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贏他一局

  褚江陵卻看向她,「母親,害死長淵兄長之人,不是你嗎?」

  (因過繼了,所以喊褚寧惜母親。)

  他的聲音是君子的直白,又有痛惜:

  「當日我也在畫舫船上,我親眼所見,是母親那一箭……」

  「閉嘴!」

  褚寧惜憤怒一拍扶手,「那是雲驚凰!我想殺之人是雲驚凰!不是淵兒!」

  這是她心中最烈的痛,從沒有任何人敢在她跟前提及!

  褚母連忙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在褚江陵臉上。

  「逆子,快向你母親賠罪!」

  褚江陵行了個謙謙公子的歉禮,卻依舊道:

  「江陵所言,無錯。

  母親當初雖被拐賣,若不是自己想攀權附貴,如何會進入皇宮?

  若不是存心謀算,飲醉的皇帝又如何會恰巧寵幸了你?」

  「你懷上長淵兄長,只是想為自己搏個富貴!」

  「這麼多年來,你在長淵兄長面前裝可憐、裝脆弱,句句提他卑微,就是逼他成為你的一把刀,讓他為你去爭、去籌謀!」

  「可惜長淵兄長到死,都沒有一個愛他之人!連他的母親也只是利用他!」

  「啪!」

  褚母又是一個巴掌甩在褚江陵臉上,「閉嘴!你閉嘴!」

  褚江陵卻依舊跪得筆直。

  這些全是他在整理帝長淵遺物時知道的,也是此行聽雲驚凰提起那些事,才知帝長淵到底是如何被逼成那副模樣。

  明明沒有見過面,可褚江陵心中悶痛:

  「可憐長淵兄長慘死,母親大人卻還能心安理得地活下來,將一切全推到雲姑娘身上。

  母親大人,你夜裡枕在錦緞的床上,可曾想過長淵兄長從未睡過那麼好的床?

  可曾想過若不是你,長淵兄長的人生興許會迥然不同?」

  人人皆說帝長淵死不足惜,可一個在沒有愛、只有算計中長大的人,心性本就是不同的。

  褚江陵直視褚寧惜:「母親大人曾經掌控了長淵兄長的人生,如今又想來掌控我的嗎?」

  因她不能再生養了,唯恐祖父祖母年邁死去後,她在褚家再無支持。

  所以願意接受他這個過繼的孩子,說是為褚家著想,實則全是為了她自己的榮華富貴!

  「夠了!你閉嘴!閉嘴!」

  褚寧惜吼得發瘋,隨手抓起一個花瓶,就「砰」的一聲砸在褚江陵身旁。

  「既然你如此厭惡我這個母親,那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兒子!」

  她轉動輪椅,憤怒地邁步離開。

  褚母氣得發瘋:「江陵,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啊!你怎麼能得罪她!」

  褚寧惜不接受他,他就永遠算不得褚家正脈,是無法繼承褚家的!

  褚江陵實則是故意這麼做,這樣,等同於徹底斷了他在褚家的後路。

  褚江陵站起身:「從即日起,我不再是褚家正脈公子,無權繼承褚家。

  讓父親、母親失望了。」

  他行了個禮,轉身要往外走。

  「混帳!站住!」

  褚父氣得臉色憤紅:「你口口聲聲說不喜營商,你這些年的錦衣玉食,全是營商而來!

  就連你現在穿的衣服,也是褚家製造!

  今日你若要走出這扇門,便脫下衣物、淨身出戶!」

  褚江陵腳步一滯。

  滿院子的丫鬟奴僕跪下:「少爺三思!」

  可褚江陵只停了片刻,便抬起手,當眾將那錦衣脫下。

  脫到只剩一件絲綢的長衫罩在他身上。

  再脫、便是赤身。

  褚父眼皮狠跳:「褚家也養了你二十年!你吃褚家的,用褚家的,你怎麼還得清!就連你這條命都是褚家給的!」

  「想離開褚家,除非你死!」

  褚父大手一揮,有護衛們從遠處走來,準備將他控制。

  又是囚禁。

  一旦他有做得令他們不滿意的地方,他們便會將他關進來,逼迫他反省、服從。

  可今日、

  褚江陵長眉一皺。

  「嚓」的一聲,他忽然拔出旁邊一個護衛的長劍。

  「唰!」

  在所有人完全沒有準備之時,一劍朝著自己的胳膊削去。

  那衣袖被削爛,上手臂肩膀往下,硬生生被削下一大塊肉。

  鮮血瞬間汩汩流淌。

  褚江陵疼得額間頃刻就是密汗,可他筆直站著,直視他的父母:

  「的確是父母將我生下,今日先以一肉償還。

  待來日完成江陵想做之事,江陵再將這條命還給父母。」

  說完,他還拱手行了個禮。

  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光著腳朝院子外走去。

  他身上還流著血,手臂上少了一大塊肉,鮮血直流。

  地上那片肉還就那麼落在地上。

  此刻,沒有任何人敢再上前阻止他。

  「陵兒……陵兒啊……」褚母只能雙眼通紅地喊,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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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邊。

