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互訴衷腸

  燕剪新柳,灑下幾聲悅耳脆啼。

  鶯穿繡幕,織成一片悅目春光。

  張舒俊輕輕撫著袁媛披散著的秀髮,心裡也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的滋味。

  既有一點暗爽,又有一點羞愧,還有對袁媛的愧疚和憐惜,總之百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

  「嫂子……呃袁媛,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袁媛已經把自己折騰的沒力氣了。

  嬌柔的伏在張舒俊厚實的胸膛上,輕輕的「嗯!」了一聲。

  翻起一個白眼,又嬌嗔著說了一句:「現在我實在是沒力氣了,得你抱著我去!還有,都這樣了,你還叫我嫂子,是故意羞我的嗎?」

  張舒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訕訕的一笑,滿懷歉疚得賠禮。

  隨後雙手一兜,一手托著她的後頸,一手托住她的腿彎,把袁媛溫柔的抱在懷裡,走進了浴室。

  張舒俊動作輕柔的,把袁媛放進那個陶瓷浴缸,拉出水龍頭,試好了水溫,才給浴缸里放上溫度正好的熱水。

  袁媛雙眼微合,正享受著水流衝過自己身體的舒爽,倒是沒發現張舒俊的這個小動作。剛才的遊戲,實在是把她累壞了。

  張舒俊把放在梳妝檯上的香氛、沐浴露,和晾在架子上的毛巾、浴巾一一的給袁媛準備好,整齊的放到浴缸邊的石台上,張舒俊就要出門,卻被袁媛給叫住了。

  「喂,你要就這麼走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的袁媛,從浴缸里坐起來,幾滴晶瑩的水珠順著那優美的曲線滑落,滴在浴缸里,濺起一片漣漪。

  而她的眼角,也在悄然間盈滿了晶瑩的淚珠,眼看著就要滑落下來。

  「……」

  張舒俊看著如出水芙蓉般,嬌艷欲滴的袁媛,說不出話來。

  要說剛才已經見識過了那份嬌艷,但依舊不妨礙此刻這幅,在朦朧的水汽掩映下,鮮活動人的美人出浴圖,給他帶來的那麼強烈的視覺衝擊。

  「傻瓜,愣著幹嘛,還不過來,幫我搓搓澡……」

  袁媛嫵媚動人的一笑,纖纖素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滴,向著他輕輕的一招。

  張舒俊就好像是被奪了魂似的,忍不住一步一步的,慢慢地挪到浴缸前,拿起了剛剛放下的沐浴露,擠到了澡花上,打出了泡沫。

  這種場景,上一次還是在半年前,他的初戀女友但盈還沒有離開的時候了。

  那時候的他們兩個,也曾經濃情蜜意,你儂我儂。感覺對方,就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佳偶,天賜的良緣。

  可是一切的美好幻夢,終究抵不住現實的摧殘。得不到雙方家長認可和祝福的兩個人,就算走到一起,最終也得不到圓滿的結局。

  哪怕他已經竭盡全力的,去維護著那段感情,不還是只能在那天下班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她被她的父母拉著,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那麼乘著車不辭而別,從此杳無音信。

  之前和但盈是這樣,那現在呢?他和袁媛兩個人的未來又會怎樣?

  心緒萬千的張舒俊有了心事,手上擦拭的動作不覺得就停了下來。

  袁媛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點,雖然不知道這個雖然接觸次數不多,但是已經成了她的男人的年輕漢子,在他心裡現在到底在想著什麼。

  但是,憑藉著身為一個女人,那種天生敏銳的直覺,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裡現在想的,一定也和女人有關。

  而且,那個女人,在他的心裡的分量,一定是很重,很重!可能重的,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大山。

  袁媛不動聲色的,拿過張舒俊手裡的澡花,動作自然而溫柔的,輕輕拂過他的胸膛,替他打起了泡泡。

  「你也累了吧?來,現在也讓我替你搓搓澡,讓你也消消乏。」

  隨手撩起一潑水花,淋到了張舒俊的臉上。

  偷襲成功的袁媛,就像一隻成功偷吃到了糧食的小母雞,驕傲的炸開翅膀,歡快的在院子裡踱步一樣。眯著媚眼,發出歡樂的「咯咯」的笑聲。

  張舒俊擦了一把濕漉漉的臉,不甘示弱,也撩起一大波水花往袁媛身上潑去。

  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在浴缸里打起了水仗。

  慢慢的,浴缸里,開始盪起了層層疊疊的波浪。

  恰如:

