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還要再開口,李絲絮冰冷的看她一眼。
也不知怎麼的,明明眼前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卻無形中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壓,被她冰冷的眼神鎖住,淑妃竟被記憶中的恐懼所支配,一時見鬼的說不出話來。
淑妃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時,李絲絮已經蹲在了皇甫修儀面前,手搭上了她的脈搏。
皇甫修儀雖極力隱忍,依然控制不住痛哼失聲,在眾目睽睽之下忍受著疼痛,她一身發顫,身上滲出的汗將衣裳都給浸透了。
李絲絮手搭在她脈搏上少頃,暗暗吁了一口氣,雖有難產之兆,憑她的醫術奮力一搏,還是能助皇甫修儀渡過難關。
她從袖籠內取出銀針,迅疾如電在她身上飛針走穴。
幾根銀針扎入她的穴位,暫時止住了皇甫修儀的疼痛,李絲絮這才起身稟奏:「父皇,因為修儀娘娘驚動了胎氣,已然有難產的跡象,她的情況十分危險,肚子裡的孩子很難保住。」
李絲絮話音一落,在場的妃嬪們倒吁了一口涼氣。
正當始作俑者德妃暗暗幸災樂禍,淑妃眸子裡閃過一抹得意之色時,李絲絮對著面色凝重的玄宗話鋒一轉。
「但兒臣若奮力一搏,能保下修儀娘娘肚子裡的孩子。」
捕捉到她父皇眼眸內一抹亮光,李絲絮順勢道:「修儀娘娘之所以驚動胎氣,另有隱情,兒臣懇請父皇,等修儀娘娘順利誕下龍嗣後,再追究此事。」
一句話堵死了心懷叵測之人開口的機會,恰好杜太醫帶著在東內苑值守的醫女穩婆趕到。
他蹲下替皇甫修儀號過脈後,與李絲絮的診斷一般無二。
穩婆拉上布帷查看過皇甫修儀的情況,也朝玄宗稟奏:「多虧了小公主及時行針,暫時保住了娘娘肚子裡的龍胎,娘娘羊水已破,又流了很多血,奴婢以為娘娘的情況生產時不宜移動。」
有杜太醫和宮裡的穩婆作證,玄宗信了李絲絮所言。
眼前護住龍嗣才是最要緊的,玄宗當機立斷答應了李絲絮,等皇甫修儀誕下龍嗣後再追責的請求。
只是生產時不宜移動?
難道要在東內苑眾目睽睽之下產子嗎?
李絲絮忙提醒玄宗:「父皇,教坊那邊有大量的布帷!」
李絲絮有條不紊指揮著醫女穩婆,開始準備生產要備下的東西,等玄宗派的人去教坊取了遮擋的布帷來。
「修儀娘娘生產,不宜圍觀,依兒臣之見,娘娘們還是去宴席上候著。」
李絲絮隱入層層疊疊的布帷前,沉著冷靜沖玄宗道:「父皇靜候佳音,等兒臣這邊的好消息。」
布帷前的人盡數散開後,李絲絮要跟著醫女和穩婆鑽入布帷內,杜太醫一臉擔憂看著她。
見四下無人,他彎腰湊近她耳邊啞聲道:「丫頭,你這次太冒險了,皇甫修儀肚子裡的孩子可不好生。」
「弄不好,是一屍兩命的事兒!」
杜太醫聲音發顫:「你有把握嗎?」
難為杜太醫明知道皇甫修儀情況兇險,為了在父皇面前護她周全,還是順著她的意,沒有揭破她診出的真實脈相。
這半個師父不好當啊!
李絲絮抓住杜太醫的手臂:「大人可還記得,絲絲救十三皇弟那次,提過曾祖醫聖遊歷行醫時,曾救過一個已經下葬的婦人,那婦人起死回生後,還將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了。」
那婦人是假死,還有一息尚存,遇到醫聖孫思邈,因此才逃過一劫的。
那是杜太醫第一次見到公主,他自是記憶猶新。
「莫非?」
李絲絮點點頭:「師父交到絲絲手上的孫家醫術傳承,記載有救活她的術法,以及施過的催產針法,用那套催產針法,再加上甄大人傳授絲絲的獨門銀針術,絲絲有九成把握,能保修儀娘娘順利產子。」
懸著心的杜太醫,看著隱入布帷內的小公主,這才狠狠吁了一口氣。
也幸好他們幾個老東西傾囊相授啊!
巾帷內,疼得快暈眩過去的皇甫修儀,快支撐不下去時,醫女往她嘴裡又塞了一塊參片。
但很快,參片也不太管用了!
她頭胎生下五皇子時,過程雖艱辛,也沒有疼痛到如此地步,這種疼痛,是那種疼痛到渾身都在抽筋的地步。
疼痛無孔不入,連身上的毛孔都在疼痛。
感受到肚子一陣墜脹,替她接產的穩婆卻沒有說孩子有要出生的跡象,皇甫修儀感覺眼前發黑,馬上要暈厥過去,這時候隨著十公主的銀針再次落在她身上,被施針的穴位突然湧入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在身體裡遊走,驅散了些許疼痛,源源不斷往肚子的方位涌去。
然後,肚子下墜的感覺更明顯了,穩婆激動得嘶啞聲喊道:「娘娘再使把力,已經看到頭了……」
在眾人焦急等待皇甫修儀生產的消息時,落座的德妃有些慌了!
皇甫修儀出身名門,為左監副帥皇甫日休的長女,早年以良家子的身份入選東宮,深得皇上寵愛。
修儀已經位列嬪位!
且,她已經替皇上生下了五皇子李瑤,若這次再產下一子,母憑子貴,將成為她最大的威脅。
恰好,甘露殿那對母女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她得了協理後宮的權力,才會想到一石二鳥之計,既能除掉對她有威脅的皇甫修儀,又能拔掉甘露殿這枚眼中釘。
她謀劃周密,將每一個人都算計進去,甚至篤定淑妃會借著這個機會,幫著她一起打壓甘露殿那對母女。
然而,事情卻出現了偏差!
皇甫修儀已經驚動了胎氣,看情況要支撐不下去了,甘露殿那個小東西竟在皇上面前打下包票,能讓皇甫修儀順利生產。
並且還放言,皇甫修儀動胎氣一事另有隱情。
難道她已經覺察出什麼了?
不對!
她行事那般隱晦,分明是甘露殿小宮女手裡的貓驚動了皇甫修儀,才會讓她動胎氣早產,怎麼能覺察得出來?
那小蹄子,定是信口雌黃,在用緩兵之計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