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瞿太后一個驚喜,夫妻倆天黑前趕到了紫宸宮。
得知小兩口來了,瞿太后何止驚喜,高興勁兒差點讓雲嬤嬤打翻手裡的燕窩羹。
「母后!」柳輕絮躲在燕巳淵身後進的寢宮,突然蹦出來,本想讓瞿太后樂樂,結果她剛蹦出來,就見瞿太后已經站在燕巳淵身前,還偏著頭等她出來。
四目相對。
她窘了。
瞿太后卻是『哈哈』大笑,還揚著下巴道,「你這丫頭,還想嚇唬哀家!」
柳輕絮也忍不住失笑,趕忙上前攙扶她。
「對不起,母后,前陣子都是絮兒大意才惹禍上身,讓您擔心了。」
瞿太后拉著她上上下下打量起來,「沒事就好,以後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謹慎,不能大意,更不能任性,知道嗎?」
柳輕絮很乖巧地點頭,「嗯。」
瞿太后又朝小兒子看去,紅光覆面,氣宇昂揚,雖然還是端著讓人討厭的冷酷勁兒,但身為母后的她哪會看不出小兒子的變化?
她暗暗地對雲嬤嬤遞眼色。
雲嬤嬤心領神會,端著燕窩羹默默地退了下去。
「絮兒,你們還沒用膳吧?正好,陪母后用膳。」
「好。」柳輕絮被婆婆牽到桌旁,乖巧又規矩地跪坐下。
燕巳淵自覺地在她身側落坐。
沒多久,雲嬤嬤帶著宮人端來不少食物。
瞿太后道,「你們進宮也不提前說一聲,哀家都沒準備,這不,只能讓人去御膳房取些過來,哀家估摸著你們皇兄一個人也用不了那麼多。」
柳輕絮盯著上桌的大菜大補湯,頓時掉下了黑線。
別人都是虎口裡奪食,他們這可是從龍嘴裡搶吃的……
要不要一來就這麼刺激!
「絮兒,你身子弱,要多補補,這御膳房的湯水最補人了,你可得多用些。」見雲嬤嬤盛好湯,瞿太后就開始催促。
「那個……母后,絮兒最近補品吃得有些多,應該不用再補了吧。」柳輕絮咧嘴傻笑。
「要補要補,你身子剛好,正是需要進補的時候,可不能大意了!」瞿太后不認同她的話,微微有些嚴肅。
「……」柳輕絮哭笑不得地接過湯碗。
這湯里都不知道是什麼東東,婆婆的心思她哪能猜不到?
果不其然,瞿太后立馬又給小兒子盛了另一份參湯,同樣催促道,「淵兒也多喝些!」
柳輕絮看得心裡直打顫,上次『虎鞭』的威力她已經見識過了,現在又不知道是什麼大補品,婆婆是生怕他們夫妻生活不協調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這男人不用補都生龍活虎,再補下去她可就真要被榨成魚乾了!
燕巳淵唇角抽搐著,看著她那惶恐的小眼神,他忍著笑,道,「母后,兒子就免了吧。」
瞿太后皺起眉,「免什麼免?絮兒都喝了,你也得喝!」
柳輕絮汗,「……」
燕巳淵手抵在唇上,輕咳,「母后,兒子近來『勤勉得很』,不需要這些。」
聞言,瞿太后立馬就道,「過勤了,那就更應該補補!」
柳輕絮差點倒地。
燕巳淵扯著唇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在自家母后逼視下,他只得將湯碗接過。
還暗暗地給了柳輕絮一個無奈的眼神。
他可是被逼的!
柳輕絮想哭,可又不敢。
早知道他們就不趕飯點來了……
看著小夫妻倆分別把補湯喝下去,瞿太后才歡喜無比地招呼他們用別的。
晚膳用完,天也黑透了。
許久沒見面,他們也沒急著離開,在寢宮裡陪了瞿太后許久。
雖說瑧王府的事瞿太后都知道,但她還是要聽他們親口說,柳輕絮不敢亂說話,提得最多的就是十皇子。
聽到她不斷誇讚十皇子,瞿太后也笑呵呵的附和,「彰兒那孩子確實懂事,每次來給哀家請安,他都會給哀家帶零嘴兒,有時是他母妃做的糕點,有時是幾顆棗子,即便見不到哀家,他也會讓宮人轉交給哀家。」
看著她眼中的讚許和疼愛,柳輕絮也忍不住贊了一句,「呂貴妃挺會教導孩子的。」
她不是故意幫呂芷泉說好話,而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呂貴妃教育孩子時說的那些話。
瞿太后突然問她,「絮兒喜歡芷泉?」
柳輕絮點頭,「喜歡。」
瞿太后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年紀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們談得來也是應該的。」
柳輕絮也笑了笑。
瞿太后突然看向小兒子,「淵兒,時候不早了,你帶絮兒回明月殿吧。」
燕巳淵起身。
柳輕絮也跟著他起身。
「母后,您早些休息,絮兒告退。」
「兒臣告退。」
看著小夫妻倆拜退離去,瞿太后突然黯下神色,嘆了口氣。
雲嬤嬤小聲問道,「太后,怎麼了?可是瑧王妃哪裡說錯了?」
「不是她,是哀家。」
雲嬤嬤聽得有些糊塗,「太后,您沒說什麼呀?」
瞿太后又重重嘆了口氣,「其實哀家也極為喜愛芷泉,可哀家又怕在絮兒面前說多了,讓她誤會哀家有寵妾滅妻之嫌。」
原來是這事!