  春潭乍暖又復寒,二度梅開暗香傳。

  小燕新飛未識險,穿林箭射落雲端。

  張舒俊直接打開水龍頭,任由清亮溫燙的水流衝過兩人的身軀。

  「不行了,俊哥兒,慢一點兒啊……」

  「我這是按古人說的,宜將剩勇追窮寇。」

  「古人還說過,窮寇莫追呢!」袁媛翻著白眼,還不忘反駁一句。

  「那可不行,古人還說過,放虎歸山,必有後患。」張舒俊一語雙關。

  「呸,那你沒聽說過,困獸猶鬥,獸窮則齧?」袁媛哪能聽不出張舒俊的話外音,照著張舒俊的肩膀就是一口,咬出一個深深的牙印來。

  ……

  「俊哥兒,你剛剛,在想什麼?」在回到臥室里以後,袁媛睜著大眼睛,盯著張舒俊,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張舒俊坐在床邊,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和但盈從相識、相處、相戀,直到最後分開的經歷,一五一十的,向袁媛進行了傾訴。

  那是他除了當初被審查的時候,對警方進行陳述案情,而簡略的對人訴說以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人,把壓在自己心裡的話,徹底的傾訴出來。

  甚至有一些兩人生活中的小細節,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的忘了,可是隨著話匣子的打開,那些深藏在自己記憶里的畫面,就像幻燈片一樣,一幀一幀的清晰浮現。

  讓他的整個敘述,都更為豐富精彩。

  到後來,談性大發的張舒俊,索性把之前的其他一些經歷,也簡單的擇了一些精彩的情節,當個故事,給袁媛講了起來。

  當初他剛剛經歷過,一段人生的灰暗時刻,全靠著文字的慰藉,才慢慢的從陰霾中走出來。

  也就是那時候,他在一個專門探討研習詩詞歌賦,以及楹聯的文學群里,認識了網名恬美玉黍的她。

  先是她在「詩詞聯文學群英匯」里發的言,總給人一種凋零淒婉的感覺,作為一個曾經的記者,加上對一些事情,有著十分敏感的嗅覺。

  他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個和別的群友一樣,叫他「玫瑰師兄」的網友,似乎是有厭世輕生的傾向。

  為了確定這一點,他開始慢慢的對這位網友,多加了幾分關注,而兩人之間的故事,也就從那時候,開始了。

  她後來在群里,有一天,突然發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

  恰好被上班摸魚的張舒俊,一眼就看到了,他下意識的心裡「咯噔」一下,壞了,這傢伙要自殺!

  他趕緊第一時間,就添加了這網名叫「玉蜀黍」的好友,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連著發出了十多遍的好友申請。

  終於,就在他幾乎已經要放棄,並為當初還素昧謀面的一個年輕的,熱愛文學的,本應璀璨綻放的生命,卻這麼無聲的默然隕落凋零,而進行默哀的時候。

  他的申請,通過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對面的傢伙,真名叫做但盈,是一個出生於漢陽府荊州,安陸郡漢川縣的妹子,比他的年紀小了六歲。

  而隨著兩人的聊天,她發了自己因為意圖割腕,而在手腕上留下來的嶄新的傷疤。

  出於對一個群友的關切,他接連發送了幾段語音,在對但盈進行了一番勸解和安慰後,才問出了她的心事。

  原來是因為,她在西北地區,河西府、肅州威武郡,修學之後,和一個當地的青年工程師,談起了戀愛,在被那廝追到手以後,沒多久,在那廝的花言巧語的攻勢下,兩人就有了親密關係。

