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摸我
商病酒揣著手坐在桌邊,狐狸眼笑得彎彎:「小公主懂得好多呀。」
蕭寶鏡: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總覺得這人在陰陽怪氣她,但是她沒有證據!
她只得鼓著腮幫子,給幾人分發碗筷。
天上月圓。
窈窈給幾人斟滿櫻桃酒,一枚橙黃月亮倒映在酒盞里,圓潤潤明晃晃的。
商病酒盯著那枚月亮,似乎很不滿,張口就喝掉了那盞酒。
蕭寶鏡招呼蕭潛:「太子殿下你千萬別跟我們客氣,你吃,多吃一點!」
蕭潛溫和地「嗯」了聲,也飲了一盞櫻桃酒。
旁邊的芭蕉叢里突然響起窸窣聲,很快探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
小手提著一籃新摘的飽滿櫻桃,做賊似的,彆扭地放在商病酒的竹椅旁邊。
籃子的提手上還貼著一張紙條,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大字:
——謝謝。
那小手正要縮回去,被窈窈眼尖地一把抓住:「劉櫻桃,你來啦!」
「劉櫻桃」是櫻桃樹精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她要和劉婆婆一個姓。
被窈窈拽出來,劉櫻桃不自在地撇過臉:「路過而已!」
蕭寶鏡笑眯眯塞給她一副碗筷:「來都來了,和我們一塊兒吃杯酒吧!」
月亮越升越高,小院子裡仍舊熱鬧。
窈窈抱著老母雞,和劉櫻桃一起坐在台階上,比賽誰的腦袋上能更快長出葉子。
蕭潛喝醉了,又變成了在枇杷園裡的那副做派,囉囉嗦嗦的:「師弟呀,你可要好好對待弟妹!咱們道門師兄弟娶個媳婦不容易,她要什麼你就給她什麼,千萬別惹她生氣!早些為咱們門派開枝散葉才是正理!」
商病酒揣著手,有仇似的地盯著酒盞里的薄月,沒搭理他。
蕭潛又轉向蕭寶鏡:「弟妹,你……你是我的小妹妹呀!」
他一哽,忽然抹著眼睛大哭起來:「是我不好,是我這當大哥的沒照顧好你,在宮裡的時候忙於讀書,疏忽了你,叫你被別的弟弟妹妹欺負了許多年。如今,親自送你出嫁,沒成想,卻是把你送進了賊窩,叫你死的那般淒涼!大哥去接你回家,大哥明天就去接你回家……」
平日裡端肅內斂的皇太子,在飯桌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把「家」看得很重。
哪怕巨鹿山脈危險重重,他也要把小妹妹的屍骨帶回家。
蕭寶鏡喝得微醺,捧著臉看他。
太子蕭潛……
好像是個挺不錯的兄長。
……
盤鈴聲迴蕩在山水間。
道袍簪花的少年,挑著貨簍又踏上了前往鄴京的路。
擔子一頭掛著箱籠,蕭寶鏡剛睡醒,睡眼惺忪地掀開蓋子,朝四周張望:「咱們走到哪兒了?還有多久到鄴京呀?」
「快到湘水郡了。」
「哦!」蕭寶鏡若有所悟,「就是紀淮生外放做官的地方對吧?我聽蓉城的師爺說,紀家人的祖籍就在湘水郡,紀丞相以寒門貴子的身份,在這裡迎娶了霧眠大長公主,治好了這裡的水患,從此平步青雲,帶著紀家一步步進入鄴京,成為當朝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
商病酒望了眼漸暗的天色,取出核雕,把芭蕉小院安置在山間水畔。
蕭寶鏡跳出箱籠,下意識搓了搓雙臂:「都五月了,怎麼還這麼冷?」
搓完,她又忽然愣住。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冷暖了?
和以前那種像是蒙著一層紗的知覺不一樣,現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氣里的冷熱溫度!
她蹦躂出門:「賣貨郎,我能感受到冷暖啦!」
商病酒正拿著竹竿把紅燈籠掛上屋檐。
他彎起狐狸眼,朝她伸出手:「那你摸摸我的手是冷還是暖。」
蕭寶鏡握住他的手。
少年的手修長有力,握起來是溫涼的。
她脆聲道:「你的手沒有我的熱。你摸我,我身上熱乎乎的!我以前絕對沒有這麼熱!」
商病酒反握住她的手。
少女的手很柔軟,像是某種鮮嫩的花瓣。
扣在掌心,是很溫暖的。
他垂眼看她,關心道:「手是很熱。別的地方也是熱的嗎?」
「那肯定啦!」
「我不信。」
蕭寶鏡側過臉蛋:「不信你摸摸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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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
商病酒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少女的臉頰飽滿細嫩,恰似剝殼荔枝,白生生的洇著一點嫣紅。
蕭寶鏡掀起睫毛,無意間對上他帶笑的眼。
四目相對。
像是盛夏蟬鳴時汗流浹背,突然有人遞過來一瓶水,蕭寶鏡大口喝進嘴裡,才猝不及防地發現是冰鎮過的橘子汽水,酸甜氣泡在唇齒間一剎那炸開,那滋味瞬間衝上她的天靈蓋,叫她連呼吸都隨之一窒。
窒息。
卻又暗生歡愉。
少女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出兩朵小紅雲,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緋紅灼人。
商病酒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炸開的滾燙。
蕭寶鏡突然後退兩步,提裙轉身,飛快衝進了屋子。
她躲進箱籠,明明沒有心臟,卻生出一種心跳加速的錯覺。
仿佛從裡到外的秘密都暴露在了陽光下,被賣貨郎慢悠悠地看了個遍。
明明自己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卻仍然令她心慌意亂,仿佛兩兵交接,對方還什麼都沒做,她就已經開始兵荒馬亂。
她捂住發燙的臉。
這種感覺好奇怪呀!
蕭寶鏡今夜不敢面對賣貨郎。
她把箱籠拖到隔壁睡覺,明明在裡面鋪了被褥和枕頭,可是半夜還是被凍醒了。
真是古怪,入夏的天氣,夜裡竟然這麼冷!
她打了個噴嚏,爬出箱籠打算再找一床被子。
卻猛然瞧見,窗外站了個人。
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生得冰肌玉骨清冷出塵,高髻切雲,眉心貼珍珠花鈿,華貴雍容的冰藍色緙絲宮裙在夜風裡翻飛招搖。
她周身氤氳著白霧,身後的溪水寸寸結冰,就連四周草木都凝結出了霜花。
大約進不來屋子,她只是靜靜看著蕭寶鏡。
蕭寶鏡:「……」
這又是什麼精怪!
好在女子只是在窗外徘徊了片刻,就輕盈盈飄走了。
蕭寶鏡怵得慌,乾脆又把箱籠拖回賣貨郎的房間睡覺。
蕭寶鏡睡到第二天黃昏才醒,剛醒就狠狠打了個噴嚏。
她感冒了。
戲偶也會感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