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跟原身這個親生父親比起來,柳景武都變得可親可愛了。
至少,柳景武從來沒有利用過她!
原身在柳家是受了許多冷落和委屈,可當她得知柳家並非原身親生家庭時,她也開始理解柳景武了。幫人養閨女,自己的親閨女卻養在外頭,這種親疏對比下,叫他如何能對養女做到關懷備至?
可即便再不喜歡她,柳景武也從來沒拿養女當攀附權勢的工具!
當初柳元茵一門心思要嫁給燕容熙時,柳景武的確很偏心,可親爹偏袒親女兒,也是人之常情。時至今日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柳景武的偏心,而是在燕容泰和燕巳淵都去柳家提親時,柳景武問她選誰……
她那時對柳景武極其厭惡,認為他干涉了她的婚姻,把她捏得死死的。可時至今日她突然發現,原來柳景武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起碼他沒有把養女嫁給那種糟老頭子或者拿養女為自己籠絡權勢,起碼他還會給養女一點選擇的權利。
官宦貴胄之家,不出棋子就出棄子,那些在家族中有分量的大小姐們,有幾個的終身大事不跟家族利益扯上關係?按權利圈一貫的做派,像她這樣的女兒,更應該被利用到淋漓盡致才對。偏偏就是那麼好笑,柳景武一直被她討厭著,可立場方面,又是那麼的叫人敬佩。
她頂著柳家嫡女的頭銜,在柳家白吃白喝,比起楚坤礪的『要債』,貌似柳景武才是最有資格『要債』的人。
她的話自然是把楚坤礪刺激到了,立馬怒駁,「大湘的人都知道你同菱兒是孿生姐妹,就算你不承認,你身上流的依舊是我楚家的血!再是柳家嫡女又如何,養女始終是養女!」
他越是怒,柳輕絮越是笑,「是,你說的也沒錯,養女就是養女,柳家確實做不到視如己出,可時至今日,養父也沒說不要我這個養女啊!還有,柳景武這位養父就算要我做事,也從來不會拿養育之恩逼迫我,你一個拋棄女兒的父親,拿什麼資格要我為你做事?血脈嗎,我這一身血脈可是柳家一點一滴餵養大的,不然早『枯死』了,你以為你還能見得到?」
楚坤礪臉色又黑又沉,鼓著雙眼瞪著她,偏偏又讓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柳景武對她在意的程度,的確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不是沒找柳景武談過撫育之恩的報酬,可柳景武毫不動心,甚至為了她敢直接冒犯他這個大湘皇帝……
柳輕絮端起茶悠閒地喝著。
這是秀姑特意為她做的蜂蜜桂花茶,又香又甜,不喝完實在可惜。
而楚坤礪那杯茶已經讓他揮地上摔了,秀姑也沒為他再添一杯,此刻瞧著柳輕絮喝得津津有味,他乾巴巴地望了片刻後,突然不滿的朝秀姑怒道,「我好歹也是客,你們就是如此待客的?」
秀姑面無懼色,只把柳輕絮望著。
很明顯,她只聽柳輕絮的話。
柳輕絮抬起下巴,沖地上碎裂的茶杯笑了笑,然後對秀姑使了使眼色。
秀姑這才重新為楚坤礪斟了一杯。
楚坤礪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被氣到要喝茶降降火氣,端起茶杯就猛灌了一口,都不嫌燙嘴的。
柳輕絮趁他喝茶的時候暗戳戳往門外瞥了一眼。
其實她現在心裡蠻複雜的。
她家巳爺沒真正離開,想必也是同她一樣吧?
她垂眸看著自己圓挺的肚子,溫柔的撫摸著。那個『未來仙』的事是一定要解決的,即便他們不去找她,她也一定會找上他們。
而那些牛鬼蛇神不時出沒,也是煩人得很!最關鍵的是,那些人不但自己偷偷冒頭,還總是把他們身邊的人扯進去,如果等到她生完孩子再行動,這幾個月時間裡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呢!
