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著郁睿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後,謝黎嘴角勾起了明顯愉悅的笑意。
台下聽見翻譯已經忍不住激動地交頭接耳起來——
「臥槽,這麼刺激的歌名嗎?」
「聽起來就賊酷。而且別說,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還真挺符合黎哥的。」
「哈哈哈你可小點聲,不怕黎哥拿網球給你爆頭嗎?」
「……好的我怕我錯了我閉嘴。」
「黎哥堵著班長說什麼呢?」
「不知道,話筒好像關掉了哎,聽不清楚。」
「郁校草也太純情了吧哈哈哈哈剛剛我看他回答歌名翻譯的時候都有點臉紅了。」
「廢話,班長可是出了名的初戀還在一心學習不可褻瀆的主兒——你離我們校草遠點啊,別想著染指。」
「我哪敢啊我,就沖晚自習黎哥護班長那勁兒,我看誰招惹班長黎哥能給人把頭擰掉。」
「哈哈哈哈有道理。這麼說起來,黎哥對班長真是好得有點不科學啊?」
「你才發現麼?」
「……」
台下嘈雜的議論聲對台上的謝黎毫無影響,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背對著全班,身影懶散地倚在講桌內邊沿上。
手裡的話筒關掉開關,謝黎低著眼看側旁的郁睿,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班長聽過這歌嗎?」
「要唱快唱,」郁睿保持微笑,聲音壓到最低,「別的同學還在等呢。」
「你回答我我就唱。」
「……沒聽過。」
謝黎垂下眼,抑不住嘴角笑意,「啊,這麼說我是第一個給你唱這首歌的人,太好了。」
「好什麼?」郁睿沒忍住問,同時冷淡地帶著點警告瞥向謝黎。
「……」
謝黎沒說話,抬手,在郁睿眼前打開了話筒的開關。
那雙黑漆漆的滿盛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情和欲的眼眸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郁睿的身影半點。
謝黎右手握著話筒,左手一垂,伸進自己倚著的多媒體講桌拉開的金屬外殼裡。他沒回頭,像是手上長了眼睛似的——
就那樣含笑而深沉地盯著郁睿,謝黎敲下了播放鍵。
《superpsycholove》極富節奏感的前奏聲驀地響起。
卡在主歌的第一個節拍上,謝黎抬起話筒,背對著全班凝視著郁睿,他張了張口:「sethinglatelydrivesake(一定與你這麼對待我有關)/struggletogetyourattention(掙扎著得到你的注意)……」
教室里正看著投影幕布上的歌詞high了起來,謝黎卻停住嗓。
垂下眼空拍一句以後,他望向郁睿,同時話筒一抬穩准地卡上新的節拍:「textsfryouand(你的簡訊)/sexfryou(你的性感)……」
謝黎歌聲再次停住,這次不同的是被一聲低啞的笑聲取代。
他的視線緩緩撩起來,實質一般摩挲過面前少年的身影,從腰到肩背再到鎖骨和頸,最後落上那雙冷淡而情緒逐漸坍塌的眼。
謝黎愉悅地笑:
「flirtwithyouyou'reallaboutit(其實和你也不過調情這回事)——」
他向前直身,帶笑的呼吸擦過少年耳畔:
「tellwhyifeelunwanted(但我怎麼就被討厭了呢)……」
這一聲沉啞的笑將低音炮的性感和話筒的磁性發揮到極致,班裡早就被音樂節奏帶動的學生們終於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
謝黎鬆了話筒,從僵住的郁睿身旁一轉,他踏下講台,然後重新轉回背向全班的一面。
側身靠在講桌旁邊,謝黎笑著抬眼:
「saythatyouwanteveryday
(說你每天都渴望我)/thatyouwanteveryway(無論如何都想要我)/thatyouneed(你非我不可)/gottrippin'(讓我瘋狂在)/superpsycholove(這極度病態的愛)……」
郁睿終於止不住眼神顫慄,在那人仿佛要撕開他的面具最深程度地進入他一樣的目光下。
他幾乎覺得自己被謝黎用幾句歌詞和嗓音和眼神就在全班同學的面前凌辱得徹底。
郁睿微微咬唇,轉身往講台一旁走去。
而身後目光猶如實質,聲音也如附骨之疽——
