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國海濱,一艘蒼傷殘破的行舟帶著一身疲憊駛進一處礁石兜成的水灣里,艱難地停靠在一處巨大平整的礁石旁,一抹俊逸身影揮落一身沉靜飄然離開行舟,飛掠在礁石中央,儼然有著這方大陸遠不具備的超然技能。
「離開多年,我終於回來了。父皇,你還安好嗎?有些事我們還需要說道說道,母妃在海的另一側還等著結果呢,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俊逸身影喃喃自語一番,看準一個方向,飛快離開了此處,天空一群剛剛驚起的海鳥頓時又落回礁石之上,似乎不太在意這麼一個突兀出現的人物。
北滄海,南策山,西斷涯,東霧林,如果想要形象的描繪策國的領地風貌,這幾個地理稱呼,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要素。
當然,狹長的濱海沖積平原才是策國人文國風的最佳繁衍之地,在這裡生活著千百萬人口,大小濱海村寨如星辰般分布在沿海之濱,卻是稀疏難尋巨城。
策人大多根源於高山獵戶,對於大山有著獨特的崇敬之心,而海洋的浩瀚詭異,充滿著無盡的變數,不適合設立大城,唯有可靠的港灣之所,才會有族群受限於資源的緊缺繁衍至此,擇優落居。
天策山脈富含水資源,向北流向海洋,形成無數條大小不一彎彎曲曲的百餘里河流脈絡,溪流噴泉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策國人是幸運的,少有皇朝更替,文化底蘊相對綿長久遠。
北海浩瀚,遙遙不可見彼岸,對於山民出身的策國人來說,他們祖輩的眼中世界裡只有山林的靜謐與土地的厚重,對於浩渺大海的認知幾乎為零,更別提那高深莫測的航海技術了,仿佛不是一個維度的事物。
當然,一葉行舟還是能夠造的出來的,也多半在溫潤的港灣濱岸附近滑行,不敢深入海洋深處,這種狀態也就限制了策國人的眼界,在他們的理解中,北滄海就是這方世界的邊緣,遙不可及之處除了一望無際的海洋再也沒有什麼了。
策國如此,其它諸國和荒野草原亦是如此,各有屏障,難知世界之遙遠。
荒野草原極西之地是無盡的莽荒山地,猛獸橫行,危險重重;諸國之南越過天相山脈亦是一望無際的荒漠戈壁,炙熱難耐,寸草不生;諸國之東,廣布瘴氣霧林,也就是策人眼中的東霧林,生靈避讓,唯有高空飛鳥偶爾掠空而過,但是也會時而葬身其中,兇險無比。
因而,這方大陸生靈的感知理念,也就停留在這些地理概念之內。
如果沒有神秘勢力挑動游族之亂,即便有著海外勢力密行穿過天策山脈到達諸國各地行商,這一方大陸在大多數人的眼界裡也就莫過如此了,頂多在海的彼岸遙不可及的地方有著另外一些國度罷了。然而,有一個人卻是意外,冥冥之中或許是天意使然。
策皇策天岳,少年之時好奇心重,深入北滄海險些喪命,被一外域漂流女子所救,後感念其恩娶之為妻。當時,策天岳之父尚未大寶登頂,僅僅是皇族余脈,遠離朝堂封為一方鎮守,皇族帝爭機緣巧合榮登大寶。
是年,策天岳封為太子,立威東宮。令人尷尬的是,策天岳之妻根源詭異,又毫無人脈勢力,朝堂反對質疑之聲頻頻出現,並未立為太子妃。
次年,策國先皇帝崩,策天岳臨危繼位大寶,穩住一國之基,隨即排除眾議專斷封旨未滿周歲的獨子策凌辰為東宮之尊,其母自然憑子顯貴,深得皇恩。朝堂雖有爭議,然而新皇僅此一子,也就暫且作罷。
