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與那假扮女鬼交手, 發現她是個左撇子,焦大人,你府中可有人是左撇子?」藍皓離問道。
焦知還未曾回答, 管家王富貴便接過話來:
「稟告太子殿下,這焦府中左撇子的女人還真有一個。」
「哦?」藍皓離來了興致,「不知王管家說得是何人?」
王富貴伸頭張腦的望了一眼院子,回答道:
「在西院打掃院子的一個婢女就是左撇子。」
「西院。」藍皓離重複著這個詞。
昨夜那女鬼出現的地方,正巧是西院。
白清清十分亢奮:
【巧了嘛那不是, 案發現場吻合,罪犯特徵也吻合,這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藍皓離說道:「那便帶她出來看看。」
王富貴領命, 不一會兒便帶了一個女子。
女子怯生生的跟在王管家的身邊。
王管家到了後, 立在一旁,使了個眼色:「小花,你去給殿下倒杯茶。」
小花立刻拿托盤倒了一杯茶,並且還十分有眼力見的給白清清也倒了一杯。
白清清在接過茶杯時,瞟了一眼。
果然沒錯, 如王管家所言,是個左撇子。
她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昨夜,你在哪啊?」
小花聽見問話後身體一顫, 慌忙的抬起頭, 發現自己反應過於激烈之後, 又趕忙低下了頭:
「奴……奴婢一直在屋裡,未曾外出。」
這一看便知有鬼。
「撒謊!」白清清站起來恐嚇道,「你衣角上葉靈汁是怎麼沾上的?」
葉靈草是春天夜裡才會開出來的小花, 通常長在池塘這種潮濕的地方, 粘在衣襟上會有淡淡的藍色, 若不細緻查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小花聽到這話,頓時嚇得跪了下來。
王富貴上前仔細看了看小花衣角的痕跡,確認了那就是葉靈汁。
皺著眉頭重新審視這個一直在西院打掃的奴婢。
他管事多年,對這個小花也有些了解,平日裡除了貪點小便宜也沒鬧過什麼大事。
沒想到她竟然就是在焦府中夜裡扮女鬼的那個人。
想到這兒,王管家轉身欲回到原位。
忽然,他眼尖的發現,太子殿下和白姑娘身上都是這種葉靈汁。
殿下和白姑娘在池塘邊幹什麼了啊?
摔了一跤?
王富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若只是摔了一跤不會後背、身下都沾滿了這葉靈汁。
這種劑量的葉靈汁,怕是要在池塘邊打滾才能沾上這麼多。
王富貴暗道奇怪,卻也沒有多想,轉念間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假扮女鬼的小花身上。
「你昨晚上到底幹什麼了?!」王富貴也跟著白姑娘怒吼道。
「我……我……」
小花結結巴巴,眼睛一直往管家和焦大人身上偷瞄。
「奴婢真的只是在房中睡覺。」
小花不知為何,硬是咬死了不承認。
白清清冷哼一聲:「那你解釋解釋,你身上的葉靈汁是怎麼沾上的。」
「……」
小花沉默了下來,默不作聲,任憑白清清問到底,也不回一個字。
白清清費勁口舌,威逼利用無果,氣喘吁吁的坐回原位,喝了一大口茶,感嘆道:
【沒辦法,真是沒一點辦法。】
這時,藍皓離站起身來,聲音冷漠:「用刑吧。」
「啊?」白清清回頭。
這不是屈打成招了嗎?萬一不是小花……
她還未開口,藍皓離瞟了她一眼。
她立馬閉上了嘴巴。
「杖刑,打到她說實話為止。」
藍皓離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小花嚇得頓時抬起了頭,求饒道:「不要啊!」
兩個僕人走了進來,拿著杖刑的棍子,扁的那一頭足足有兩指寬,若是打在人的身上那必定是皮開肉爛,搞不好還有性命之憂。
小花顫抖著身子,戰戰兢兢的看著兩個僕人拿的刑棍,她曾經外出採買的時候,見過一個犯人被這刑棍打得皮開肉爛。
在過年時,她母親曾經給她做過肉丸子。
將肉放在碗裡,一棒一棒的打下去,原本肉塊逐漸失去形狀,變得鬆散,慢慢的坨成一團,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而刑棍打在那犯人的身上,一棍棍打下去,人的身體就如同肉泥一般,蹦出鮮血,身上的肉逐漸失去了形狀。
偏偏還有骨架支撐著,刑棍透過血肉打在骨頭上,那才最疼的。
小花瘋狂的搖頭,下意識起身想要逃跑,被趕來的僕人抓住,壓在地上。
