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皇后臉上的笑如同鑿子雕刻,又硬又僵。
柳輕絮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接著就朝秀姑吩咐,「秀姑,你去看看皇上他們好了沒?」
好了沒……
是衣裳換好沒?還是別的事好了沒?
秀姑都險些失笑,趕忙低著頭退了下去。
就連燕巳淵都不自然的側過身,虛握拳頭遮在唇上掩蓋著快咧開的唇角。
而另一邊。
看著賴在床頭且抱著床柱死活不肯離開的女人,燕辰豪揉著太陽穴,再一次壓著嗓子對她道,「彰兒在瑧王府已經很給他們添麻煩了,你若留下,只會更加打擾到他們。瑧王的性子你不了解,他若置氣,還會給朕使冷臉。」
「我留下來是照顧彰兒的,不會打擾到他們!要是他們覺得我在府裏白吃白喝,大不了我在這裡做粗使丫鬟!」
「你!」燕辰豪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
可看她那倔強的樣子,他又倍感無奈。
他索性蹲下身,摟住她,一邊暗戳戳使力將她從床柱拉開,一邊溫著嗓子哄道,「你先放手,我們這就去找瑧王商量。這是瑧王府,就算朕不反對,也得要他們夫婦點頭才行。」
「我不要跟你去,我自己去找輕絮說!」呂芷泉抱著床柱不放,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盯著他,顯然是不信他的話。
「乖,別鬧了,讓他們等久了,指不定會笑話我們的。」燕辰豪繼續哄。
「你是皇上,他們只會笑話你。」
「……」
「反正我是不會出去的!」
「泉兒!」燕辰豪板起了臉。
「說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們成雙成對的,為何非要讓我在旁邊?」呂芷泉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掙開他的手臂,然後撲到床裡面,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他,「你答應過我不讓我出風頭,可你不經我同意就封妃,讓彰兒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差點讓我們母子陰陽兩隔。你也答應過我不讓我輕易拋頭露面,可是每次皇后在場,你都要強迫我去她跟前。你還答應過我,說我想做任何事都行,那我現在就想留在瑧王府照顧彰兒,你是不是還要繼續食言?」
「朕……」燕辰豪皺著眉,被她說得有幾分心虛。
「我不想見她,更不想聽她陰陽怪氣的說話,你讓我在這裡待一會兒不行嗎?」呂芷泉說著說著紅了眼眶。
燕辰豪沉著臉默了片刻。
「好,一會兒朕來接你。」
「嗯。」
兩個人剛商量好,就聽御前大總管高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啟稟皇上,瑧王殿下派人來請你們過去。」
燕辰豪再深深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兒,「你乖乖待著,朕很快便來接你。」
「嗯。」
……
見燕辰豪獨自出現,蘇皇后從軟墊上起身,關心的迎上前問道,「皇上,芷泉妹妹呢,怎麼沒同您一起過來?」
「他落了水,受些了寒,朕讓她先休息。」
「要緊嗎?可讓人看過?」
「無礙,待她身子暖和後便沒事了。」燕辰豪答完,徑直走向主位盤腿落坐。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蘇皇后狠狠的抿了一下紅唇,然後才走到他身側跪坐下來。
柳輕絮和燕巳淵暗暗的交換眼神。
最終一致認定,呂貴妃受寒應該只是搪塞蘇皇后的藉口。
他們在霖源閣那麼久,要是呂貴妃有恙,怕是早就喊人過去了。
「你們與皇嫂說什麼呢?」燕辰豪突然朝燕巳淵抬了抬下巴。
「回皇兄,皇嫂擔心十皇子,臣弟向皇嫂說了些有關十皇子的情況。」燕巳淵回道。
「你皇嫂就是如此,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的過問,不然夜寐難眠。」燕辰豪斜了蘇皇后一眼,似是在責備她操心太多。
但柳輕絮卻聽得暗暗發笑。
而蘇皇后仿佛聽不出他話中其他含義,溫婉笑道,「皇上說的哪裡話,臣妾執掌後宮,凡事顧慮周全,這是臣妾的本分。您整日操勞國事,臣妾不把後宮打理妥當,難道事事等著您來張羅?」
