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戴亭叫人收縮在占婆的安排,準備在稻種全都入倉後開始返航,只在這邊留幾個人當釘子,要是這批稻種試種不成功來年還得過來。

  這次戴亭不找事,事情卻還是找上門來。

  最近占婆也並不安穩,前年占婆國王被殺,國人擁立國王之子繼位,卻與掌控權利的大臣意見衝突。大臣毫不猶豫地廢了國王之子,擁立國王之女為王。

  女王並沒能讓局勢安穩下來,自國王頭黎去世後占婆就亂成一團。由於到處都亂,戴亭這個外來者圈了塊地居然安心種田,很難不被人注意上。

  別人都沒安生日子過,憑什麼你該吃吃該喝喝,晚上還睡得挺香?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明里暗裡過來找麻煩的人並不少,全給戴亭輕而易舉地擋回去了,一點都沒影響他認真地記錄占婆稻種的生長周期、品種特點、預計產量。

  在戴亭在做撤離準備的時候,一批特別的訪客趁著夜幕的遮掩悄然到來。這批訪客是全是女子,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事實上其中大半都是訓練有素的女子侍衛,身手並不差。

  戴亭本來不想節外生枝,不過為首的人讓人送了個印鑑進來,表達出了十足的誠意。

  那是占婆國王的印鑑。

  戴亭想著稻種大半已經入倉,真有什麼事也不會對他們此行的目的有太大影響,便將這批客人迎入內。為首的女子戴著全黑的幕籬,連身體都被遮擋在幕籬之下,戴亭對她們的長相併不好奇,邀她們相對坐下,平靜地詢問她們的來意。

  戴亭這次遠行占婆沒再戴面具,他一邊臉白璧無瑕、昳麗動人,一邊臉卻有個清晰可見的艷紅胎記,但這胎記並沒有影響他的美,反倒像老天對他格外愛重,還給他白玉般的面孔添了朵艷麗的花。

  來人沒想到這群人里可以做主的竟是這麼一個人。他太年輕了,長得也……太美了,美得不像人間該有的,或許佛子臨世、幻化為人,才會有這樣一張臉吧?短暫失神過後,為首的女子取下幕籬,懇切地朝戴亭一拜:「請幫幫我。」

  戴亭看向伏拜在地的女子。

  不必多問,他也猜出這女子的身份。這次他們來的船對於商隊來說不算少,帶來的人也有一批精銳,所以才能圈出一塊安樂之地。在如今到處都動盪不安的占婆,他們確實太顯眼了,所以一批批的人對他們下手無果之後,一批批無家可歸、無法可想的民眾也朝他們靠攏,乞求他們的庇護。

  這些事並不稀奇,而且是戴亭再熟悉不過的,他在高昌看過,在吐蕃看過,在高麗看過,在倭國也看過。

  只要有戰爭、只要有鬥爭,先遭殃的總是百姓,能在不影響要做的事的前提下,能幫一把的他們也會幫一把。畢竟聚攏一些人對他們並沒有壞處,還會讓有心找他們麻煩的人望而卻步。

  沒想到占婆女王竟會親自找過來。

  看來占婆大臣們找到了更適合的傀儡、更能穩固民心新國王,這位女王馬上要失去利用價值了。

  君與臣、君與民的關係看似牢固,實際上在茫茫歷史長河之中王位總是不斷更迭、王權總是不斷流轉,昨天天下可能還姓楊,今天天下可能就姓了李。在生死面前,尊嚴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伏地向一個外來者求援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畢竟這可是天朝上國的來客。

  戴亭面色平靜,沒有絲毫動容。

  這世上的人是美是丑,是身份高貴還是身份低賤,和他都沒什麼關係,他沒有多餘的同情和憐憫施與陌生人。要是她們能拿出足夠的利益,他也許願意聽聽她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在簡短的交談之後,占婆女王也明白了這一點。眼前這個人不缺錢財,不想在占婆封侯拜爵,人家當真是來這兒圈塊地種個一年田就走,是那些人非要找他們麻煩他們才反擊的。

  至於美色,不是占婆女王不夠自信,而是戴亭往那裡一坐,在場的所有人都得自慚形穢。這樣的人會對美色動心嗎?想想就覺得不可能,真要給他送美人,怕是有占他便宜的嫌疑!

  占婆女王按照戴亭的需求提出自己的報答方向:要是他們能幫她坐穩王位,她會動員所有能動員的人好好耕種,幫大唐選種育種,有好的稻種第一時間獻給大唐。她們占婆氣候好,物產豐富,稻穀甚至可以一年三熟!她們不僅可以獻上占婆的作物品種,還可以幫大唐試種周圍諸國的品種。

  戴亭聽了終於有些意動。

  他頓了頓,開口糾正占婆女王的報答對象:「獻給滕王殿下。」

  給李元嬰和給大唐是不同的。

  這一切必須先獻給李元嬰。不管李元嬰想不想要,他們都會給李元嬰爭取儘量多的東西,他都要讓天下百姓都知道為他們尋來這些稻種的是李元嬰,處處為他們著想為他們考慮的也是李元嬰。

  李元嬰只想快快活活地當藩王,從沒想過其他,可他日子過得瀟灑肆意,難免會有人眼紅。

  戴亭想要的是讓李元嬰成為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他的存在。

  哪怕很多東西李元嬰同樣會全數獻給朝廷,可經了李元嬰手和沒經李元嬰手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他不效忠於朝廷,不效忠於皇帝,他只效忠於李元嬰。

  對於占婆女王來說,把東西獻給大唐朝廷和獻給大唐的滕王殿下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暗驚於那位滕王的能耐。什麼樣的人能讓戴亭這樣的存在對他如此忠誠?以戴亭的本領,甚至可以帶著人直接占領占婆、劃地為王!

