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快要到了, 攤子前買法器的人愈來愈少。
有的人買到心儀的法器,揣在懷裡視若珍寶。
有人買不起法器,和相師軟磨硬泡, 被相師趕走。
太陽升至中央,路上沒幾個行人之時。
白清清和藍皓離終於去攤前看法器。
「來看一看啊,賣完這一單,我要回去吃午飯了。」
丹莊眯了眯眼。
這兩人穿得都是上好的料子,看起來是個富貴人家。
白清清見毛筆有點意思, 拿在手中把玩,對相師說道:
「相師,我肚子裡的貨不多, 有沒有什麼野路子讓我這次高中?」
丹莊挑了挑眉:
「我這的法器只能保平安, 增運勢,起死回生我這做不了,閣下另起高明吧。」
藍皓離聽後,輕笑一聲。
丹莊聞聲抬頭,看了看藍皓離, 似是來了興趣:
「公子一看便是出生富貴人家,從小錦衣玉食,不愁吃穿, 只是……這面相有些奇怪啊。」
「哦?」白清清來了興趣, 「哪裡奇怪, 相師不如幫我們算上一算?」
不用眼前這男子多說,丹莊就已在心中默默算起卦來。
他十分有職業操守,起卦到半路, 忽然想起來, 對白清清叮囑道:
「算卦耗我元神壽命, 你記得給我一兩銀子。」
白清清盯著這相師,覺得他倒挺像一回事,看起來有幾把刷子。
見他睜眼,以為要吐露出什麼驚天之言,沒想到竟是要錢,無奈道:
「放心,少不了你的。」
藍皓離面色如常,似乎對相師的占卜毫不關心。
過了一會兒,丹莊睜開眼睛,搖頭感嘆道:
「這種命我也是第一次見……」
白清清身體前傾,看看藍皓離,又看看相師,將一錠銀子放在攤前,說道:
「什麼命?相師給我們講解講解?」
丹莊兩指在桌子上點了一下藍皓離的方位,說道:
「明明是天上仙君下凡渡劫解救蒼生的命,卻好似被人用鎖魂錐封了七竅,縛天綾捆了四肢,桎梏在原地,挪動不了半步,稀奇,真是稀奇……」
白清清聽見這話,幾乎都要偷笑出聲,在心裡想道:
【什麼相師啊,就是一江湖騙子,居然還說藍皓離是仙君下凡解救蒼生,太會編了,哈哈哈。】
丹莊搖了搖頭,開解道:「算命嘛,本就是雲霧迷濛,只能看見支離破碎的事。」
白清清見狀,又扔了一錠銀子:「相師不如再算算我的命。」
她十分自信,若是這相師算出藍皓離的前世是仙君,那必然能算出她是自異世界。
倘若這相師都算不出她是來自異世界,那之前說藍皓離是仙君就純純扯淡。
丹莊眯眼看了看這位扔銀子的小公子,皺起眉頭,睜大了眼睛,仔細端詳。
白清清微微抬起下巴,被這相師看得有些尷尬,大拇指瘋狂扣地。
「嘖,這位公子面相也有些奇怪啊。」丹莊說道。
「哦?」藍皓離挑眉問道,「相師不妨說上一說。」
丹莊:「這位公子怎麼……男生女相啊。」
「噗。」藍皓離輕笑出聲。
白清清咬了咬嘴唇:
「相師不如不看我的性別,就問前世今生,因果輪迴。」
「這……」丹莊有些遲疑,仍然細細算來。
他其實並不喜為人算命,窺探因果輪迴是要折壽的。
但這兩人冥冥之中與他有些淵源,要在此刻為他們算上一掛。
「你……」丹莊對上白清清的眼睛。
白清清眨了眨眼,十分期待相師接下來的話。
結果——
「你看起來……公子莫怪……我也是看見什麼說什麼……」
丹莊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白清清受不了他這樣墨跡:「快說,你說什麼我都能接受得了。」
「公子這命看起來……像個不會說話的鸚鵡。」