雲嬤嬤笑道,「太后,您多慮了,瑧王妃能誇讚呂貴妃,想來也是看到了呂貴妃討喜的地方,她若是有您說的那種念頭,也不會當著您的面誇讚呂貴妃了。」
經她這麼一開導,瞿太后這才舒展開眉頭。
只是,她很快又擰眉道,「但願這次給皇后一個教訓,讓她能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雲嬤嬤沒再接話了。
去明月殿的路上,柳輕絮皺著眉問燕巳淵,「是不是我說錯什麼惹母妃不悅了?」
雖然婆婆很好玩,但是身為小兒媳,她在談吐間很是謹慎,儘量不提蘇皇后和太子。畢竟一個是他們長嫂,一個是燕家嫡長孫,即便她再有何不滿,也得明白自己的身份,注意分寸。
所以她才把話題往十皇子身上引的。
燕巳淵鬆開她的手,將她擁到身前,低頭笑看著她,「不是你說錯了話,是母后多了憂慮。」
柳輕絮越聽越糊塗,「我哪句話讓母后多慮了?」
燕巳淵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不要胡思亂想,與你無關。」
柳輕絮仔細回想先前的種種,實在沒發現自己哪出了問題,遂也只能聽他的,先把這事拋腦後。
「阿巳,我們現在去冷宮麼?」
「嗯。」
「剛喝了那麼大碗湯,渾身火燥燥的,這會兒去冷宮估計能降降溫。」
燕巳淵唇角狠狠一抽。
然後咧開唇角湊到她耳邊,「要不先去明月殿,為夫幫你『去去火』?」
柳輕絮臉紅的往他腳上一踩,「去你的!咱們是來宮裡辦正事的,不是來滾床單的!」
燕巳淵抱著她,笑得胸膛直顫。
到了冷宮。
江九從裡面迎出來。
「王爺,一切準備妥當。」
「嗯。」
燕巳淵淡淡的應了一聲,帶著柳輕絮進了大門。
江九跟在他們身後,向他們稟報了一些情況,「之前皇上派人來冷宮查過,沒發現任何異樣。屬下也親自查看過各處,也沒發現有何異樣。」
柳輕絮回頭問他,「十皇子出事後,確定這裡的東西沒被人動過吧?」
江九回道,「屬下問過高公公,他說十皇子出事以後,冷宮就被封禁了,原先在冷宮的人也被帶走,除了皇上派的人外,沒人再靠近過冷宮。」
柳輕絮與燕巳淵交換了一下眼神,沒再說什麼。
此刻的冷宮,是外人無法想像的場景——
各房間都有老鼠蟲子,特別是十皇子到過的那間大殿,蟲子成群,老鼠亂竄,房梁地板入目皆是,簡直讓人頭皮發麻,不敢直視。
膽子小點的,只怕當場都會嚇暈過去。
可這些,卻是柳輕絮讓燕巳淵精心準備的。
十皇子中毒,這是很明確的事實。
但他所中之毒,卻無法查明來源,這是最大的疑點,也是最大的隱患!
不找出毒源,就等於皇上和太后置身於毒患中,隨時都有危險。
根據十皇子的回憶,他被人引來冷宮後,在毒發前並沒有接觸過任何人,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但就在這間大殿裡摔了一跤後,他就頭暈想吐,然後出現一個蒙面黑衣人,惡狠狠的威脅他,要他去瑧王府殺沈宗明,他若不答應,就會立馬死在這裡。
這也是十皇子在暈睡中為何要做噩夢,因為他意識迷糊前,只記得有壞人威脅他。
而江九也明確的跟他們說過,像十皇子那樣的毒,不會是迷丨煙或者香料之類的釋放性毒物,而是一種罕見的毒。
撇除了釋放性毒物,冷宮又被及時禁閉,換言之,這毒物應該還在這裡。
而他們也不便讓其他人來調查,萬一一不小心又中毒了,遭罪的可不是中毒的人,而是她家巳爺。
思來想去,她就想到了這個辦法,拿鼠蟲做實驗……
「王妃,您還是站遠些吧,可別讓這些東西污了您身子。」滿殿的小東西,看得江九都頭皮發麻,他都不知道王妃是如何忍下來的!