「楚皇陛下,何時把小侯爺與公主的婚事辦了?」她冷不丁地朝楚坤礪問道。
「玉燕國如此待我,還想我把女兒嫁過來?」楚坤礪嘲諷的哼道。
但喝完茶水後的他霸道的氣焰明顯少了許多,很顯然,一番口水戰下來,柳輕絮占了上風。
柳輕絮始終沒生氣,讓秀姑扶她起身,端著笑再看了他一眼,「既然大湘陛下不想與玉燕國聯姻,那兩國之間也沒任何交集,既如此,你國的事你自己處理吧。馬車估計已經備好了,小侯爺不用去大湘,我就心好一回,借給你們使用。」
「你!」楚坤礪又忍不住瞪眼。
「秀姑,我們走。」柳輕絮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蕭玉航和楚中菱的事就擺在那,她若是不搶個先機,依照這皇帝耍賴的性子,就算把他的人救出來,說不定他也會翻臉不認人。
到時候再與他談條件,他們可就沒啥底氣了。
「站住!」
柳輕絮剛要踏出門檻的腳微微一頓,然後收回。
只聽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若燕皇同意,擇日就讓他們成親!」
柳輕絮轉頭沖他笑了笑,「楚皇陛下真大氣!」
她不夸還好,她這一夸,楚坤礪就跟掉入了泥池一樣,臉色臭到了極點,也難看到了極點!
柳輕絮走出廳堂,就見某爺玉樹般的身姿挺立在門側邊,滿身沉冷的氣息,比冬日還嚴寒,那臉上不比楚坤礪好看多少。
她知道他很生氣。
這份怒氣並非針對她,而是楚坤礪挾恩相逼、打鳳陽鏡主意的『未來仙』、以及她懷著身孕還要面臨各種人的算計和無法預料的危險……
她上前扯了扯他廣袖。
燕巳淵沒看她,只是將捉住她的手收進廣袖中,帶著她離開了華雲閣。
回到碧落閣。
柳輕絮給秀姑使眼色,示意她先下去。
等臥室里就他們夫妻二人後,她突然抖了抖身子。
「阿巳,我冷!」
燕巳淵斜了她一眼,臉上沒溫度,可雙手卻又快又嫻熟的把她卷進懷裡捂著。
柳輕絮在他胸前偷笑,仰頭對著他冷硬的下巴,「其實今天收穫蠻大的,你就別再板著臉了,行嗎?」
燕巳淵垂眸冷颼颼睇著她,薄唇抿著,還是不說話。
柳輕絮不是沒見過他這副傲嬌的樣子,早前他們剛認識那會兒,他不久整天都這個樣嗎?
那時不了解他,她只能去猜他心中的想法。不像現在,她一眼就能明白他在彆扭什麼。
「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那地方懷著孩子上班的人比比皆是,除非身體狀況特殊,不然該怎樣就怎樣,直到生孩子才有假。何況我這身子比普通人強多了,普通人都能出個門辦個事,難道我還不行?再說了,我就是去當塊『招牌』,又不做跑腿的事,有啥可擔心的?」
「強詞奪理!」燕巳淵冷哼。
「阿巳……夫君……唔唔!」她嗲聲嗲氣的剛叫了兩聲,他就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唇。
纏綿又火辣的吻讓柳輕絮感到有些不同,觸及到他眸底那騰升而起的慾念,她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
被他打橫抱起放上床的那一刻,她臉蛋更是紅了蝦皮,雙手下意識的捂住肚子。
「你會不會嫌丑……」
這兩個月,她四肢沒長什麼肉,但是肚子就跟吹大的皮球似的,她知道他隱忍了許久,可是也怕他嫌棄自己變形的身材……
燕巳淵熟練的扒下她的衣物,盯著她身子,從圓圓的肚子往上,眸底凝聚起的火焰越發高漲。
低下頭又深深吻住她。
「很美。」
即將為人母的她多了一種別樣的嫵媚,就差把他魂兒勾走了,何況丑一說?
情動的他又霸道又狂野,柳輕絮以前就很難招架,此刻感受到他身上狂熱的氣息,她心跳加速的同時又免不了擔憂。
「阿巳……」
「我有分寸。」燕巳淵知道她想說什麼,突然讓她轉過身去,從身後抱住她。
柳輕絮紅了臉,又聽他沙啞的在她耳邊說了句『很快的……』
緊張的她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這傢伙,以為是給病人打針啊!
事實證明,男人床上的話一點都不可信,這是她第二天起床後最深刻的結論!
久違的同房,一開始的確很快,可快不代表就沒後續了!
餓久的狼,哪可能一次就能餵飽的?