丹莊一口氣趕緊說完,低下頭,生怕這公子發難。
白清清聽見這相師說來句沒頭沒尾的話,攥緊了拳頭:
【什麼玩意兒?不會說話的鸚鵡?這人啥意思?亂說!】
藍皓離本就對這算卦之事不上心,只是陪白清清瞎胡鬧而已。
但這相師說到「說話」「鸚鵡」,引起了他的警覺。
這……怎麼看,都是不詳之兆啊。
「相師,您這卦說得我們都有些聽不懂,不如您為我們開解開解?」
藍皓離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丹莊面前。
這兩人真是大手筆,丹莊心想。
但是不該收的錢他收了,也是會損陰德的。
丹莊連忙推脫道:
「不用不用,這錠銀子我可不能收。」
「我這卦啊,卜不了你們的今生未來,只能占出你們的前世。」
「既是前世,那便是過眼雲煙,不必再意。」
「不過,」丹莊指了指白清清,看向藍皓離說道,「我看閣下對這位小公子寶貝得緊啊,那便依鄙人所見,來開解開解這位小公子的卦象。」
他撥弄著桌上的卦象,繼續說道:
「鸚鵡口舌多,但不會說話的鸚鵡,恐怕就是啞巴?這位公子前世是個啞巴?恕鄙人愚鈍,我也看不清這卦象。」
白清清一臉不服氣,退到攤位的拐角。
她確定了,這人就是一個騙子,整得玄乎。
實際上連她是穿越的,看過這本小說組成的世界都算不出。
【還啞巴,你才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
白清清扯了扯藍皓離的袖子,想離開這兒。
但藍皓離似乎對這個頗為上心,聽了相師的話後,低頭沉思,連白清清拉他衣角都沒發現。
白清清見藍皓離的反應,不經笑道:
「這你也信?」
藍皓離低頭,剛好白清清抬頭,兩人對視一眼。
白清清就這樣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中。
「你的事,我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說道。
白清清眼珠震顫。
那一刻,宛如春風拂面,綠芽攀上了枝丫,一切美好如約而至。
「你們兩人雖是男子,但命里註定要羈絆生生世世,只怕這一世,世俗是你們要渡的劫啊。」
丹莊說道。
他只看見卦象中劫難叢生,不知白清清其實是個女兒身,便以為這兩人遭受的劫難便是男子相戀。
藍皓離打破這僵局:
「既然卦象如此,那我便翹首以待便是。」
丹莊被這位公子的氣度所折服:
「即使前路艱難險阻,公子也不懼不退?」
「生來便註定要走這條路,何懼何退?」藍皓離回道,伸手撥弄了一下白清清的發尾,「只願不禍及無辜之人。」
「一切有因才有果,皆在此局中,何來無辜之人。」
丹莊說了這句,便收了攤子,準備回家。
白清清站在一側,見兩人你來我往的打謎語打了半天。
白清清免不了好奇心,問向藍皓離:
「這相師前言不搭後語,你也能從其中品出幾道天機出來?」
藍皓離笑笑:「我倒是覺得,這相師靈得很,說得基本上都能對得上。」
白清清瞪大了眼睛,真想把藍皓離的腦子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藍皓離見白清清滿臉不信,低頭一笑。
這相師確實很靈,白清清她自己並不知曉她的心聲外露,這也和相師所說的鸚鵡口舌對上了。
鸚鵡不會說話,難道是說白清清的心聲外露,會有消失的一天嗎?