帝業,歷來是權勢較量的至高之位。隨著朝局穩定,三宮六院,賓妃相擁,皇子滿堂的煩惱也就接踵而至。朝堂勢力最終獲勝,廢東宮立新太子的皇朝大戲也就上演了,策皇棄舊念新的結局必然是一方悲傷。
廢太子之母一怒之下,攜子消失,飄洋過海,蹤跡全無。
從此朝堂再無深情帝,唯有琴瑟訴衷腸。本就無意帝業的策天岳,再也無心朝堂之事,每日沉淪在酒林肉池之中,消沉墮落,自然也就子嗣延綿,皇系繁盛,好在策國擁有得天獨厚的國土地理屏障,外敵一般不肖染指,再加上雨水富足,物資豐茂,國事競也順然延續至今。
新生嫡子被擁立東宮,廢太子消失,新太子少年剛一成人,策皇遂以久病不適臥床修養為由,授東宮監國,繼續不理朝事的戲碼。朝堂眾臣自然心知肚明,心有歉意並未苛責策皇。太子自小不得皇恩,又受制於東宮,缺了些許剛性,綿柔之中卻也有著立強的追求,大致是缺少父愛使然。
策國同樣有著自己的情報組織,天策密軍與諸國不同,不注重殺伐,而是看重情報收集,而且不專國事,僅僅樂於收集古史密料,民間舊聞傳說。
這一切都基於策皇的獨特偏好,此刻的策皇身前正有天策密軍總統領躬身述說近期的情報信息,其中當然涉及游族紛亂,畢竟這種來自域外的神秘勢力,也是策皇關注的重點,與自己的偏好有著些許關聯。
「陛下,屬下已經確認,荒野黑衣人應該是來自神秘的域外之地,他們的實力非常強大,僅僅十數人就已經控制了整個荒野草原的遊牧萬族。」
「可有獲知這些勢力何時攻打諸國?」
「迴避下,估計不日就可行動,荒野草原十二支最強游族,除一支幾近被滅族余者數百逃入莽荒之地外,其餘皆已全部稱臣俯首,戰力歸攏近期就可完成。」
「哦?這麼快!域外之人果然不同凡響,畢竟這種勢力是我諸國難以企及的力量,也可以理解。諸國這下有些艱難了,我策國雖然地理優勢有些獨特,也難以置身事外,務必需要做好準備。」
「太子那邊,卑職已經讓屬下提供詳情,估計朝堂有所預案。」
「太子嗎?雖然有些好大喜功,但是正如其性使然,這一點我還是可以相信的。不過就是他的性子能否堅持多久就不好說了,畢竟未經過磨礪的雛鷹,翅膀的韌度還是有待打磨的,未經過鍛鍊的刀具也還不夠鋒利。」
「陛下,太子治下有一少年精兵,或許 ... 」
「這個我知道,此子來源神秘,能力非常人可比,可謂諸國之內都是千年難遇的大才,可惜生不逢時,與域外之人相比,差的還很遠,前途有待觀察。」
「陛下,先皇妃若是在,能否會有轉機?」
「不會,皇妃所在也是凡塵俗世,雖有些許異人能士懂些修煉技能,比之這方大陸強上太多。但是,正如皇妃一樣,對這個世界之浩瀚知之甚少,這些神秘黑衣人的能力,已經遠超他們的認知。」
「陛下,這麼說來,域外之地更有域外強域,如此這方大陸斷然沒救了!」
「不會,皇妃曾說,這方世界自有規則,修行強者不可以隨意苛責凡俗。但願如她所說,我諸國生靈不被屠殺殆盡,是為僥倖。」
「陛下聖心,卑職感恩不已,上天也會體諒陛下聖心善意,降下奇蹟的。」
「聖心善意算不上,只是有感生靈生存不容易罷了。」
「對了,除此之外,近期可有其它驚奇之事發生,可隨意說來聽聽。」
「迴避下,除我策國少年精兵之外,倒是尚無新鮮之事發生。如果說有,就是我濱海之地出現了一首奇怪的行舟,因過於殘破滄桑多為國人瞻仰猜度,以為海中靈仙有渡,來到我策國曆世。」
