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宮中都在忙碌著籌備那場盛大的婚宴。
本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應當在自己的皇子殿舉行就行。
可長淵殿極小,加上景觀區、下人房,總共也就只有兩百多個平方。
所以婚宴地定在祈年殿。
這是宮中舉辦一切大典之宮殿。
宮中奴隸丫鬟們不知其中緣由,只以為是帝長淵辦了樁案子,深受皇上寵愛。
所有人對帝長淵的態度變得尊敬,不敢再怠慢。
就連帝長淵的母妃惜美人也沾了光,一路走來,無數人恭敬低頭。
惜美人長得十分瘦,曾經是丫鬟的她從小就受盡欺凌。
在宮中當差那些日子,她一直幻想著到了25歲就出宮,尋個老實心儀的男人婚嫁,過上平凡而簡單的生活。
偏偏她年輕時小有姿色,灑掃龍寢殿時,又恰逢皇帝喝醉……
那一夜,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被封為才人,東秦國位分最低的後宮女子。
雖然品級不高,卻能住在一個小院子裡。
她以為後續還有晉級的可能,人生興許會變得不同。
可那一夜之後,皇帝就忘了她,再不曾寵幸她……
而所有嬪妃們認為她區區賤婢爬龍床,有手段,私下對她百般欺凌。
她就在那破敗的院子裡,過著比做丫鬟還要艱難的日子。
後來生下帝長淵,雖抬了一下品級,成為惜美人。
但九五之尊的皇帝怎麼可能還要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尤其是地位低下的賤婢。
她依舊是不受寵,無人在意,連帶著帝長淵也跟她吃了許多苦頭。
有時候連吃頓飽飯都難,還要被一些得勢的皇子、乃至太監們欺負。
惜美人性子又軟,哪怕看到自己孩子被人當狗騎,也只敢上前求饒。
以至於她長相也是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
再加上從未有過保養品,同樣是三十多歲,其餘妃嬪依舊風華燦燦,惜美人卻如同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兩鬢邊還有了白髮。
其實丫鬟奴隸們是瞧不起惜美人這樣的人,偏偏最近帝長淵得勢。
在她走進長淵殿時,所有在張燈結彩的奴婢們立即恭敬地行禮:
「參見惜美人。」
惜美人從未被這麼多人行禮過,實在是受寵若驚。
她忐忑侷促:「免……免禮……」
「呵,麻雀飛上枝頭,始終還是麻雀。瞧這丟人現眼的樣子!」
一道嘲諷聲忽然傳來。
所有人看去,就見是太子帝驍戰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眾人原本半福身,此刻紛紛跪地埋頭:
「參加太子!」
惜美人也半福身地埋低頭顱:「太子。」
「滾一邊去,連你也敢在本太子面前晃悠,別丑得本太子夜間做噩夢!」
說話間,帝驍戰毫不尊敬地狠狠踹了惜美人一腳。
惜美人「啊」的一聲跌倒在地,頭上本就廉價的朱釵散落。
她連生氣都不敢,連忙坐起身跪地,如同個奴婢丫鬟:
「是我礙了太子的眼,求太子息怒……」
「哼!」
帝驍戰看都不看她,徑直從她跟前走過。
就像是沒有看到般,他的腳還狠狠踩到惜美人的手。
「啊……」惜美人疼得滿頭大汗,直哼出聲,臉色慘白得似乎隨時都要暈厥。
帝長淵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幕。
他眸底掠過一抹無人察覺的暗沉,表面卻是上前問:
「太子殿下,不知我母妃怎麼惹你生氣了?」
「就你也配質問本太子?你當真以為你是飛黃騰達,能壓到本太子頭上了嗎?」
帝驍戰看著滿院裝飾,氣就不打一處來,又憤怒地一腳踹向帝長淵:
𝚜𝚝𝚘𝟻𝟻.𝚌𝚘𝚖
「本太子警告你,父皇不過是為傅家人沖喜,不是器重你!別肖想任何不屬於你的東西!
你母妃是個賤人奴隸,你是奴隸生的種,你們一輩子也就是條奴隸狗!」
說話間,帝驍戰還走上前,拿出自己的摺扇,拍打帝長淵的臉:
「就算你娶了傅家那個老巫婆,有傅家人撐腰,你在我跟前也永遠是條狗!聽到了嗎?記住了嗎!」
每說一句話,他的扇子就拍打帝長淵的臉一下。
帝長淵皙白的臉上泛起紅痕,卻絲毫不怒,只卑微惶恐地連忙低下頭:
「是……太子所言,長淵定銘記於心。
若長淵日後有任何讓太子覺得冒犯之處,太子隨時來教訓便是。」
「哈哈哈!這才對嘛,這才像是條奴隸該有的樣子!哈哈哈哈!」
帝驍戰發了脾氣,心情好多了,大笑著揚長而去。
而兩人那卑微姿態,被全院所有人看在眼中。
他們看帝長淵和惜美人的眼神儘是難以置信、不屑、以及鄙夷。
堂堂妃子、乃至皇子,在太子面前竟然只是條卑躬屈膝的狗?
嘖嘖,丟人現眼。
帝長淵早已習以為常,走過去將惜美人扶起。
惜美人不等他問,就連連搖頭道:
「淵兒,娘沒事,娘不疼,娘都習慣了……你千萬別為娘難過……
你有沒有事……臉疼不疼……」
她枯黃乾瘦的手抬起,想撫摸帝長淵的臉。
可看到那臉上的紅印子,她又不敢落下,眼中淚光直閃。
「長淵無礙。」
帝長淵扶著她進裡屋,找來膏藥親自為她處理手肘處的摔傷。
可衣袖撩起,就見上面有許多密密麻麻的鞭痕、針孔,乃至淤青。
帝長淵眸子一凜:「她們又欺負你了?」
「淵兒,當真無礙的,真的沒事……宮中本就分三六九等,本就弱肉強食……
我們生來就沒有地位,就是奴隸……受人欺壓是常態……你可一定要沉住氣啊!」
惜美人疼得淚光直閃,還不停安撫帝長淵:
「你越是生氣,越容易犯錯……越犯錯,越會換來他們的變本加厲……
記住,奴隸就該有奴隸的樣子……這是我們的命……命啊……」
帝長淵看著自己母親憔悴脆弱的面容,什麼也不說,只應下:
「母妃放下,我會警記於心。」
只是送走惜美人後,帝長淵緊握起桌上的杯盞。
「嚓」的一聲,杯子應聲而裂。
碎片扎進他的手掌之中,鮮血直流。
「殿下……」
林雋快速上前。
帝長淵卻依舊大手緊握,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弱肉強食?
受人欺壓?
奴隸就該有奴隸的樣子?
呵!
帝長淵手捏得越緊,瓷器片陷得越深。
很快,地面都流出一灘血跡。
林雋看得心痛無比,立即用錦帕暫時包紮,輕聲道:
「殿下,會好的,惜美人會過上好日子,日後整個天下都是殿下的!所有欺負殿下的人,全都會死!」
帝長淵聽到這些話,周身的戾氣才緩緩平復下來。
他緊握著的大手總算鬆了,問:
「讓你安排的事如何了?」
林雋答:「太子之事不用安排,宮中自有人傳。
明妃那邊已經在準備妥當,興許今日他們就會過來。」
帝長淵想到明妃和帝台隱,眸色沉了又沉。
那個被驚鴻神督看好的帝台隱,那一個個自詡尊貴、欺負他的人……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