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坐到我乾娘身上了

  第45章 你坐到我乾娘身上了

  賣貨郎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堆羽毛,正把它們縫合在一起。

  蕭寶鏡裹著小被子,虛弱地趴在箱籠邊緣:「賣貨郎,我生病了,今天恐怕不能趕路了。」

  「等你病好了再趕路。」少年把新做好的衣裳遞給她,「試試。」

  是一襲輕軟雪白的羽衣裙。

  光影從綺窗外照進來的時候,白色羽毛流轉出緞面般瀲灩絢麗的色彩,蕭寶鏡穿在身上,仿佛仙鶴優雅地收攏羽翼,飄逸而又靈動。

  「真好看!」她驚奇地轉了個圈,「而且又輕薄又暖和,比我的被褥還要暖!賣貨郎,你哪兒來的羽毛?該不會是你偷偷拔了人家仙鶴的毛吧?」

  商病酒揣著手,站在光里笑。

  山里一對仙鶴夫妻,被凶獸搶了幾顆蛋,就拿沾水不濕、遇火不燃的鶴羽供奉他,請求他為他們拿回那幾顆蛋。

  他道:「我給小公主梳妝。」

  蕭寶鏡摸了摸自己蓬亂的頭髮,又瞅了眼少年。

  他今日打扮得和平常不一樣。

  穿了身嶄新的月牙白道袍,肩頭和袖口裝飾著仙鶴羽毛,罕見的沒戴飄巾,用一支長長的鶴羽半挽黑髮,唇紅齒白媚骨清姿,像是志怪故事裡的白鶴少年。

  他真好看。

  蕭寶鏡想著,不好意思地坐到妝奩前。

  商病酒把她的頭髮全部盤起,只留出兩側微卷的劉海兒,又為她簪上十幾支白羽毛髮釵,戴上用亮晶晶的白玉雕琢成月牙形狀的眉心墜,腕上各戴一隻纏紅線銀條手鐲,搭配那襲毛茸茸的羽衣裙,她看起來宛如一隻甜美嬌俏的仙鶴。

  蕭寶鏡捧著銅鏡,一臉驚艷。

  賣貨郎梳妝打扮的手藝可真好呀!

  他要是穿越去她的世界,都可以進古裝劇組當妝造師了!

  她回眸:「賣貨郎,咱們打扮得這樣好看,是要去赴宴嗎?」

  商病酒伸手覆在她的額頭上,頓了頓,道:「燙。」

  蕭寶鏡自己摸了摸,額頭果然滾燙。

  她揉了揉鼻尖,聲音也染上一絲喑啞:「賣貨郎,我好像發燒了。昨天夜裡我看見窗外站著一個人,她渾身都在冒冷氣,她看著我,房間裡的溫度很低,她身後的溪水都結冰了……對了,你說精怪生病,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抓幾副藥吃呀?」

  商病酒:「你要拜乾娘。」

  蕭寶鏡:「啊?」

  商病酒:「你昨夜撞鬼,既是生病,也是中邪。」

  蕭寶鏡震驚:「啊?!我一個精怪,我還會撞鬼中邪?!」

  「你還沒有修煉成人,體魄本就比尋常精怪要虛弱很多,尋常小病就能要了你的命。你本命為木,我會帶你去山裡認老樹為乾親,請她庇佑,為你驅邪。附近山裡有一棵千年老柳樹,小公主拜她為乾娘之後,就不會再生病了。」

  蕭寶鏡還是頭一回聽說,拜柳樹為乾娘能驅邪。

  這都什麼呀!

  她打了個噴嚏,本能地抗拒:「不拜會怎樣?」

  「死。」

  「我突然覺得,多一位乾娘也挺不錯的。」

  蕭寶鏡跟著商病酒動身前往山里,找到那棵老柳樹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

  荒山野嶺,烏雲蔽月,寂靜無聲。

  商病酒指著不遠處的一棵樹:「那就是老柳樹。你帶著香燭和供品過去,沖她磕三個頭,她就是你的乾娘了。認完乾娘,你問她要一根柳樹枝,今夜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頭底下,便可為你驅邪祈福。」

  老柳樹在夜風裡搖曳枝條,像是黑色的鬼魅。

  蕭寶鏡有些害怕。

  然而賣貨郎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又是厲害的降妖師,比她更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她只能硬著頭皮照做。

  她捧著香燭和供品靠近柳樹,壯著膽子跪倒在地。

  她點燃香燭、呈上供品,哭唧唧道:「乾娘,女兒蕭寶鏡命苦呀!」

  老柳樹巍然不動。

  蕭寶鏡懷疑商病酒是不是故意整她。

  哪有對著柳樹叫娘的?

  她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繼續抹淚:「女兒半路中邪,命不久矣!還請乾娘念在咱們親戚一場的份上,保佑女兒平安無恙長命百歲!往後女兒會好好孝敬乾娘,四時供品都不會短缺乾娘的!」

  老柳樹依舊巍然不動。

  遠處,窈窈好奇:「主人,為什麼老柳樹不理公主殿下呀?」

  商病酒看了眼躺在蕭寶鏡和老柳樹間的一塊棺材板,似笑非笑地提醒:「小公主,你拜錯乾娘了。」

  蕭寶鏡震驚地回過頭:「我拜的不是老柳樹?!那我拜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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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病酒語調上揚:「你拜的是這塊棺材板,所以你的乾娘從柳樹變成了這塊板。見棺發財,這塊棺材板雖然破舊了些,但因為年代久遠,四十年來吸天地之精華、集日月之靈氣,所以也算頗有靈性。你把她放在身邊,也是能驅邪的。」

  蕭寶鏡:「……?!」

  她要放一塊棺材板在身邊?!

  「商病酒,你真的不是在故意整我嗎?!」

  「沒有哦。」

  按照商病酒的要求,蕭寶鏡哆哆嗦嗦的把棺材板抱回了芭蕉小院。

  雖然已經是夜半時分,但商病酒顯然沒什麼睡意,甚至頗有興致地指點蕭寶鏡,要她給棺材板設宴接風。

  蕭寶鏡舉起酒盞,醞釀了好半晌,才對著棺材板喊:「娘……」

  窈窈端著酒壺站在旁邊,有點想笑。

  但是看見蕭寶鏡快哭了,她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蕭寶鏡硬著頭皮:「娘,您老吃好喝好,可千萬別跟我客氣!有什麼短缺,只管託夢告訴我,我給您老燒過去哈!」

  她也不知道棺材板到底願不願意當她的乾娘。

  反正這場小宴怎麼看怎麼荒誕詭異,她只當棺材板同意關照她,繃著小臉把棺材板放在箱籠旁邊,滿臉一言難盡地為它蓋上被子。

  是夜。

  蕭寶鏡又被凍醒了。

  她趴到箱籠邊緣,迷迷糊糊地朝四周張望。

  昨夜那個眉心貼珍珠花鈿的少女又來了。

  這次不是站在窗外,而是坐在了棺材板上。

  屋子裡在下雪。

  而她眼含哀怨,靜靜看著蕭寶鏡。

  她忽而輕啟紅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也沒說。

  蕭寶鏡沉默片刻,道:「那個,你坐到我乾娘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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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