白清清走在前面,心裡嘰嘰喳喳: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火神爺貢院案估計要查一下卷宗吧?】
【還要去那焦狀元的府上拜訪。】
【怎麼提起這焦狀元,我覺得特別熟悉啊?】
【讓我想想,小說里有提過他嗎?】
藍皓離愣了一下。
……
次日,焦府門口。
白清清終於恢復成女裝,跟在藍皓離和宋亦寒的身後,來到焦府拜訪。
剛下轎子,便有下人出來出來服侍他們。
白清清十分受用:
【看來這焦狀元十分上道,怪不得能在這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
藍皓離輕笑。
宋亦寒搖了搖頭。
焦知得知太子前來拜訪,早早便在府外等候。
看見太子下轎,連忙問候:「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藍皓離揮了揮手:「不必客氣。」
焦知見白清清,誇讚道:
「這位就是白姑娘了吧,聽聞白姑娘金口玉言能料定來事,焦某期盼白姑娘能為焦某推算一番。」
「咳咳咳。」
白清清被這焦狀元的話嗆了一下,忍不住地咳嗽:
【差點忘了我這小神婆的設定,沒想到這焦狀元看起來年紀輕輕,居然這麼老成,看來之前那龍門客棧的書呆子說得沒錯,這焦狀元確實信奉鬼神之事。】
【難道當年,這焦狀元真是因為誤打誤撞,帶了水葫蘆這個法器入了貢院,才從火神爺手下逃脫,考上了狀元?】
白清清想到這裡,下了馬車,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入了後花園,嘴邊還一直在敷衍這焦狀元:
「焦大人,我料定來事有時靈驗,有時不靈驗,您不如帶著我們多逛逛,說不定我就能看見些未來支離破碎的事情了呢。」
焦知十分欣喜:「白姑娘當真願意為下官推算一番,實乃下官的榮幸啊,陛下欽定姑娘為太子妃,必定是看中姑娘的異人之處啊。」
白清清扯出一個十分官方的笑容,內心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焦狀元在官場上歷練一番,拍馬屁學得倒是真六啊,這麼通人情世故,難怪進了官場事業蒸蒸日上了。】
宋亦寒聽到白清清的心聲,又看了看宋府的後花園,也忍不住得點頭贊同。
這焦府家底確實厚啊,這後花園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很難不讓人懷疑,這焦家是不是貪了,才這麼有錢。
「焦大人,府上的吃穿用度看起來十分奢靡啊。」
宋亦寒說道。
焦知聽見後並沒有當一回事,揮了揮手道:
「我從小便父母雙亡,早年經商留了些家底,考中狀元才在京城站穩腳跟,購置了宅子,後來我一直做善事,這才得神仙保佑,有了這家底。」
白清清聽了眨了眨眼:「這麼說,這家底錢財,宅子僕人都是仙人賞給你的了?」
焦知聽見白清清這樣講,竟真的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白清清連連搖頭:
【沒救了,沒救了,雞同鴨講,看來今天又是白跑一趟了。】
【查個科考徇私舞弊一案怎麼這麼難啊!總有一層神神鬼鬼的薄霧擋在真相面前。】
藍皓離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腳步。
白清清順著藍皓離的視線往前看去,看見掛在窗前的畫像。
畫像中女子一身紅衣,容貌絕美,身材修長,腳邊有一隻黑貓。
黑貓眼珠豎起,直勾勾地盯著觀望畫像之人,獠牙微露,紅衣配黑貓,看起來十分詭異兇猛。
「這是……」藍皓離問道。
焦知看見後,連忙關上了窗子:
「這就是保我平安和榮華富貴的仙人啊,說來奇怪,我剛剛明明關上了窗子,這窗子卻又開了,怕是這畫中仙人想要看看太子殿下一行人的真容,自己將這窗子打開了。」
白清清聽見焦知這樣說,又聯想到剛剛那一副畫,感覺汗毛直立,後背爬滿了雞皮疙瘩。
那畫中人十分詭異,女子妖艷又養著一隻黑貓。
而且那黑貓不知是用什麼顏料所畫,竟然黑中泛著紅光,是只玄貓。
都說黑貓能看見死人,是大凶之物。
這畫看起來讓人覺得心中發毛,哪像焦知所說,是位畫中仙,說是聊齋中的女鬼都有人信!
白清清沉浸這令人恐懼的氛圍中胡思亂想,慢慢的覺得這些元素有些熟悉。
畫中仙,焦狀元,父母雙親早亡,早年經商後考上狀元。
這些元素迭加在一起,特別像原小說中提到的一個人!
