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這杯酒,你我夫妻緣分已盡

  寢宮裡。

  看著書信上稚嫩的筆墨,呂芷泉笑得合不攏嘴。

  「笑什麼?」磁性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不等她轉頭去看,手裡的信就被奪了去。

  她趕緊伸出手想要搶回來,「彰兒給我的信,你看什麼呀!」

  燕辰豪將書信舉高,滿臉的悅色突然收了起來,「這兔崽子,出去這些日子,就只想你?」

  呂芷泉嗔道,「怎麼沒想你?最後不是提到你了嗎?」

  燕辰豪看著最後一行字:不令父皇失望!

  他扯了扯嘴角。

  就這?

  呂芷泉把他手臂拉下來,將信搶回後,像寶貝一樣護在懷裡,「這是彰兒第一次給我的書信,你別弄壞了!」

  燕辰豪剜了她一眼。

  雖然不滿她小氣,但他眼中也帶著柔光,隨即摟著她,含笑問道,「知道彰兒平安無事,還收到他書信,這下總能徹底安心了吧?」

  呂芷泉眼眶發澀,點頭『嗯』了一聲。

  燕辰豪手掌撫著她圓挺的肚子,感受著裡面胎兒的動靜,「瑧王定會保護好彰兒的,你什麼都不用管,只管好好養胎。」

  呂芷泉噘了噘嘴,「那你怎不把我送去彰兒那裡,我指定就能安心養胎了。」

  燕辰豪瞬間板起臉,「你走了,朕呢?」

  呂芷泉低下頭不說話了。

  燕辰豪擁著她,下巴在她耳鬢輕蹭著,「我答應過你,待你生產過後就帶你去外面遊玩。朝堂之事交給瑧王,他在外那些年,也極少陪伴母后,正好讓他們夫婦搬進宮來多陪陪母后。」

  呂芷泉抬起頭,漂亮的大眼睛裡閃著比星河還璀璨的亮光,「你確定瑧王和輕絮會同意?」

  燕辰豪笑道,「只要你不提前泄密,他們想不同意都難。」

  對於外面的生活,呂芷泉從來都是期待的。她甚至不止一次想離開這座皇城,可每一次她都敗給了自己。

  帝王之愛,像枷鎖一樣束縛著她,她苦惱過、掙扎過、憎惡過、傷心過……

  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她心中那份不舍。

  她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屬於他,她更沒有想過要成為弱水三千中的那一瓢,所以在他身邊數年,她從來不曾對他說過一句『喜歡』,她怕自己說了,連最後的那點底氣都沒有了……

  對於蘇皇后,她從來不提,他願意說就說,他不願意說她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為妾者,她有自知之明,除了分享同一個男人,別的她一概不奢望。

  這輩子,就這樣了。

  「皇上。」高淳從門外進來,低著頭喚道。

  「何事?」燕辰豪不滿的朝他瞪了一眼。他同泉兒在一起時,最是不喜被人打擾,這規矩高淳再清楚不過。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差人來傳話,說今日是初一,她備了酒菜,問您是否去棲霞宮用膳。」

  燕辰豪瞬間沉下了臉。

  呂芷泉又低下了頭。

  初一十五,按例,他都是要去棲霞宮的。

  但自她生下彰兒後,他去棲霞宮用膳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有時會以批閱奏摺為由不去棲霞宮。

  不管他去與否,蘇皇后都會按例來請。

  跟以往一樣,她不摻和,畢竟這是他們夫妻的事。

  燕辰豪垂眸看著她,抿了抿唇後,在她耳邊低沉道,「我正好有話要同她說,你先休息,我去去便回。」

  呂芷泉『嗯』了一聲。

  燕辰豪起身,轉身的那一刻,他龍顏冷肅,眼中瞬間像灌進了冷風,涼薄中帶著絲絲凌厲。

  ……

  看到他出現,蘇皇后很歡喜,忙讓人多添了幾盞燈,把寢宮照得猶如白晝。

  燕辰豪端坐在錦繡團席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這是他的妻,與他結髮至今已二十四年。