刑棍揮在空中,揮出風的響聲——
——「我說!我說!」
小花再也抵擋不住,鬆口道。
「我……我昨晚上,去西院的庫房裡……偷東西了。」小花說道。
王管家聽後「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你說什麼?!你去庫房偷什麼了?!」
他以為小花只是貪小便宜,沒想到這奴婢竟然如此大膽,敢去庫房偷主人家的東西。
小花不敢看王管家:「一些小玩意兒。」
王管家氣急敗壞,白清清合理的懷疑,若不是太子殿下在這裡,王管家都會找人發賣了小花。
難怪剛剛她一直問,小花就是不說一句。
「那……昨日你在西院有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藍皓離問道。
白清清聽見藍皓離的問話,似有所感的抬起頭。
「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藍皓離指的是他們昨夜在池塘邊翻雲覆雨,還是……
白清清盯著小花,生怕她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小花搖頭。
白清清鬆了一口氣。
她緊接著問道:「你難道沒有聽見有女人在唱戲曲嗎?」
小花點頭,毫不在意:「聽見了,大家都說那是冤魂,但我不這樣覺得。」
藍皓離挑了挑眉毛:「此話怎講。」
「我從進府之後便聽到那歌聲,一開始那女子並不會唱這首曲子,唱得咿咿呀呀十分難聽,後來過了三年五載,總練這一首曲子,才有了今天的模樣。」
小花想了想,終於用了一句話總結那女鬼的唱功:「雖勤勉,但不堪入耳。」
「噗。」白清清聽見小花這樣說,頓時有三分同情那女鬼。
焦知問道:「難道你會唱戲曲?」
小花說道:「自然是會的。」
說著,便開嗓唱了幾句。
焦知眯著眼,聽得如痴如醉。
藍皓離笑道:「焦大人,莫不是聽見這丫頭嗓音,要迷上女色了吧。」
焦知搖頭,說道:「下官只是……才知曉下官的府內竟有女子會唱戲曲,十分驚訝罷了。」
白清清皺著眉頭,看了看小花,覺得十分棘手。
她覺得小花即是左撇子,又會唱戲曲,還去過西院,完全能和昨夜冒充女鬼的人匹配上。
不可能因為廖廖幾句,就放棄了這麼大的疑點,相信小花說得話了吧。
【事實擺在那裡,她理由那麼拙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吧。】
「你退下吧。」藍皓離輕輕說道。
「欸?」白清清一愣。
有時候她與藍皓離十分默契,有時候藍皓離又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就是跟她對著幹。
白清清勸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但藍皓離不為所動,偏偏故意的看著她著急。
「好了,現在線索斷在這兒了,要不然別查了,我們回家吧!」
白清清平靜的發瘋道。
不查了是嗎?那就別查了,大家都別查了!回家吧!!
她現在只想平等的創飛所有人。
藍皓離輕瞄了她一眼 隨後說道:
「自然不是,不過你說得也對。」
白清清睜大了眼睛:???
藍皓離繼續緩緩說道:「這案子還有什麼好查的呢,事實不就擺在面前嘛,你說是不是啊,焦大人?」
王管家不知所以,連忙附和:「啊對對對,殿下說得是。」
焦大人卻沉默不語。
白清清皺起眉頭,搞不清他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小花也說了,那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有人在練習戲曲。」藍皓離說道。
白清清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這你也真的信?】
「昨日我與那人交手時,那人雖為女子,但力氣十分大,倒感覺不像女子,像個……」
「——雌雄同體的人?」白清清接話道。
此言一出,藍皓離側頭望著她。
焦知張大了嘴,望著她。
王管家呆愣在原地,痴痴的望著她。
「雌雄……同體的人是何意?」焦知問道。
白清清此刻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叫你嘴快!叫你接話!
現在好了,走錯頻道了吧?怎麼去了隔壁海棠!