「靈仙歷世,哈哈,果然凡俗多奢望,仙人自憂之,什麼靈仙有度...,什麼?你剛才說什麼?有行舟殘破滄桑,可有圖樣帶來?」
「陛下,卑職正好讓屬下照樣畫了一幅帶在身邊。來人,把行舟之圖畫呈上來,給聖上添添雅興。」
「諾,恭請皇上聖覽。」一位天策密軍軍士聽聲雙手托舉一幅畫卷進前。
「放在桌案之上,汝退下吧。」
「諾,卑職告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果然!難道是你回來了嗎?」
「陛下,可是說先太子?如果是,這個時候回來,可不是好時機。此時諸國正值多事之秋,於我皇朝安危不利,有全軍覆沒之險,但願不是先太子。」
「無妨,既來之,則安之。多年不見,我也想看看他成長的如何,但願不讓我失望。如今算來,應該業已成年,朕真心想念啊!」
「可是,陛下,當年先皇妃負氣出走,先太子是否負氣含辱尚未可知,若是現身,朝堂勢必有亂,不利於先太子的安危啊!」
此刻,策國朝堂之上,正在裁定神秘勢力攪亂荒野遊族之事。滿堂朝臣卻被一位神俊少年突兀出現震懾的毫無主見,感知少年手段非常,絕不亞於傳說中的少年單兵。眾朝臣頓時內心糾結,我策國難道又要新添一位神異非凡之人,只可惜看上去少年仇意滿滿,不似良善之輩。
「你是何人?為何彈壓我朝堂眾臣,有...有何仇怨,可說...說來聽聽,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策國滿朝臣眾也不是不講理之輩,陛下與太子皆是良善之人,自然不會為難於你,可...可否解去威壓,我朝堂眾臣必然同情相助。」
「同情相助?倒是不必了,讓太子把東宮之位讓於我即可!」
「什...,什麼?你可知太子皆是皇族血脈嫡傳,你...你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說要東宮之位就能給東宮之位嗎?」
「哦,不行嗎?剛剛還說同情相助,才過幾息就已經忘記了,還真是虛偽!」
「策太子,轉讓東宮之位,你可願意?」
神俊少年不再理會滿朝眾臣,也沒有解去威壓,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轉而帶著冷冷寒意注視著策太子策凌辰。
「倒...倒也不是不可,本...本宮覺得,憑藉你的手段,改...改朝換代皆是輕而易舉之事,為...為何非要個太子之位不可?」
「還算有點腦子,你可知我為何人?」
「本太子不知,不...不管你是何人,只要福澤我策國百姓,本宮倒也情願讓位,不...不知閣下可有此善意?」
「你倒是能屈能伸,不似榆木之人,本心純良,真是無趣!」
「此...此話何解?」
「哼,想揍你一頓的藉口沒有了!」
「此...此話又何解?」
「哪有那麼多何解,就是想揍你一頓,不行嗎?」
「又,又何解?」
「哼,真是無趣!本心純良挺好的,就是有點太幼稚了。」
「幼...幼稚,本宮有嗎?」
「你說呢?」
「你...你是強者,說幼稚就幼...幼稚吧,本宮也不是不能認,只是閣...閣下是誰,來自何方勢力,為...為何要與我朝堂玩笑,可否告知?」
「我是誰,重要嗎?按禮制,我就是太子啊!」
「你...你是太子?那我是誰?沒聽父皇傳旨要廢掉我這個東宮之位啊!」
「真乃榆木疙瘩,幼稚的不行,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太子啊!」