……
決定了去齊峰城,他們也沒多耽擱。
人手安排妥當後,第二天晚上燕巳淵就帶著她從後門離開了瑧王府,連夜出了京城。
同行的還有蕭玉航和楚中菱。
本來柳輕絮不想讓他們去,但這次燕巳淵卻有意帶上他們。對他這樣做的用意,柳輕絮還是能夠猜到的。
畢竟楚中菱與她長得相似,說不定某些時候楚中菱還能派上用場。
瑧王府里,留下了景勝和餘輝。
畢竟楚坤礪和上官淑蘭還在府里,景勝管內宅,餘輝負責安保,都把人帶走也說不過去。
「小舅娘,聽說那『未來仙』不是凡人,我們此去,能順利找到她嗎?」對於他們此行的目的,蕭玉航表示擔憂。
「能在世間混的,誰不是肉體凡胎?她要真不是凡人,早升天玩去了,還用得著在人世間瞎蹦躂?」柳輕絮靠在燕巳淵懷中笑著回他。
秀姑和江九在外面趕馬車,他們四人擠在裡面,也是為了低調,畢竟馬車一多,還是挺惹眼的。
對於那個『未來仙』,她不敢小瞧對方,但也絕對不會把她捧高。
穿越過來的,要麼是靈魂,要麼是整個人。如果是前者,她還能有些忌憚,擔心對方得到的身體異於常人,但如果是後者,她就只能笑呵呵了。
「楚中妍,你對『未來仙』很了解嗎?」楚中菱突然問道。
柳輕絮微愣,瞧著他們雙雙露出好奇的眼神,她趕緊道,「以前我在雜書上看過一些類似的人文故事,加上父皇又說了一些,所以我才覺得那『未來仙』沒什麼了不起的。再者,你們想想,她要是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她怎麼不自己找我們要鳳陽鏡,反而派其他人尋找?都能上天入地了,還怕進不了我們瑧王府?」
蕭玉航和楚中菱都不由的點了點頭。
貌似是這麼個理……
楚中菱更是好奇的問道,「你既然看過不少雜書,那你給我們說說唄,未來仙究竟是怎樣的?」
柳輕絮瞬間一臉黑線。
燕巳淵俊臉一沉,將她摟進懷中,冷聲道,「路途顛簸,少說話,免得頭暈!」
楚中菱看了看小窗外,他們走的是官道,平坦得很,哪裡顛簸了?
蕭玉航笑著握她的手,「小舅娘懷著身子,該好生休息,你就別打擾她了。」
楚中菱瞅了一眼燕巳淵的冷臉,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了。
……
趁著主子們不在府上,餘輝想起柳輕絮的交代,開始安排人填池。
「余護衛,你今日怎麼跑碧落閣來了,害我好找!」一個嬌俏的身影突然跑到餘輝身旁。
「你不在後院做事,來這裡做何?」餘輝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問道。
「我同廚子學了幾手,今日特意做了些吃的,已經送到你房裡去了。聽說你在這裡,我才找過來的。」對於他的冷漠,苗子明顯已經習慣了,秀麗的臉龐上始終帶著可人的笑容。
「你自己吃吧,我沒空!」餘輝並不領情,繼續監督著侍衛們幹活。
「咦?好端端的,為何要把池塘填了呀?」苗子望著池塘邊忙碌的侍衛身影,不解的問道。
「明年小世子就要出生了,填了池塘,給小世子修建遊樂園。」
「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呀,畢竟王妃還有好幾個月才生呢!」苗子說完,突然指著池塘里,一臉可惜的道,「裡面好多蓮藕啊,怎麼不讓人挖起來?如此多蓮藕,夠吃好久了,就這麼填了也太可惜了!」
餘輝沒應她。
因為柳輕絮交代過,只要填了池塘便好,其他什麼都不能動。
苗子見他不說話,主動問道,「余護衛,我正同出廚子學做菜,池塘里的蓮藕給我一些可好?也不用麻煩他們,我自己下去挖,行嗎?」
「不行!」餘輝想都沒想一口拒道。
「為何?不就幾根蓮藕嗎,我又不多要。」苗子噘著嘴,有些委屈起來。
「說不行就不行!碧落閣的東西,沒有王爺和王妃的允許,誰也不許擅動!」餘輝嫌棄的瞪了她一眼,轉身朝池塘另一邊走去。
「余護衛……」苗子不甘心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