燕辰豪接過高淳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贊道,「淵兒府中的藥茶能讓人神清目明,為兄甚是喜歡。」
「皇兄若喜歡,臣弟便讓人多備一些,明日進宮給皇兄送去。」燕巳淵回道。
「好。」燕辰豪點了點頭,又細細的品嘗起來。
燕巳淵也端起茶杯,陪他細品慢飲。
半盞茶過後,他似是想起什麼,放下茶杯突然朝蘇皇后看去,「皇嫂,臣弟有一事想請教您,不知您能否為臣弟解惑?」
蘇皇后微笑道,「什麼請教不請教的,淵兒有何話,但說無妨。」
燕巳淵看著她的眸光暗轉幽沉,「那日在宮中,絮兒被您喚去,聽絮兒說,撞見臣弟與您宮中婢女在一殿中私會。臣弟很是不解,那日臣弟離開紫宸宮後便出了宮門,如何能與宮女私會且還行那苟且之事?」
蘇皇后驚訝的看向柳輕絮,「絮兒,可有其事?為何本宮不知?」
柳輕絮笑道,「皇嫂,您忘了嗎?當日有個奴才把絮兒叫去,說是我家王爺來接我。結果我去了以後,聽見殿中傳來苟且聲,雖然我沒看清楚那兩人,可那男子身影與聲音與我家王爺相仿。我還以為我家王爺真喜歡上了您宮中的哪個宮女,本想找個機會向您討了她,好讓她名正言順的跟了我家王爺,沒想到我家王爺說這是誤會,他並未與您宮中任何女子有曖昧之情。」
「好大膽的奴才,竟敢假傳消息欺騙我們!」蘇皇后聽完,一臉怒意。
這一句『我們』直接將她與那場局劃清了關係。
柳輕絮也沒揭穿她,因為當時蘇皇后和月玲瓏並沒有一同過去,她要說不知情,若是硬逼她承認,那反而是他們的不是了。
燕巳淵沉著臉道,「那皇嫂可願將那假傳消息的奴才交給臣弟?臣弟想知道,那日假扮臣弟與宮女私會的人究竟是何人!」
蘇皇后痛恨道,「淵兒放心,本宮一定嚴查。膽敢辱沒你清譽,若本宮查出幕後之人,定嚴懲不貸!」
燕辰豪扭轉頭,龍顏冷肅,質問道,「皇后,你不覺得棲霞宮太過危險了嗎?」
蘇皇后似是不解的看著他,「皇上的意思?」
「那人身形酷似淵兒,又行使如此卑劣手段辱沒淵兒清譽、挑撥他們夫妻之情,這居心叵測背後是否還有更大陰謀?」
「這……」
「為保皇后安危,朕覺得,這棲霞宮的人該換一換了。」
「皇上。」聞言,蘇皇后頓時有些急了,「棲霞宮的人都是服侍臣妾多年的老人,他們怎可能害臣妾?」
「那假扮淵兒與宮女私會之人當如何解釋?」燕辰豪龍顏上染著怒,嗓音也越發冷肅,「你說棲霞宮都是服侍你多年的老人,可那假扮淵兒的男子卻在你宮中出現,還膽大包天的在你棲霞宮與人苟合,莫非你知曉是何人所為?」
「冤枉啊!」蘇皇后慌張得趕緊向他伏跪,委屈的喊道,「皇上,臣妾是真的不知情,但臣妾會讓人徹查清楚,一定還淵兒清白!」
「你以為僅僅還淵兒清白就能了結此事嗎?在你棲霞宮出這等齷齪之事,本就不該,若是還有共犯,下次是不是還要取代朕?」燕辰豪厲聲怒斥。
「皇上……」蘇皇后被他斥問得說不出話來。
「今日若不是淵兒他們說出來,朕還真不知道,你棲霞宮居然會有如此『能人』!而你不以為恥,還欲包庇縱容,你就是如此執掌後宮的?若朕與你一同姑息,那朕這皇帝還要不要做了?」燕辰豪訓斥完,憤然起身,朝廳門外喝道,「高淳!」
高淳快速進來,躬身行禮,「皇上,奴才在。」
「傳朕旨意,讓御前總衛孔澤帶人將棲霞宮所有人等一併拿下,待朕回宮後親自審問!」燕辰豪厲聲下令。
「皇上……」蘇皇后臉色如失了血般慘白嚇人。
然而,燕辰豪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指著門外怒道,「還有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
「是!」高淳不敢遲疑,領命後快速退了出去。
很快,門外就傳來一群驚叫聲和求饒聲。
柳輕絮和燕巳淵不用出去看也知道,那是蘇皇后帶出來的人。
夫妻倆雖一言不發,但暗中交換了好幾次眼神,特別是柳輕絮,再看蘇皇后那慌張無措的模樣,心裡都爽翻了,實在憋不住笑,她就把頭低下。
她知道燕巳淵一直記著那件事的。
只是沒想到,他會在今日當著哥嫂的面挑明開來。
更沒想到,燕辰豪會藉此機會把棲霞宮『血洗』一遍。
估計蘇皇后也沒想到吧,她當初設那場局,以為能挑撥她和燕巳淵的感情,殊不知竟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這會兒她人在瑧王府,就算她想回宮救棲霞宮的人也是有心無力!
要是可以,她真想拍手叫好。
可是,這才剛開始,她還要看蘇皇后哭的時候!
正在這時,秀姑突然跑進來,跪在地上顫兢兢的稟道,「啟稟皇上、王爺、王妃,方才陳嬤嬤去了呂貴妃房中,但不知怎的,她們都不見了!」
聞言,廳堂里的人神色全變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