瘋狂廝殺時,一抬眼直接眼瞎了。
葉燼下了樓,後背上竟趴著一個人,臉龐向里窩在頸側,兩隻腿彎被手掌箍著。
從趙小升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黑絨絨的腦袋。
但在葉燼跟前敢這麼放肆的除了喻尋還能找出第二人?
許唯嘴裡叼著一根雞腿大驚失色,「這……這……」
「哈哈,剛去樓里沒人,猜你們就在吃飯——」韓利進門爽朗道。
「噓—」
葉燼眸色一沉,下一秒整個食堂瞬間噤聲,連在咔嚓咔嚓吃瓜的群眾都閉上了嘴。
韓利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指著他背後的人問:「你們……他,這怎麼回事?」
「他暈了,我先送他回去。」
葉燼留下這句話,無視所有人的目瞪口呆,背著人穩步出了食堂。
「對了,今天下午隊裡休假,案件總結下周一交。」
韓利在懵逼中聽到門口的人通知他。
半晌,他回神問:「暈了是什麼意思??」
許唯嘴角抽搐,「大概就是,字面意思。」
趙小升趁機把最後一片過油肉丟進嘴裡,含糊道:「噢嘞噢嘞噢嘞,休假休假!!」
王辰寅:「趙小升,你……!」
韓利摘了帽子,一屁股坐下,想到那二位的關係,感嘆道:「嘖嘖,世風日下啊。」
在食堂恢復吵鬧七嘴八舌的時候,葉燼解鎖打開了家門。
客廳安靜,茶几上放著一包拆開的番茄味薯片,一旁的垃圾桶里遺留著幾個巧克力金箔紙,在這乾淨又偌大的空間裡,勉強留下一點人生活過的痕跡。
他換了鞋,走到臥室,轉過身把人放下。
動作很輕。
床墊凹陷又緩緩回彈,熟睡的人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額頭捂出一層薄汗,T恤凌亂地揉在腰間,翻了個身,半截瓷白的細腰露了出來。
雨後涼爽,細風透過窗縫溜進來,葉燼找了條薄毯搭在了喻尋的腰上。
他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又重新關上,「咔噠」一聲,嚴絲合縫。
毯子鋪展在身上,空調調到了合適的溫度。
然後他坐在了床邊的木椅上。
喻尋睡得實在太熟了,枕著鬆軟的枕頭,窩在舒服的薄毯下,對這一切都無所感知。
葉燼注視著他的睡顏,良久,輕聲呢喃了一句,「說睡就睡,真是只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