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躬身下車，回到公司的時候，發現他的臨時辦公室里坐了個人。
對方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以至於辦公室里充斥著煙味。
他面無表情地走進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跟沒看到人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喝。
不知道是不是在便利店買的那瓶飲料太難喝，他一骨碌喝下了一杯水還不夠，又去倒了第二杯。
反倒是辦公椅上那個人先繃不住。
「去哪兒了？」
秦董事長的臉色很難看，細看之下又有點無奈。
他從老爺子那裡接過公司後，其實做什麼都算順風順水。
秦家祖上往上數五代都在為秦氏建立根基，到了他這一代手裡，已經紮成了一座摩天大樓。
但再高的樓，如果不小心維護，也有瀕臨倒塌的那一天。
可偏偏他的下一代，他的兒子，跟他幾乎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又偏偏問題是他引起的，是他沒管控住自己的私生活，還讓兒子知道了。
秦妄在這個時候終於放下了水杯。
兩杯水下肚，他覺得煩躁的內心被水澆滅了一點點。
但對秦朗，他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
「出去辦了點事，你有事？」
秦董事長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下，努力壓抑著怒火。
「辦事？你辦的事，就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擅自把秦氏下面的一家鋪面減少一年的租金？」
秦妄半眯起眼。
「你派人盯著我？」
秦董事長輕輕吸了口氣。
「我是為你好。」
秦妄聽笑了。
「為我好，所以你瞞著我媽出軌？為我好，所以你在我高考前一晚跟別的女人在酒店開房？你他媽的真的挺為我好的，我謝謝你。」
秦董事長額頭的青筋幾乎要爆出來。
「我不是跟你來提那件事的，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
「但是，那個夏淺淺，真不是你看起來的那麼單純。」
「那天我回國的接風宴我跟她聊過，她不是一個沒腦子的，相反是個很聰明的聰明人。」
「聰明是好事，貧窮也不是什麼壞事，但聰明加貧窮兩張牌一起出的人，會害了你。」
秦妄更覺得好笑了。
以前他覺得夏淺淺心思壞，對她百般抗拒的時候，他這個爹卻二話不說同意領養她。
現在他不這麼覺得了，這位爹又說她沒那麼單純，會害了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董事長彈了彈菸灰，語重心長道：「我覺得你跟小林挺般配的，你收收心，別管那個不相干的人了。」
「我倒是想管，人家讓我管了嗎？你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外面的女人睡多了容易染髒病，有空去做個體檢吧。」
「秦妄！」
秦妄掏了掏耳朵：「我沒聾，你不用喊這麼大聲。」
羅叔在這時候推門進來。
「董事長，有人找。」
「我現在忙著，讓他們等著！」
「不是……是……」羅叔看了眼秦妄，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兒。
秦妄冷笑一聲。
「既然是我不能聽的，你還是趕緊跟羅叔出去說吧。」
秦董事長見羅叔的臉色出奇嚴肅和複雜，還是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
「我跟你說的話希望你能聽進去，不然我不保證會採取什麼強制措施。」
秦妄眼神一凌。
「你想幹什麼？」
「送你走，或者送她走，你可以自己選。」
秦妄的拳頭緊攥著，從胸膛發出兩聲「呵呵」。
他知道他爹在想什麼。
以前他討厭夏淺淺的時候，他對他和夏淺淺非常放心，現在他不討厭了，他就擔心了起來。
但這擔心實在多餘，他對夏淺淺……連他自己都還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覺。
是愧疚、是同情，亦或是其他，他現在根本都沒時間去細想。
至於夏淺淺就更簡單了，這幾次她見到自己時那如避蛇蠍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在學校小賣鋪跟她朋友說的「不喜歡了」是真的。
秦妄英俊的眉眼下垂，燈光把他拉出一道陰影，顯得有些落寞。
想來也是好笑，以前那麼嫌棄厭惡的人，現在他卻連形容都形容不出自己對她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吵鬧聲。
「這一層所有人都下去，放大家半天假。」
是羅叔的聲音。
秦妄直覺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便邁步出門。
剛拉開門，羅叔就來到了門口。
他臉上帶著滴水不漏的笑意。
「少爺，下午沒會了，您可以先回去了，我送您下樓？」
秦妄盯著羅叔的眼睛，突然開口：「東窗事發了？」
羅叔表情一僵，那片刻的慌亂沒逃過秦妄的眼睛。
「呵！」
他嗤笑了一聲，邁步就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羅叔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
然而羅叔的歲數大了，哪裡是秦妄這種年輕又有大長腿的人走路快？
等他追上去的時候，秦妄的手已經抓在了辦公室的門把手上，裡面恰好傳出一聲伴隨著嗚咽的話。
「我不管，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
羅叔的臉色大變，只能朝裡面喊一聲：「少爺，你不能進去。」
這一聲喊是在提醒裡面的人，果然，裡面瞬間收了聲。
秦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冷冰冰掃了一眼羅叔，然後大力開門。
秦董事長坐在他的皮質辦公椅上，他對面的女人似乎剛擦掉了眼淚，遠遠地坐在沙發中間。
秦妄抬起眼皮，認認真真自上而下打量起女人來。
女人沒化妝，看起來文靜淡雅，只是眼眶一圈是紅的。
他認出這女人正是秦氏旗下退出的新產品的代言人。
施安。
年紀只比他大三歲。
施安被秦妄打量地手足無措。
她沒想讓秦朗的兒子知道這事，也無意破壞對方的家庭。
她只是真的喜歡秦朗，喜歡這個散發著成熟和成功男人魅力的人。
所以她想留下這個孩子。
秦董事長按了按太陽穴，腦袋泛起陣陣頭疼。
「阿妄……」
秦董事長開口，秦妄才收回視線，看向難得露出窘態的親爹。
他玩味一笑，問：「我很快就有弟弟了？怪不得你著急把我送走。」
秦董事長皺眉。
「我沒那個意思。孩子我不會留下來，我只會有你一個兒子。」
秦妄嘴角的弧度更深。
「你留不留下這個孩子是你的事，但你想瞞住這件事，就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秦董事長伸手就拿了支煙點上，毫不在乎沙發上剛剛查出懷孕的施安。
一口煙霧吐出來，他的思緒已經理清了。
「你說。」
這是答應條件的意思。
秦妄眼底的嘲弄更甚。
「別動夏淺淺。」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