「aipullthetrigger(瞄準,扣動板機)/feelthepaingettingbigger(感覺疼痛更加劇烈)/goinsanefrthebitterfeeling(由苦澀感而漸入癲狂)/trippin'superpsycholove(在這極度病態的愛里瘋狂)……」
副歌段結束,教室里的尖叫聲終於不需要再壓抑。瞬間掀起的聲浪高度已然聽得出某些女生的歇斯底里了。
郁睿從講台上下到教室前面的最角落,似乎只是臨窗站著聽歌,不肯再做半點目光上的回應。這讓謝黎有些遺憾地轉回身。
他這邊面向教室,話筒提起,儘管神態已經恢復到平日裡漫不經心的倦懶,但也足以惹得班裡又一陣騷動。
十班的教室外,越來越多的別班學生匯聚起來,在走廊上小聲議論著。
「什麼情況,怎麼跟搞小型演唱會似的?」
「你聽,謝黎在唱歌!」
「誰?謝黎??他竟然還會唱歌?」
「媽呀,你們確定沒搞錯人,他那種平常話都懶得跟你多說一個字的,還會唱歌?」
「臥槽,這個低音炮是他的聲音嗎?這也太好聽了吧?」
「這是唱得什麼歌,歌詞感覺挺刺激啊。」
「好聽哎。」
「行了行了快別說了,讓你們吵得都聽不清楚,還聽不聽歌了!」
「……」
謝黎面朝教室,懶洋洋地唱完第二段副歌,趁著副歌后的短暫間隙,他往旁邊歪了下身子,眼帘撩起。
目光定格在窗邊那道身影上,謝黎停了兩秒,對著話筒低笑,「我是不是唱得太難聽,聽得班長都想跳樓了?」
「……!」
窗前的身影一僵。
班裡學生們鬨笑,多數隻當謝黎在故意拿郁睿開玩笑。
郁睿回神後微側過身,投來意味複雜的一瞥。
謝黎直身時還晃了晃,然後似乎只是隨意地選了一個方向——他走向郁睿,手裡的話筒跟著副歌結束後的伴奏聲抬到面前:
「sayyouwant(說你渴望我)/sayyouneed(說你需要我)/tearheartoutslow(慢慢撕開我的心)/andbleed(讓血染紅我)——」
謝黎踩著最後一聲的節拍,停在郁睿面前。
面前少年的緊張和不安幾乎要從那雙烏黑的眼瞳里滿溢出來。郁睿無意識地輕抿起唇,唇色隱隱泛白,看得謝黎眼神卻愈發深沉下來。
他想重重地抹過他的唇瓣,想撕破它,想讓它染上最艷麗的紅色。
謝黎的眼帘驀地垂下,一併壓住的還有他心底那些翻湧不息的難以克制的欲望。
然後謝黎朝郁睿一笑,慢慢轉身。
「youwant(你想要我)/youneed(你需要我)/you'regonna(你一定會)……」
他放下話筒,吐出最後一句。
「bewith(和我在一起)。」
音樂聲停,班裡的學生們沸騰了,拍桌子的聲音,鼓掌的聲音,尖叫的聲音……連帶著教室外面,所有人都瘋了一樣。
唯獨郁睿在戲外。
直到看著那人放下話筒走回座位,對那些喧鬧和尖叫充耳不聞,看著那人像平常無數次一樣趴回桌上,郁睿才終於驀地松下一口氣。
他放鬆身體時,驚覺掌心裡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涼汗。
——眼前狂歡他無法參與,唯獨他在戲外。
然而郁睿更知道,方才那一場表演的幕布下,也只有他在那一個人的戲裡。
——
這場月考後的最後兩節晚自習,學生們實打實地玩瘋了。
尤其是高二十班帶頭,謝黎憑一張只要出現在鏡頭下就基本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和一副能「殺」人的低音炮嗓音,硬是一己之力占據了當晚德載中學相關的貼吧和論壇里所有的飄紅置頂的帖子。
各種各樣角度的照片和視頻被學生們瘋狂上傳,甚至根本不用到第三節晚自習結束,謝黎唱歌的相關消息已經傳遍全校,還迅速向校外擴散去。
貼吧里論壇里還有各班的學生們私底下,都忍不住對著那些被發出來的謝黎唱歌時的照片和視頻熱火朝天地討論。
「謝黎唱歌真的太帥了,簡直刷新我的認知啊啊啊——」
「之前校草評選我是站郁睿的,但是今晚之後……對不起郁校草嗚嗚嗚嗚我投敵了,但謝黎是真的帥得我合不攏腿!」
「我聲控,以後就是死忠粉了不解釋。」
「我的天我好想魂穿郁校草啊!謝黎兩首歌中間好一段時間都只有郁校草能看見他的表情和眼神——肯定迷死人了!」
「對啊最深情的那幾句他全都沒有在看鏡頭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誰拍的照片和視頻,扣雞腿了啊!」
「有一說一,聲音好聽不假,但是對向他們班學生唱的時候,黎哥是真的沒表情,全程冷漠臉。你們班女生反省一下問題出在哪裡——能不能行動起來,這麼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都不把握嗎?不把握我就上了啊。」
「哈哈哈十班學生來了,感覺有被冒犯到。」
「被冒犯到1」