  當年占婆就曾是漢朝的縣城,後來當地人殺了縣令自立為王。如今占婆一片混亂,若是有個能平息動亂的人出來,被擁立為新的占婆國王並不稀奇。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對此沒有任何興趣,只想按計劃帶著占婆稻種回去。

  好奇歸好奇,占婆女王並沒有多問,怕問多了會生變。

  她與戴亭立下約定後便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

  戴亭不想錯過李元嬰成親,採取的是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動作又快又狠,直接把不服占婆女王的勢力都給端了。

  很多人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盤踞在這裡的不是什麼溫和的、愛啃草的小綿羊,而是一條要命的毒蛇!偏這條毒蛇還挺得人心,那群給他種地的流民一個兩個都扔下鋤頭、抄起刀槍說要奪回自己的家園!

  這些卑賤的賤民,什麼時候居然敢反抗了?!

  占婆的達官貴人們都憤怒了,派出士兵要將這些膽敢反抗的賤民殺個乾淨。同伴的鮮血染紅了「賤民」們的眼睛,他們安安分分地種地、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憑什麼要被奪走一切、憑什麼連命都要被奪去,這些人對他們連對豬狗都不如!

  隨著民眾突如其來的血性暴動,貴族和官員幾乎在數日之內被殺了大半,原本富麗堂皇的宅邸一夜之間被鮮血染紅了。

  所有的榮華富貴、權勢利益,都隨著死亡而化為一陣煙雲。

  這時女王一身紅衣親自登上城樓,向百姓下詔表示要效仿大唐實行均田制,給每一個百姓分土地,讓每一個百姓都能有土地可耕作、有家園可以休養生息。

  剩下的官員和貴族全都是女王的支持者,見那些有異心的人都死於非命,心中難免對女王多了幾分敬畏,自都全力配合女王的安排,積極宣揚女王的仁德。

  至於分土地,死了那麼多達官貴人,把他們的土地全分了就好,又不用分到他們頭上,沒必要猶豫,眼下還是先穩住局勢最要緊!

  這些事戴亭都沒有再摻和,只多留了一部分人在占婆這邊守著莊園,自己載著稻種北歸。

  初登船時,天氣還炎熱,一路往北駛去,海上的天氣便漸漸糟糕起來。入冬後還偶有風雪阻道,路上還有艘船觸礁損毀,好在他們船多,及時把人和糧種都搶救到其他船上,勉強也算得上是平安無事。

  沿著茫茫大海行了數月,走了停、停了走,出海的船隊終於平安歸來。港口處船來船往、碼頭上人也不少,聽聞是滕王府的船隊歸來後大夥都很期待,想看看這次他們是不是又滿載著金銀珠寶。

  令他們失望的是,這次船上扛下來的是一個個平平無奇的麻布袋,瞧著就是平時裝糧食的。看那形狀和重量,似乎確實是糧食而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稀世珍寶。

  到最後一船,才勉強有點看頭,最先下來的是兩隻花花綠綠的鸚鵡,它倆長得一模一樣,一下船就張口聒噪起來:「大!」「真大!」「好大啊!」前來搬運貨物的伙夫又是稀奇又是驕傲,他們這個海港當然大,聽人說南邊的海港全沒他們氣派!

  除了這雙會說話的鳥兒,餘下的都是一個個檀木箱子裝著的寶物,具體是什麼沒人知道,但是光看箱子就知道裡頭的東西價值不菲。

  這次戴亭沒說歸期,李元嬰沒到港口接人,戴亭自己組織人手把東西往滕州運。一路上,他們帶回來的一車車的糧種引來了無數好奇的目光:滕州竟都開始從海上囤糧了?難道海上運來的米更好吃?

  直至戴亭快回到滕州了,李元嬰才曉得船隊已經回來。這會兒還沒出正月,天氣有點冷,趕巧這天不用出門拜年,李元嬰正窩在火爐邊聽人講故事,得了消息故事也不聽了,領著人去接戴亭一行人。

  兩邊一見面,自是少不了溫酒說話。戴亭給李元嬰講了占婆那邊的變化,這次他是真的低調行事,沒準備搞什麼大動作,不過既然占婆女王說願意給他們當育種基地,他們好像沒理由不答應。

  李元嬰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不曉得占婆那邊的氣候如何。聽到戴亭說占婆那邊稻穀有時可以一年三熟,有些稻種還十分耐旱,對水土的要求很低,他覺得戴亭做得太對了,這可不就是理想的育種基地嗎?

  既然那占婆女王願意動員百姓幫他們搞育種工作,還肯幫他們搜集周邊各國的作物品種,麻煩一些也值得!

  李元嬰說道:「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誰能想像一年可以種三輪稻穀?」他現在對種植也有了點經驗,「就是地力可能跟不上,還得多想些肥田之法。」

  戴亭點頭。

  不管怎麼樣,找到好糧種都是好事。李元嬰叫黃鶯吩咐下去,讓人今晚就給每個人蒸一碗這種占婆帶回來的米,要是吃著還算能入口,他們今年就全力試種這些占婆稻種。正事談完了,李元嬰才興致勃勃地說:「正好我的喜服做好了要試穿,一會你也和駱賓王他們一起幫我看看合不合身!」

  作者有話要說:

  戴亭:雖然我這次很低調,但還是不小心參與了他國內政,這和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想做的。

  小王爺結婚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