白清清抖了一個機靈,看向焦知:
【是他?】
藍皓離一震。
宋亦寒身體一僵。
是誰?妹妹你是不是又想起來什麼了?
快說啊!
白清清在大腦里拼命回憶:
【是誰?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感覺這種到了嘴邊,忽然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的感覺好難受啊!】
藍皓離忍不住咬了咬牙。
宋亦寒恨不得一拳捶向牆壁。
焦知見這幾位上賓突然安靜了下來,和下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是他講錯話了?
還是太子和太子妃不喜歡他說這些鬼神之事?
可是當今的聖上不也推崇迷信嗎?而且太子妃本身就是一位高人,太子沒理由厭惡鬼神之事啊……
焦知見這幾位不說話,他在一旁也不敢吭聲。
呆呆立在一邊,回憶從入府接待以來,他有沒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我想起來了!】
白清清終於回憶起來了,感覺十分神清氣爽,沒有剛剛那呼之欲出卻又出不來的難受憋屈。
藍皓離支棱起來。
宋亦寒挺起身子。
【這焦府好像在小說中出現一次。】
【聽說焦府每每到深夜,便會有女人的哭啼聲。】
【但焦府上下都找過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因此,大家都說這是女鬼索命,因為焦大人那狀元得的不光彩。】
【身上背著數十條在貢院被活活燒死的冤魂。】
【那些冤魂記恨焦大人,倘若他們不被燒死,這考中狀元的,可能就輪不到區區焦知了!】
【民間流言,焦大人有文曲星傍身,貢院中橫死得孤魂野鬼近不了他的身。】
【但那些舉人有的是家中棟樑,家中婦人知曉自己的丈夫在貢院中橫死,也活不下去了,在家中懸樑自盡。】
【女人的魂魄每到夜裡,便來這焦府,發瘋哭啼,找那焦大人還她們丈夫。】
白清清回憶著小說的內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雖然後面的內容她還沒想起來。
但是按這描述,這……焦府,難道……真有鬼?
焦知見天色漸晚,感覺這樣呆站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
雖然他這後院中有山有水,但怕傳出去,有人說他薄待了太子和太子妃。
於是他打破寂靜,對著太子和太子妃說道:
「殿下,這天色漸晚,要不然便在下官府上住上一晚?」
「不要!!」
藍皓離還沒來得及回答,白清清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開什麼玩笑,在這裡過夜?
這裡鬧鬼哎!
而且還有那看起來令人心生恐怖的畫。
她怎麼可能在這過夜呢!
「好的,有勞焦大人了。」
藍皓離似乎沒聽見白清清的吶喊,對焦知說道。
白清清瞪著藍皓離。
這丫的,絕逼是故意的!
別的玩笑也就算了,這個簡直是在她的底線上跳舞,她絕對不允許!
「我不——嗚嗚嗚。」
白清清話還沒說完,便被藍皓離捂住了嘴巴,剩下的話都來不及說出來。
焦知見太子與太子妃的互動,姨母笑洋溢在嘴邊。
看來太子與太子妃十分恩愛啊……
「那……下官是準備幾套房?」
焦知忽然想起來,問向太子。
藍皓離回道:「三套。」
焦知點了點頭,便離開,準備收拾太子的屋子。
他原以為太子與太子妃這樣恩愛,會同住一套房。
沒想到太子認為兩人還未完婚,要保護白姑娘的名節,所以要了三套房。
待焦知走後,白清清一把扯開藍皓離的手:
「要住你們住,我不敢住這!」
藍皓離趕忙拉住暴怒的白清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想知道這焦府的真相嗎?」
白清清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想是想,但是……我怕啊……」
她一想到今晚上,要在這鬧鬼的宅子裡一個人睡一間房,她就覺得心裡發麻。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含淚,看向藍皓離:「要我留下也行,但是我不想晚上一個人睡……我怕……」
藍皓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