她訕訕解釋道:「就是陰陽人,亦男亦女,穿上男裝便是男人,換上女裝便是女人。」
「竟是這樣……」王管家看向藍皓離,「當真如這位白姑娘所說,是陰陽人扮作女鬼嗎?」
王管家越來越覺得像那麼一回事:
「若是那人白天換上男裝,扮作府里的傭人,夜裡又恢復成女兒身,在西院唱起戲曲,也是……令人始料不及啊。」
白清清聽見王管家的分析,也覺得十分有道理。
藍皓離輕笑一聲,看向白清清,漆黑的眼眸蕩漾出一抹笑意:
「你平日裡都在看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竟然能想到陰陽人?」
白清清閉上了嘴,眼神閃避。
她都不好意思說,她平日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看小黃雯。
藍皓離向王管家解釋道:「自然不是,只是男扮女裝罷了。」
王富貴點了點頭,回想太子殿下剛剛所提到的線索,忽然電光火石般想起了一人。
頓時身體一個機靈,捂住了嘴巴。
藍皓離看見王管家的反應,輕笑道:「王管家,想必你已經知道是誰在裝神弄鬼了吧?」
王管家還沉浸在真相之中,被太子殿下說破,頓時身體一軟,跪了下來:「……老奴……老奴不知啊。」
白清清:???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倒是護住心切,」藍皓離說道,「您說是不是啊,焦大人?」
白清清瞪大了眼睛,看向焦大人。
他是那個午夜扮鬼之人?!
焦知眼看事情敗露,便也不裝了,他放下茶杯說道:
「殿下何時知道,是下官在搞鬼?」
「一直都有猜測,只不過,小花的話讓本宮確信了就是你。」藍皓離回道。
「哦?」
「你似乎對戲曲很感興趣。」
藍皓離意味不明,眼中帶笑,看向焦知。
焦知愣神,撓了撓了腦袋。
白清清想起剛剛小花的話,「三年五載練這一首曲子,雖勤勉,卻不堪入耳」。
她看向焦知,頓時明白了所有真相。
難道這不是什麼裝神弄鬼,而是焦大人偷偷一個人在練戲曲啊?
「那……焦大人,您是如何變成那美艷的女鬼的?」白清清好奇的問道。
「下官……拿那胭脂水粉一筆一筆的在臉上畫出來的。」焦知有些不好意思。
【女裝大佬啊,白清清感嘆了一聲。】
她又問道:「那之前來找過女鬼的下人都消失了是怎麼回事?」
王管家聽到這話也站了起來,看向老爺,想要尋查到真相。
「王管家對下官這事並不知情。」焦知替王富貴解釋道。
白清清看了看王管家那二愣子摸不到頭腦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反應確實不像知道真相的樣子。
焦知解釋道:「那日,王管家帶著許多人來抓下官咳咳咳……抓那女鬼,下官一時不慎被那群下人看見了,為了保住下官這點小癖好,於是下官便趁王管家不注意,以王管家的名義將人趕走了。」
王富貴聽見這話後,臉上表情晦暗不明,肚中的一席話,最終都變成了一個字:
「唉……」
「不過下官真的從未害過人啊,求太子殿下明鑑!」焦知說道。
藍皓離不急不緩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焦知眼巴巴的看著藍皓離。
「焦大人也知道本宮這趟來所為何事,」藍皓離緩緩說道,「若是本宮這趟無功而返,怕是本宮這張嘴守不住門,把這幾日在焦府所見所聞都說了出去。」
焦知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溫文爾雅的太子爺,也會用這種事情來要挾他。
白清清嘆為觀止,她終於明白藍皓離為什麼對這鬧鬼之事如此上心了,原來就是為了撬開焦大人的嘴。
真是惡劣。
焦知別無他法,苦笑道:「其實這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若殿下想要知道,那下官便說給您聽吧。」
【來嘍來嘍。】
白清清坐好,洗耳恭聽。
「其實在下官還考上舉人時,便有人找上下官,說可以讓下官高中,只要下官從此以後為那人馬首是瞻。」
「那時下官拒絕了,只要下官拒絕,那人必定會找其他人做傀儡。」
「但是,不日之後,下官家裡便起了火……」
「下官唯一的妻子燒死在家中……」焦知說到這兒已經泣不成聲。
「從那以後,下官只能參加科考,只是下官妻子唯一的願望,送那以後下官夜不能寐,每每想起妻子時,只能唱起妻子那戲曲,才能讓下官心中好受一點。」
「科舉那場火,可能是衝著下官來的,也可能不是。」
藍皓離眯了眯眼。
「第一場大火燒死的,是在京城中展露頭角的年輕人,他們死了,也為一批人讓出了一條道。」
「當年,下官差點死在了第二場大火中,第二場大火確實是衝著下管等人來的,還好下官命大,僥倖逃了出來。」
藍皓離問道:「那幕後之人你可知是誰?」
焦知點了點頭,盯著藍皓離的眼睛,說道:「太后。」
藍皓離聽見這個名字,意外的沉默了下來。
白清清看著藍皓離的側臉,明顯的感覺得到,他只是假裝十分平靜。
白清清下意識的牽了牽他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