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你覺得呢」里，甚至帶了一絲連秦妄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低姿態。
夏淺淺卻並未察覺。
她只是覺得現在這個情況有些怪誕。
幾天前，她還為了一份兼職差點跑斷腿才爭取來了這麼一份工作。
但現在，卻有兩個人主動拿著兩份工作讓她去。
不過秦妄介紹的，她不想去。
出於私人原因也好，她不會去的。
夏淺淺正要拒絕，恰好在這時候有客人進來買東西。
顧客目的明確，拿了瓶冰可樂就來結帳。
目光觸及到擋在收銀台前的秦妄，動作微微一頓。
眼前的少年身形高大，穿著不凡，根本全身上下透著一種不好惹的氣勢。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打斷了什麼。
他不禁遲疑了下，詢問秦妄：「你、你先？」
他以為秦妄還沒結帳。
秦妄不悅地睨了那人一眼，然後退開一步。
「你先吧。」
對方幾乎是忙不迭付了錢然後離開。
被這麼一打岔，夏淺淺的內心反而放鬆下來。
既然秦妄現在對她是愧疚，她就不必擔心因為拒絕他而觸怒他。
「謝謝你，秦妄。不過不用了。」
「你喜歡這份工作？」
夏淺淺搖搖頭：「我打算去另一個地方上班，薪資待遇也不錯，所以，謝謝了……」
秦妄喉頭上下滾了下，忍不住問：「阿池給你介紹的？」
夏淺淺錯愕地問：「你怎麼知道？」
秦妄深呼吸了一下，露出僵硬的笑容。
「他給你介紹的工作應該也不錯，那就按照你想要的來吧。」
「嗯。」
「方便告訴我，是在哪裡工作嗎？」
「……抱歉，不方便。」
秦妄薄唇輕抿。
「行。如果、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開口。」
「好的，謝謝。」夏淺淺沒有拒絕，但內心十分確定自己怎麼都不會去找他幫忙。
話說到了這兒，秦妄想不出自己還能找什麼藉口繼續留在這裡。
羅叔的電話又在這時候打進來。
系統默認的鈴聲吵的他頭疼。
夏淺淺瞥了眼他不停作響的手機，道：「你有事就去忙吧，也拜託你跟秦爺爺解釋一下，替我謝謝他的好意。」
「好，那我去忙了。」
秦妄直接摁斷電話，轉身往外。
走到自動門的時候卻又回過頭來。
「你什麼時候離職？」
「等老闆找到新員工就走。」
「知道了。」
秦妄終於轉身離開，動作很慢，慢到自動門差點夾到他。
等上了車，陳叔轉頭問他：「少爺，回公司還是回家？」
秦妄掃了眼手機上羅叔的未接來電，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氣。
「回公司吧。」
「是。」
陳叔踩下油門，車子穩穩匯入車流。
秦妄看著專注開車的陳叔，突然問：「陳叔，你覺得淺淺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
陳叔始料未及，連帶著車子都偏了一下方向，只不過很快他就把方向盤迴正了。
「你不用考慮太多，按照你了解的隨便說說就行。」
「噢，喔……」
陳叔答應著，下意識快速掃了眼後視鏡。
見秦妄臉上沒有什麼不好的情緒，知道他是真心發問，不是想從他嘴裡聽到罵夏淺淺的話，便大著膽子開口。
「淺淺小姐五年前跟著她媽媽過來，她本來是跟著她外婆在雲城生活的，突然過來，是因為她外婆去世了，家裡沒有別人，她媽媽放心不下，就拜託夫人讓淺淺小姐住過來。」
「她剛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拘謹，不過後來就放開了。」
「她是個很懂事的小姑娘，不上課的時候經常幫她媽媽幹活。」
「不僅她媽媽，還有柴媽她們，看誰忙不過來，她就會去搭把手。」
「我們所有人都說，如果我們的孩子能有她一半懂事，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秦妄的眼睛半垂下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懂事善良的女孩，只有他認定了夏淺淺是個心機女。
五年時間，他竟然從來都沒有認真了解過她。
前面的陳叔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但很快笑容又被難過替代。
「可惜後來她媽媽病了。她一個小姑娘，母女倆積蓄又不多，她媽媽想放棄治療，但她不肯。」
「剛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她成績下降了很多，因為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著找醫生。」
「她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子，卻敢跑遍滬城各大醫院。」
「也是因為她媽媽，她不想離開這裡去讀大學，所以就選擇了復讀……」
秦妄半眯著的眼睛倏然睜開。
「陳叔，你剛才說她是因為她媽媽才選擇復讀的？」
「是啊。」陳叔疑惑地反問：「不然呢？」
秦妄喉頭有一絲苦澀。
他還以為夏淺淺是因為他選擇了復讀，所以也跟著復讀了。
知道她也留下來復讀的時候，他還奚落了她一番。
他當時說了什麼來著？
哦，他說她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後來全校就都知道了，都嘲諷夏淺淺是為愛復讀。
的確是為愛，但不是為他。
所以高考前一個月她突然轉班，是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
但那封情書，是不是證明她的確也是喜歡過他的呢？
喉頭苦澀的感覺更濃。
秦妄擰開剛才買的飲料灌了一口。
「她……還有別的家裡人嗎？」
「沒了，如果她還有別的家裡人，夫人也不可能成功領養她的。」
秦妄「嗯」了聲。
卻聽陳叔突然說：「不過，她的親生父親有可能還在世，但是她媽媽從來不讓她問她爸爸的事。」
秦妄驚訝挑眉。
「她有爸爸？」
「是啊，不過只能算生物學上的爸爸。她媽媽是意外懷孕，兩個人沒有結過婚。我們都不知道她爸是誰。」
對這事兒，秦妄依稀有印象。
他是從林洛姍那裡知道的。
林洛姍說，夏淺淺的媽媽是個不要臉的小三。
他也沒有懷疑過。
因為夏阿姨從來不提夏淺淺的生父。
但現在，他對林洛姍所有說過的話都保持懷疑態度。
車子駛入了總部的車庫。
臨近下車，秦妄突然開口：「陳叔，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她爸爸？」
「啊？這個……」
「拜託您了。」
陳叔侷促起來：「少爺，哪有什麼拜託不拜託的……我儘量去查吧，但能不能問到線索我也不知道。」
「好，麻煩您。對了……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