這要是一般女子,怕是早就尖叫著嚇死了。
「沒事。」柳輕絮笑嘻嘻的,還在殿中走來走去,這裡瞅瞅那裡瞪瞪。
「王爺……」江九朝自家主子看去。
「讓她玩吧。」燕巳淵勾了勾唇。
玩!
江九暗戳戳的抹了一把額角的冷汗。
柳輕絮蹲在一個轉角的柱子邊,手裡托著顆月明珠照亮,突然朝他們招手,「阿巳,你快過來!」
燕巳淵立馬提腳走了過去。
江九也快速跟上。
「阿巳,江九,你們看這個地方,剛才我發現一隻老鼠停在這裡,然後繞道跑了,而且別的地方都有蟲子,就這裡沒有。」
主僕倆都蹲在她身旁,仔細一看,這裡兩尺見方的地方是真乾淨,與其他地面比較起來,不止乾淨,而且好似抹了東西,油亮油亮的。
只是這裡被柱子擋著,不特意查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異樣。
柳輕絮故意捉了幾隻蟲子放邊上,但蟲子在地上打完滾,掙扎著往別處跑了。
她不信邪似的,又逮了只老鼠放那乾淨的地上一放,結果老鼠『吱吱吱』的叫喚,四肢亂蹬,身子亂扭。
就在柳輕絮等著看它逃走時,老鼠突然間就不動了!
他們三人同時一震。
江九立馬就要伸手去查看。
燕巳淵眼疾手快的將他喝住,「別動!」
「王爺?」江九讓他嚇了一跳。
「你也想喝本王的血?」燕巳淵冷颼颼的睇了他一眼。
「嘿嘿!」江九立馬明白過來,一邊收手一邊乾笑。
燕巳淵沉著臉,手掌在光滑的地板上來回撫著,突然在邊角處停下,然後用指腹擦了擦,接著兩指並用捻起薄薄的一角。
柳輕絮托著月明珠湊近,只見他慢慢的從地板上揭起一大片如同油紙般的東西,準確的來說,比油紙薄得多,接近二十一世紀保鮮膜的厚度,但又不像保鮮膜那般是透明的。
「絮兒,你再看看四周,可還有?」燕巳淵低沉道。
「嗯。」柳輕絮趕緊去檢查其他地方。
是這個東西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何玩意兒,但能令老鼠瞬間死去,可見這東西之厲害!
果不其然,在另一個角落邊,她也同樣發現了蟲鼠不敢靠近的點。
「阿巳,這裡也有!」
很快,燕巳淵到她身側,又如同先前一樣,揭起了另一片薄薄的膜。
兩塊膜都在隱蔽處,看著讓人匪夷所思,但回想十皇子的講述,他說來到這裡後發現這裡又黑又暗,當時很害怕,就想找地方躲,然後就滑了一跤……
而這兩處,正適合躲藏。
這兩片膜帶著油光,也的確容易使人滑倒。
種種一切都跟十皇子所描述的對得上!
也正是如此,柳輕絮和燕巳淵神色都極其的難看。
這幕後之人幾乎抓住了小孩的心性,再加一些刻意引導,如此設下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套讓十皇子鑽!
看著燕巳淵將兩片薄膜放進一隻匣子裡,柳輕絮問道,「阿巳,接下來我們要做何?」
燕巳淵半眯著眸子,眸光鋒利的盯著手中的匣子。
「去棲霞宮。」
……
自從燕辰豪一道聖旨讓蘇皇后『重病』之後,棲霞宮就成為了跟冷宮一樣的禁地。
不但有重兵把手,就連蘇皇后身邊也只放了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如今的蘇皇后,說是被打入冷宮都不過分。
但柳輕絮可一點都沒同情她。
哪怕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寢殿中,滿身蕭涼落寞,像極了被拋棄後生無可戀的棄婦,她心裡也沒起半絲憐憫。
倒是看到他們夫妻出現,蘇皇后反應極大,「你們……你們來做何?」
「皇嫂,聽說你一個人在此很是寂寞,我們特意過來陪你聊聊天。」柳輕絮笑著,但笑容中不帶一絲善意。
「本宮不需要你們陪!」蘇皇后垮著臉,纖纖玉指凌厲的指向殿門,「給本宮出去!」
「皇嫂,臣弟帶點東西給您過目,希望您能喜歡。」燕巳淵不是那種喜歡與人寒暄的人,直接將帶來的匣子打開,將兩片薄膜取出。
「啊!」
蘇皇后猛地尖叫,還不等他靠近,人已經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她不止反應巨大,神色比見到鬼還驚恐,原本精緻的美目瞪得眼珠子都像要滾出來似的。
燕巳淵唇角不禁勾勒,「看來不需要臣弟多言,皇嫂已經認出了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