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睿似乎是被謝黎的話怔住了，他呆呆地看著謝黎。空氣安靜兩秒，坐在書桌上的少年突然打了個很輕的嗝。
謝黎也愣了下，他沒想過郁睿第一反應會是這樣的，然後謝黎沒忍住，垂眼笑了起來，「你這是被我嚇得麼，班長？」
「……」郁睿已經第一時間單手捂住嘴巴，但沒止住又打了第二個。
謝黎仍是笑。到第三個時，他終於察覺什麼，微皺起眉，抬手按在郁睿胸腹之間的位置。隔著薄薄的襯衫，謝黎在郁睿的胃部輕輕按摩。
「郁梨早就說過你胃不好，她都記得的事情，你自己不記得？——連著早飯和午餐都不吃，還發著燒吹風，你是不是真不要命了？」
「……」
郁睿被訓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想拍開或者躲掉謝黎的手，但自己一隻手捂著嘴巴，另一隻手被那人握著，上身想向後躲閃卻被抵在牆壁和書桌上無處騰挪。
最後掙扎無用，不知道是心理還是生理作用，胃部好像真被慢慢摩擦的手掌帶來的溫度烘暖了些。
依賴著那樣的溫度，少年繃緊的側影一點點鬆弛下來，連半靠在牆壁上的黑色碎發好像都柔軟服帖了許多。
等郁睿不再打嗝，謝黎仍給他多按摩了片刻。然後他才放下手。
「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郁睿思考兩秒，搖了搖頭。
謝黎聲音低下去，「你確定？」
「嗯。」
「那我要開始凶你了——別再指望我把你當病人。」
「…………」
「首先。」
謝黎把一直被自己握著的郁睿的手拉回兩人之間，鬆開手，看它猶豫了下，搭在膝上。
謝黎抬眼，「你不用在我面前做出那些乖巧的或者任何別的假象，反正總會被我看穿——我從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你是一個如何表里不一的人了，班長。」
郁睿不說話。
謝黎也不在意，「對了，沒有跟你說過吧？我就是因為你的那種反差才開始對你感興趣的——你越這樣做，不但不會把我推得更遠讓我失去興趣，而且只會越發讓我，」謝黎斟酌了一下用詞，自己先笑了，「上癮。」
「……」
郁睿這次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眸子微抬瞥了謝黎一眼，那裡面藏著的情緒在昏暗裡很難看清，但謝黎猜得到，大概類似一句沒有說出口的「謝黎，你有病吧」。
想像到郁睿會有的語氣，謝黎無聲地笑起。他躬了躬腰，手撐到郁睿坐著的書桌邊棱上。
「還有第二點，這個最重要。」
謝黎抬眸，和郁睿四目相對。笑意終於從他臉上褪掉。
「就算今天晚上我真做了，你也不要妄想我們之間可以一筆勾銷——你在跟誰談交易呢，班長？病人和瘋子不談交易，只談想不想要、有多想要。」
謝黎一頓，向前湊近了些。呼吸親密可聞，聲音也低啞下來。
「不如你猜，我對你是哪種程度的想要？」
「……」
「班長如果不死心，那我們就繼續，我一點不介意今天把你吃乾淨了，然後明天再來。」
「…………」
郁睿忍無可忍，伸手把越貼越近的謝黎直接推開。
冷靜數秒，郁睿跳下書桌，伸手拉開窗簾。
一席月華撲進窗來。
郁睿鬆了口氣——謝黎帶給他的那種緊張感和壓迫感終於消散了些。郁睿緩下呼吸，幾秒後開口。
「謝謝你送我回來，時間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謝黎之前退開兩步，此時索性開了這一間的燈，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電子體溫計，走上前遞給郁睿。
「你先測過一次體溫我再走。」
郁睿遲疑了下，和謝黎對視的前一秒他還想拒絕的，但是對視以後，觸及那雙眸子裡某些壓抑的情緒，郁睿最終還是決定妥協。
幾分鐘後，郁睿將體溫計遞給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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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黎看了兩秒，眉擰起來。他抬眼瞥向郁睿，笑意沉得發冷，「這個體溫你還想和我做，你是想做完以後直接被送進icu？」
「……」
這樣的燈光下所有的情緒都再無法遮掩。郁睿冷白的頸上漫起一點點嫣紅，他微微咬牙，別開臉。
謝黎卻緊逼上前，「正常來說，就算你健康狀態，第一次做完以後也很大概率會發燒，知道麼？」
郁睿咬緊牙齒，「……沒你經驗豐富。」
謝黎嗤笑，「我惦記那麼久，當然要查得清清楚楚。」
「——！」郁睿氣得臉兒都紅了，「測完了，趕緊滾蛋。」
謝黎也聽話——郁睿這個體溫他可不想再惹人生氣遭罪——點點頭謝黎就要轉身，剛踏出兩步去，又被身後喊住。
「等等。」
「？」謝黎回眸，就見郁睿遞過來幾張釘在一起的文稿紙。謝黎下意識接到手裡，垂眸一看，「檢討？」
「嗯。」
「5000字？」
「算上標點符號應該有5200。」
謝黎捏了捏紙，眸子裡情緒起伏几秒，最後他還是沒多說什麼，嘆了一聲，「收到。班長帶病寫出來的東西，等我回去以後一定倒背如流。」
「……」
謝黎轉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住，「明天我會給你訂好早中晚三餐的粥店外送——不要吃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郁睿皺眉，「不用了，我明天還有家教兼職要做，應該不在家。」
「你都燒成這樣了，還做兼職？」
「明早會退燒的，而且現在這種低燒我也沒辦法跟僱主家請假。」
「……」謝黎懷疑郁睿今晚是想氣死自己，「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明天的兼職我幫你去。」
郁睿猶豫，「第二呢。」
「第二，我們直接關燈『睡覺』，明天你進icu，連請假都省了。」
郁睿：「…………」
郁睿沒得選擇，只能把自己家教的地址給謝黎，然後發消息給僱主那邊講明原因。
送謝黎出門之前，郁睿猶豫了下，「今天，謝謝。」
謝黎拉開門，聞言頓住，然後輕嘖了聲，「別謝了班長，謝沒有用——你努努力，再加把勁說不定就能直接氣死我了。」
「……」郁睿難能理虧，送謝黎到門口。
謝黎邁開長腿要下樓，但走下兩級台階後又返了回來。
郁睿還怔著，那人已經走回面前，壓著他扶在門框上的手腕，低下頭用力咬了下郁睿的唇。
「……利息。」
謝黎說完，轉身下樓。
呆在門口足足數十秒，郁睿有點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嘴巴——他反應一貫很快的，今晚大概因為生病，一點都沒有來得及躲閃。
又過幾秒，少年背著光的耳朵慢慢泛起紅。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只隔著一層樓的樓下。
停在黑暗裡的謝黎垂下手，嘴角輕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