  那張羅的身姿,舉手抬足無不顯露著她的端莊典雅、賢淑大氣。世人皆知,玉燕國的皇后品貌俱佳,溫恭賢淑,乃天下女子之楷模……

  「皇上,臣妾以為您今日不會過來,所以準備得不夠充足。」蘇皇后交代完宮人後,到他身側跪坐下。

  她精緻的容顏上帶著幾分自責,怕他生氣,自責中又暗藏著一份委屈,怪他冷漠她已久。

  燕辰豪看著她保養得當的臉,這二十年來,她好像沒怎麼變化,又好像變了許多,他努力的回想著曾經,卻突然發現已記不得她當年的樣子……

  「皇上,您老看著臣妾做何?」被他深深地注視著,蘇皇后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酒壺斟了一杯酒,「皇上,您許久都沒在臣妾這裡用膳了,今日無論如何您都要多喝幾杯。」

  看著她要將酒樽端起,燕辰豪突然伸出手,擋住了她的手腕。

  蘇皇后扭頭看著他,美目中有著快要傾瀉出來的失落,「皇上……」

  燕辰豪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酒樽上,輕抿的薄唇突然勾勒,「皇后,你確定要朕飲了這杯酒?」

  聞言,蘇皇后驀地一怔。

  但很快,她便笑說道,「皇上,您是怕喝醉了呂妃妹妹會嫌棄你?」

  燕辰豪唇角弧度不減,但是龍顏上卻是不見半分悅色。

  推開她的手腕,他端起酒樽,眸光深而暗沉地盯著那明晃晃的液體。

  須臾,一口飲盡!

  蘇皇后眼也不眨的看著他,待酒樽離開他的唇邊後,她趕緊為他添菜,「皇上,這道菜……」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燕辰豪突然朝旁邊的高淳喚道,「把東西拿給皇后。」

  「是。」

  高淳應聲,從袖中取出一卷黃帛,走到蘇皇后跟前,躬身,雙手呈上。

  蘇皇后大為不解,接下黃帛展開。

  醒目的『休書』二字瞬間她臉上失了血色,不敢置信地朝身側男人看去,「皇上……您……」

  燕辰豪將酒樽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低沉的嗓音冷硬又鋒利,「這杯酒,你我夫妻緣分已盡!」

  蘇皇后美目中露出一絲驚恐,紅唇張開著,握著黃帛的手止不住抖動。

  燕辰豪起身,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沒有恨沒有怒,只有平靜。

  只是他的平靜讓華麗的寢宮像被冰霜浸蝕,冷得讓人窒息。

  「朕原本以為你們會在春狩時動手,沒想到你們竟是如此按捺不住,連多幾日都等不下去了。」

  蘇皇后不止抓著黃帛的手在抖動,身著鳳袍的華貴身姿也如風中搖曳的花瓣,顫抖不止。

  燕辰豪忽地笑了起來,「父皇英明一世,唯獨做錯了一件事,那便是欽點你為太子妃。朕的好皇后啊,為彰顯你的寬容大度,主動為朕廣納後宮,叮囑朕雨露均沾,包容朕瀟灑多情。」他微微彎下腰,嘴角的笑容越發擴大,「天下人敬仰你的寬容大度,天下女人皆以你為楷模,可朕只覺得可笑。常言道,自古帝王多薄情。燕家的男人也不例外,在面對不喜歡的女人時,的確薄情寡義,可燕家的男人對心愛之人,卻是有著天下男人皆沒有的深情眷戀。」

  蘇皇后緩緩的抬起頭,也笑了。

  只不過笑容充滿了諷刺,「皇上是想告訴臣妾,呂妃才是你一生摯愛?那便不必了,臣妾早已知曉。」

  燕辰豪搖了搖頭,背著手突然望著虛空,目光隨之渙散。

  「朕自出生便被冊立為太子,朕自記事起便清楚肩上擔負的責任,朕立志要做千古明君,朕不想被兒女情長所牽絆。你是父皇挑中的太子妃,朕無異議,只要你能與朕比肩,輔佐朕治理好這偌大的江山,朕可能一生都不知情愛為何物,但做到從一而終也不是難事。」

  說到這,他目光清明起來,又笑看向蘇皇后,「朕不曾愛過你,而你,說好聽點是不懂朕,說難聽點,你也不曾愛過朕。你若愛朕,又怎會替朕廣納後宮,把朕推向他人?說到底,榮華名利在你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蘇皇后顫慄著,死死地咬著唇。

  燕辰豪眼中多了一絲譏笑,「那年,熙兒十七歲,朕南下微服,讓他代掌朝政。然而就在朕回宮途中遭遇暗伏,同年,瑧王在凱旋迴朝路上險些遇害。皇后,你覺得這些事朕一點都不知情嗎?」