「你是太...太子,諸位大人,本宮愚鈍,可知他這是何意?」
「停!停!先別說這個。」
「你們剛才所議的神秘黑衣人又是何方勢力?重要到要在在朝堂之中決議,我想聽聽,你們誰給我解解困惑?」
「你...你不知神秘黑衣人的事,你不是本土之人,難...難道你是外域之人,你...你可是前段時間來自海洋的靈...仙?」
「什麼靈不靈仙,不知所謂,快說,到底神秘黑衣人是何方勢力?」
滿朝眾臣與策太子一同啞然,如此厲害的人物居然不知道在荒野草原攪弄風雨的神秘黑衣人是何方勢力,當然他們也不知道,僅僅知道來自域外。
可是,這卻難住了滿朝眾臣和策太子,正當眾人不知如何回答,此時殿外走進一位天策密軍服飾的軍士。
「先太子殿下,陛下知你回來,有請御書房敘舊。」
「哎,真是無趣!前方帶路,本太子腹中饑荒,可準備吃食?」
「回先太子,陛下已經根據你小時候的喜好,讓御膳房早早準備妥當。」
「還算這老傢伙有點良心,本太子就不計較太多了,帶路吧。」
天策密軍軍士聽言,不敢多做神情,內心卻是慌得一逼,像是聽到不該聽的話語,滿朝文臣武將也是目瞪口呆,策太子更是驚愕連連。
這究竟是誰?實力深不可測,比之神秘人難說高低,還這麼兇悍,一點都不給策皇面子。令人欣慰的是肯定不是策國的敵人了,策皇有請,還稱呼先太子,難道說...,壞了,我朝堂要亂了,有往事記憶深刻的朝臣立馬意識到了危機。
「壞了,壞了,先太子回來了,太子殿下要麻煩了!」
「這位大人,此言何解?」策太子聽言一時轉不過彎,想不明白,便問道。
剛剛發言的大臣內心糾結,心想太子殿下還真是幼...幼稚,就不能換個問法。哦,話說太子這樣問也屬正常,沒毛病啊。哎,都是先太子惹得禍,果然他一回來,朝堂必亂,自己還沒怎麼著就已經亂了。
「回太子殿下,是你那位早先消失的嫡長兄,先太子回來了。殿下,你的太子之位可能要存在變數了,還望有心存之。」
策太子一時有點蒙楞,但是轉念卻大喜高聲喝問道:「真的?」
「千真萬確!不是,太子殿下何故欣喜,不是應該擔心嗎?」
「有何可擔心的,如此年少有為,實力深不可測者,他要了我東宮之位又有何妨,他要我讓於他便是,只要能解我策國未來之危,何樂而不為。」
眾朝臣一時懵逼,內心皆是糾結半天:
太子殿下,你是讓我們說你愚蠢呢,還是誇你心胸大度呢。東宮之位可是要繼承大寶的,未來那可是一言九鼎之位,誰人不奢求有加,三宮六院,佳麗如雲,權勢滔天。這位倒好,說讓就讓,這讓的還...真有點道理,關鍵是先太子戰力滔天,比之少年精兵強大太多了。
再看看眼前這位太子,除了往日有點好大喜功,還真有點幼...幼稚,這讓滿朝文武百官如何回應,又該如何回應。回應倒是可以回應,但是不能當面說啊!策太子幼稚又不是愚笨,風險這個東西是要規避的。
最終,眾臣互相對視交流了半天,然後不痛不癢齊聲高呼:「太子殿下心胸深遠,天下楷模,微臣拍馬不及,實乃百姓之福,策國之幸!」
就這樣,策太子被隱晦的給出賣了一次,卻還有點幸而自謙的道:「諸位大人過譽了,本宮不過是為天下百姓著想而已,不必如此。」
眾臣聽言,又不得不齊聲高呼:「殿下仁德,天下少有,百姓之福,微臣皆倍感涕零,必當以殿下為楷模,用心百姓。」
太子揮手制止眾臣繼續恭維下去,隨之解散朝議,眾人百般糾結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