  早前。

  雲驚凰說她想給帝長淵上炷香。

  因為褚老爺子知道,帝長淵不會甘心被埋葬在一個地方,平平靜靜。

  所以他將帝長淵的骨灰裝在一個長方形的玉罐中,隨行帶著,想讓帝長淵跟著他看遍齊家的風光。

  今日那玉罐被供奉在宅院裡的祠堂里。

  褚老爺子得知她願意來上香,十分欣喜,親自帶著雲驚凰來。

  雲驚凰上了柱香後,卻忽然說:

  「褚老爺覺得,帝長淵跟著您,每日就看齊家如何經商、如何賺銀子,他會開心嗎?」

  褚老爺被問得一滯。

  雲驚凰又說:「帝長淵活著時,想的都是權利、地位,可您卻每日帶著他在充滿銅臭的商界。

  不知他若泉下有知,能不能瞑目。」

  「雲姑娘……」

  褚老爺打斷他的話,「人已死,我只想他安息。

  也只有齊家安寧,才能給他安寧。」

  「可依帝長淵的心性,恐怕就算是死,也不會願意安息呢。」

  雲驚凰想,就算是帝長淵的鬼魂,只剩一縷亡魂,也巴不得搞事呢。

  她看向褚老爺子:「褚老爺,我們來打個賭吧。

  看看帝長淵之靈魂,是不是甘心與齊家安於現狀。

  若是他不願,你們以後不可再管褚江陵的抉擇。

  也得配合我,做一件事。」

  褚老爺子眉頭一皺:「如何賭?」

  雲驚凰看了屋子一眼。

  旁邊放著一棵純銅打造的搖錢樹,上面掛滿了一個又一個的銅錢。

  她隨意取下一個,「就在他的骨灰之前,投擲硬幣。」

  一刻鐘後。

  雲驚凰被趕出褚家,褚老爺子一臉冷漠:

  「你贏了又如何,不過是雕蟲小技,就想拖我褚家跟著尋死。

  即便你是長淵喜愛之人,也恕老夫無禮了!」

  很快,滿身是血的褚江陵也出來了。

  兩人相視一看,皆有些無奈。

  褚家不從政的念頭,實在是太深了。

  江陵看著她,歉意道:「我已不再是褚家公子,無褚家商權去談。」

  「無礙,去了皇城,再想想別的辦法。」

  雲驚凰租了輛廉價的馬車。

  沒有車夫,雁兒幫忙駕馬車。

  他們淒涼地前行,如同被拋棄的流浪者。

  高亭之上。

  戴著面具的男人居高臨下俯視一切,宛若整個世界竟在他的掌指之間。

  沒了褚家,又帶不入任何東秦錢財的她,孤涼落魄,還能翻起什麼浪。

  螻蟻,終歸只是螻蟻。

  只是!

  誰也沒想到!

  第二日。

  雲驚凰便與褚江陵順利到達皇城。

  褚江陵見到了北齊君主,並且說服北齊君王!

  海岸線連夜被封鎖。

  所有意圖上岸的西洲將士,忽然被巨大的投石機投擲。

  一塊又一塊巨大的石頭投擲過去,砸得西洲的船隻破爛沉船!

  北齊君主改變主意了,竟然不再幫西洲!竟然組織西洲之人上岸!

  這轉變,是那麼突如其來。

  其實,昨日在那房中,雲驚凰投擲銅幣時贏了。

  提出的安排,便是:褚家暫且裝作趕他們離開。

  此目的,就是削弱西洲的監視。

  她感覺到了,自從來到北齊後,就一直有股被監視感。

  而昨日區區投擲硬幣,自然不可能輕易讓褚老爺子改變主意。

  她在離開正廳時、看了褚江陵一眼,就是給褚江陵眼神。

  褚江陵也聰明,做出那麼多事,就是表現得決絕。

  看似褚江陵需要褚家的錢財。

  其實,褚家更需要褚江陵。

  曾經褚老爺子還可以想著找到失散的女兒。

  可褚寧惜那個鬼樣子,帝長淵又死了。

  褚家兩個老人都老了,現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褚江陵。

  褚江陵一旦離開,褚家便是後繼無人。

  褚老爺子明白了褚江陵的心性,再加上雲驚凰的勸說,最終不得不妥協。

  褚江陵可從政,但也必須兼顧褚家商業的發展!

  褚江陵同意,以褚家商權加上一套運籌話術,順利勸說北齊君王倒戈。

  一黑暗的礦山之中。

  墨袍男人立在一巨大的墨石之上。

  那黑色的面具在這黑暗中顯得格外猙獰,面具上雕刻的黑色龍頭,也宛若是動怒的巨獸。

  「小東西……」

  他倒是低估這小東西了!

  男人把玩著手中的巨大墨色寶石。

  一用力,「咔嚓」一聲,堅硬的寶石都化為粉碎。

  他面具下矜貴冷漠的薄唇輕啟。

  「殺!」

  一個字,儘是殺意。

  一批西洲的兵馬,朝著北齊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