  蘇皇后美目圓睜,臉色白得像瀕臨死亡般。

  「朕不恨你,朕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的安排,朕不會受傷,更不會被芷泉所救。若朕不同她相遇,朕還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那種感覺。也是遇上了她朕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女子都那麼矯揉造作。」燕辰豪眼裡的譏笑越來越多,「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你都沒能讓朕打開心房,反而還把朕一次又一次的推出去,甚至嫌朕龍椅坐得太久,要將朕從龍椅上拉下去。皇后,夫妻一場,究竟是帝王薄情,還是你這皇后寡義?」

  「為何現在才說這些?」他的話句句如刀戟狠狠戳著蘇皇后的脊骨,讓她忍無可忍的發出尖銳的吼聲,「你既然知道一切,為何不早些廢后?說起來,你不一樣虛偽至極嗎?」

  「朕是虛偽,虛偽到明知你不愛朕,卻非要與你扮演這世間最恩愛和睦的夫妻。」燕辰豪滿眼的譏笑變成了冷笑,「想想翎羽宮密室中成山的屍骨,此刻朕眼前這張面目可憎的臉,應該才是最真實的你吧?後宮的女人朕從來不過問,她們何時入宮、何時離宮、何時抱恙……皆由你掌管,就連容泰的母親,也是你替朕挑選的,只是你沒想到她還有些能耐,把腹中的龍種安然無恙的生了下來。可惜啊,這後宮是你的地盤,她最終還是難逃厄運,死在了你的算計之下。蘇梓瑤,朕不殺你,不是朕不敢殺你,而是朕喜歡一網打盡。你蘇家在朝堂的勢力雖盤根錯雜,但蘇家無半分兵權,就算容熙從柳景武手中奪了一成兵權去又能如何,你們坐得穩我燕家的龍椅嗎?」

  隨著他對自己稱呼的改變,蘇皇后精緻的容顏變得越發扭曲,一雙美目猙獰的瞪視著他,「你是將死之人,誰坐龍椅你都沒機會過問了!」

  「哈哈!」燕辰豪突然仰頭大笑。

  他伸出手,揭開廣袖,露出手腕。

  只見那手腕處原本青色的脈管變成了黑色,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正捏著一支墨筆在他手腕上遊走,讓那黑色的線條往臂膀上延伸。

  「皇上!」高淳驚喊了起來。

  燕辰豪睇了個眼色給他,示意他別出聲。

  隨即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再次朝蘇皇后看去,沒有一絲懼怕,而是像看笑話一眼看著他,「你以為在朕身上種下蠱就可以拿捏住朕的生死?你可知先帝平生最厭恨什麼?朕告訴你,先帝在世時最厭恨術士,因為,先帝就是術士!朕沒碰過那些東西,但朕知道該如何解!」

  說完,一把扯開衣襟,露出精壯的胸膛。

  在蘇皇后滿目震驚之下,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皇上——」高淳險些嚇癱,飛撲過去將燕辰豪抱住。

  燕辰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噴出一口黑血。

  被他刺破的心口處,同樣汩汩的湧出黑色的液體。

  他目光仍舊落在蘇皇后臉上,掛著黑血的唇角得意的勾勒著,「蘇梓瑤,你白忙了一場。」

  語音落下,他突然閉上了雙眼,栽倒在高淳身上。

  隨著他不省人事,跪坐在地上的蘇皇后也癱了,雍容華貴的身姿如置身凜厲寒風中劇烈的顫抖著,滿身的狼狽,滿目的慌亂……

  「不——」

  內心湧上的絕望讓她瞬間嘶吼。

  高淳抱著燕辰豪,扯開了嗓門高聲哭喊,「來人!宣御醫!快宣御醫!」

  蘇皇后猛地從地上起身,見自己的人聞聲跑進來,凌厲喝道,「都給本宮原地待著!」

  跑進來的宮人七八個,但各個聽了她的話後都像被點了穴一樣,無一人敢動。

  高淳不敢置信的朝她看去,怒罵,「皇后娘娘這是要明目張胆弒君嗎?」

  「哈哈!」蘇皇后大笑,隨即拖著華麗的鳳袍,以尊貴無比的姿態走到他身前,滿是不屑的看著他,「本宮沒有活路,你以為你們能走得出這棲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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