  就在她以為自己找到的是一個忠實可靠的終身伴侶的時候,那傢伙對她一直隱瞞著的髮妻找上了門。她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而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她不僅失去了一個女孩的清白,甚至已經懷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受不了打擊的她,一時激憤,就選擇了自戕,幸好被她同宿的舍友,及時的發現,送到了醫院,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就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張舒俊出現了,給她帶來了一縷陽光。

  兩個同樣在經歷人生中的苦難的人,隔著遙遠而漫長的距離,達成了心靈的共鳴。

  再然後,在他的鼓勵下,她最終還是走出了陰霾,養好了傷後,自己去醫院裡,把那個已經開始有了雛形的孩子,打掉了。

  可是出了這樣的事,她的父母,不僅沒有給予她一點安慰,還認為她傷風敗俗,敗壞家風。甚至更是放言說:要不就把那男人搶回來,要不就別進那個家門——

  就因為,那個男人有錢,非常有錢,給但盈的父母兩個人,曾經送過不少價值不菲的禮品。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活了下來的但盈,再一次,在遭受到了,那種來自自己家庭的傷害後,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

  好在,這次她在即將赴死的前夕,給他這個雖然素未謀面,但是一直鼓勵她,安慰她,勸解她,開導她的「師兄」,打了一個語音通話。而就是這一次通話,徹底的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

  那時候,時近年關,在知道她已經無家可歸的情況下,張舒俊二話不說,給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孩子,把自己手裡的錢全部打了過去。

  讓她先好好的修養身體,如果過年的時候實在回不了她位於漢川的家,就到這漁陽郡,木蘭縣來,起碼他這個師兄,能給她提供一個棲身之所。

  雖然他的本意,是想讓她能回家,和自己的父母好好團聚,過個團圓年。畢竟他實在不能想像會有父母,對自己辛苦供養到大學的閨女,下得了那麼大的狠心。

  只是,萬萬沒想到,大年初五的晚上,他竟然接到了她的通話——她就要到漁陽郡了。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的張舒俊,只能匆匆的從家裡出來,趕到車站,去迎接遠道而來的但盈。

  並且在車站那茫茫的人流中,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看起來有些嬌嬌怯怯的,隨著人群往站外走的那個姑娘。雖然,在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模樣。

  ……

  張舒俊簡單地談講完了他和但盈,這個第一個走進他的生活的女人,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經歷。

  張舒俊乾脆把自己,在這些年裡的一些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事,撿一些比較精彩或者有趣的事兒,也給袁媛做了個簡單的講述。

  比如當年上學的時候,被七個小女生在他下晚自習的路上,追著他喊:「啊……詩人!」,結果他驚慌失措之下,一頭碰到了路上的梧桐樹的糗事。

  比如他當年在做記者的時候,曾經遭遇過的致命危險。

  比如他在臥底黑物流的時候,被「騙」去做保安,站崗執勤期間,因為在崗亭里寫詩,雪地里練劍,而吸引到了兩個川妹子的追求。

  並且在情人節的那天夜裡,平生第一次被美女送紅玫瑰,而他因為天黑沒看清是誰送的,第二天只能給一向結伴同行的兩個姑娘寫詩為謝,最後讓她們兩人不歡而散的趣事。

  ……

  在他用平淡的語氣,講述著自己的故事的時候,袁媛除了偶爾應和一下,沒有在中間插一句話,就這麼默默地傾聽著,注視著張舒俊英朗的側臉。

  感受著身邊這個男人,在情感上的喜、怒、哀、樂,也共情著他生活中的苦、辣、酸、甜。

  聽他用那平淡如水的語調,講述著那一幕幕,令人驚心動魄的往事。袁媛不禁有些痴了。

  原來,曾經的他,有過那麼多的驚心動魄,那麼多的風姿異彩。

  相比起自己,那慘澹無光的前半生,他的生活里,無疑曾經充滿了精彩。

  張舒俊講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了話頭,對著袁媛問道:「媛媛,我把自己的過去告訴你了,那麼,你願意和我分享一下,你的人生嗎?」

  袁媛依偎在他懷裡,仰起頭,眼睛裡有著光,她輕輕的把頭在他胸前蹭蹭,像個慵懶的小貓兒似的,呢喃著:「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