「外班的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你們自己試試去,黎哥那簡直就是一個佛祖下凡,再漂亮的女生從他面前過他絕對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他不但不會抬眼,更可能還會打一個呵欠,然後沒睡醒一樣筆直走過去。」
「哈哈哈哈太真實了!」
「我高一和謝黎同班,他一直都是這樣的,這我能證明,不過……只有我覺得有幾張照片裡,謝黎眼神表情都和平常不太一樣嗎?」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算一開始被鏡頭裡那張沒表情甚至有點懶散的帥臉遮蔽了觀察力,但時間一久,也終於有學生看出不對勁。
而第一個之後,就是越來越多的關注。
「嗯……你們是不是說謝黎好像總在看郁睿。」
「終於有人說出我的心聲了,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呢,但是我看了好幾張對比圖——就是有幾張他們面對著教室,謝黎側過去看郁校草的表情和眼神,真的是太不一樣了。」
「沒錯,再和那些只有他在鏡頭裡的正面照片一起看,簡直是形成了鮮明到慘烈的對比。」
「有嗎?我怎麼沒覺得?」
「樓上你睜大眼睛看看,雖然謝黎和郁睿同框的照片裡多數謝黎都是背對鏡頭的,但也有兩張,就是換歌那裡,謝黎拿著話筒遞到郁睿面前那眼神那表情……嘖嘖。」
「我看到了。謝黎對著郁睿的時候是眼裡亮著光的,對著鏡頭的時候就是面無表情的。真是慘烈的對比啊,嫌棄的情緒已經要溢出屏幕了。」
「作為十班學生,再次感覺有被冒犯到。」
「這兩人,什麼情況?」
「同問。」
「嗚嗚嗚嗚突然有一種自己要同時面對兩次失戀的恐怖預感。」
「樓上別瞎說,明明就是兄弟。」
「沒錯,別問,問就是兄弟情。」
「……」
「本來就是兄弟啊,你們又在亂yy什麼東西?黎哥和睿哥就是興趣相投,不然你們再找一個學習成績能和他們差不多的出來??」
「喬哥,你幹嗎呢,這麼聚精會神的?」
「——!」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喬晟宇嚇了一跳,他皺著眉放下手機,「沒什麼,就是有人在貼吧里亂說話,我罵醒他們。」
「啊?說什麼了?」
「……」喬晟宇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眼前又不由地浮現出昨天中午食堂里的畫面。想了兩秒,他更煩躁地擺了擺手:「就是一些無中生有的造謠。」
「哦。」
「哎喬哥,你書包呢?」
喬晟宇步伐一頓,他低頭看向自己推著的單車,又看了看肩上,書包都不見蹤影。
「草,好像忘在教室里了。」喬晟宇看了眼手錶時間,「這會兒教室里該鎖門了吧?」
「估計是啊。」
「應該沒,我走的晚,聽見班長好像說要留下來歸整一下桌椅。來得及的,喬哥你趕緊回去拿吧。」
「……行,你們幫我看下車子。」
喬晟宇說完,轉身跑向教室的方向。
高二十班。
教室內現在已經只剩下兩個人,連走廊上都是空寂無聲,隔壁兩個班半分鐘前便鎖門走人了,聽起來整個樓里都格外安靜。
謝黎坐在第一排的課桌上,長腿交疊懶散地搭在地上,他自己抬著眼,安靜無聲地看講台上的郁睿。
郁睿正躬身在多媒體播放器前,做最後的關機。
「今晚不用去接小梨?」謝黎問。
空氣安靜幾秒,郁睿還是回答了,「今天周日,她在家裡。」
謝黎微微挑眉,「所以你今晚回去晚點也可以?」
「……」
郁睿沒說話,皺著眉抬起頭瞥了謝黎一眼。
大約是感覺到少年眼神里的惱怒,謝黎笑了起來,他從課桌上跳下來,幾步走到郁睿眼前。
謝黎手臂一抬,把人圈在講桌和自己之間。
郁睿轉過身,察覺謝黎的意向而再想躲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郁睿皺著眉,「你今天是犯病成癮?」
「我怎麼了?」
「……」
「才只是唱了幾句情歌,班長就受不了了?」謝黎笑著問。
郁睿冷眼看他,「你那是情歌嗎?」
「不然是什麼。」
郁睿和謝黎對視幾秒,最後還是放棄在這種問題上計較。他撇開臉,「讓開,我要走了。」
「我今天這麼聽班長的話,你讓我暖場我就暖場,你讓我唱歌我就唱歌——難道一點獎勵也沒有嗎?」
郁睿輕嘲地轉回眼,「你還想要獎勵?」
「……」
謝黎的目光釘在少年在教室燈光下看起來柔軟溫潤的唇上。
須臾後,他極慢地眨了眨眼。
「我不要獎勵。」
謝黎啞聲說著,像是入了迷,他緩緩低身,作勢去吻郁睿的唇——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