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下令開一整個月的宵禁,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至少相鄰州縣的人都覺得滕州熱鬧,過來走親戚便不想回去了,倒是讓滕州的商販們小賺了一筆。
正月裡頭大夥都忙,李元嬰也沒讓人開工。過了上元節,李元嬰才讓人開始營建書院。
地他已經劃出來了,章程也擬出來了,連設計圖也有閻立德給他畫,李元嬰基本只需要時不時巡視一下、跟進建設進程即可。
到快出正月時,李元嬰不出意外地收到朝廷那邊發來的訓斥聖旨,大意是他太過胡鬧,怎麼能開一整個月的宵禁。這個頭一開,大大增大了滕州這邊的治安管理難度!
李元嬰偶爾也會收到李二陛下的回信,這種走正式程序的罵人聖旨卻還是頭一回收到。他覺得李二陛下太過分了,連過年開個宵禁都不許!沒事可說李元嬰都見天給李二陛下寫信,這會兒有事送上門李元嬰當然更來勁了,刷刷刷地給李二陛下寫摺子,表示他開宵禁是為了促進百姓婚配,讓他們能夠抓緊機會覓得良人!
李元嬰還大言不慚地表示,宵禁是為了禁絕各種違法犯罪活動,他相信滕州百姓不會幹壞事。所以,別說開一個月宵禁,就算天天開宵禁他都不怕!
事實上李元嬰也是這樣想的,日頭一落就把人全關在坊間,多沒意思,每天都和過年一樣熱鬧才好,大家做生意都能多賺不少!有能耐花錢的人誰大白天閒著呢?當然是晚上才有空閒陪陪妻兒、喝喝小酒,大好的夜晚老把人拘在家裡多不好!
反正李元嬰恨不得讓滕州天天開宵禁,讓大家敞開了玩耍。
李元嬰慷慨激昂地寫了一通,最後還抱怨他皇兄不講兄弟情義,每次他寫信都是夸的,皇兄來旨意卻是罵他,真是太壞了,他再不要給皇兄寫信了!
一氣呵成地把摺子寫完,李元嬰叫人快馬送去給李二陛下,還真沒再寫他那些誰看了都覺得肉麻的馬屁信,而是盤算著去海邊溜達一圈。
武媚她們都有正事要忙,李元嬰去尋高陽,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高陽竟也說不去,她說她要當女子學院的馬球指導,訓練出讓相鄰州縣聞風喪膽的女子馬球隊!她有認真在讀書,但是自己想要做的事也不會落下,大家都在為籌辦書院的事忙碌,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干點正事!
當然,這只是高陽給李元嬰的理由,至於她自己是怎麼想的,李元嬰就不得而知了。
李元嬰也沒在意,左右有武媚她們在,高陽不會鬧出什麼沒法收場的事來。大家都在忙,李元嬰便去找閻立德同行。
閻立德本來是打算規劃好書院就辭行回京,畢竟他今年連過年都沒回家過,難免有些想念。李元嬰卻不放他,還說「既然大閻你想家人了,我叫人順便把你家人接過來」。
閻立德能拒絕嗎?
閻立德拒絕不了,他只能苦笑留了下來。聽李元嬰說要去海邊,閻立德自然欣然應允,收拾收拾和李元嬰一起出發。
雖然李二陛下沒把整個河南道劃分給李元嬰,卻把沿海的一大片地方圈給了他,允許他便宜行事。李元嬰一向是最會順著杆子往上爬的,沒有機會他都要創造機會,更何況李二陛下直接把這個安排寫在詔書里!
李元嬰給閻立德說起自己去海邊的兩個目的:其一是戴亭說這幾天會回來,他想第一時間看看戴亭給他們帶回來什麼寶貝,再聽聽高麗今年開春會不會挨打;其二,既然李二陛下把沿海一帶圈給了他,那他自然得好好地利用起來!大碼頭建起來,船塢造起來,海運搞起來,海師也得好好訓練起來!
要不然,李德謇和杜荷他們不是白來?他可不是把人要來坐冷板凳的。
李元嬰一路走走停停,領著閻立德、李德謇等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最東邊的碼頭。早有人提前在驛站打點,人一到,差役們紛紛出來相迎。李元嬰叫人去關注海上的動靜,自己和閻立德等人坐下享用新鮮的海味。
蝦粥鮮滑,海魚肥美,李元嬰吃得挺香,覺得靠海好處多多,至少隨時都能吃到這新鮮海味。
不想他們才吃到一半,便有人來報說海上有船來了,還不止一艘,看著是一整個船隊,可氣派了!
李元嬰頓時覺得已經吃飽,領著閻立德他們往碼頭跑去。他站定一眺望,果然能看見有一支船隊從遠處駛來,那些船看起來有點破爛,不過勝在數量多,瞧著挺有氣勢!
這些船自然是戴亭領回來的。
要弄到這麼多海船費了他不少功夫,找齊人手也不那麼容易,不過他在高麗和新羅停留了一年多,真的想找還是找得著的,這不就給他湊齊了?這些船上裝著的都是他從高麗弄回來的一些貨物,還有就是用高麗糧食和新羅換回來的好東西。
雖然高麗新羅都貧瘠落後,但是他們山上的山參挺不錯,海邊的海珠也還算拿得出手。
戴亭把看得上眼的東西都弄回來了,順便給新羅囤了點戰略物資,專門留給金勝曼。既然金勝曼有機會繼承王位,戴亭自然得幫她一把。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新羅能有一個親近大唐的國主遠比有一個想要背離大唐的國主要強!現在金勝曼積攢一些人望,到時繼位後能更有話語權,更快抓住權柄!
戴亭還把高麗的內亂告知金勝曼,讓她聯合可信的人把高麗的水攪得更渾,趁機奪回一些城池。雖然大唐會叫高麗歸還,但是親自奪回來的話更有助於提升金勝曼的名望!
金勝曼得知了這些安排,對李元嬰和戴亭都有了更深的認知。在國子監時李元嬰愛玩愛鬧,除了讀書之外沒多少正經的時刻,直至戴亭把物資交到她手上、把具體操作方向告訴她時,金勝曼才真正意識到李元嬰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他身邊的人也都不是簡單人!
金勝曼自然非常感激他們的幫助。
堂姐身體不好,又沒有兒女,她回來後便時常把她帶在身邊教導。為了新羅王族的傳承,堂姐自是希望她將來能牢牢握住權柄,把新羅帶往更好的方向。可惜,了解得越多,她越清楚連身在王位的堂姐都處處受制!
要是能做到,誰不想做!
戴亭對金勝曼的感激無動於衷,做完該做的事便悄然撤離。
想著這些時日的經歷,戴亭心情不算特別平靜,依然有些沉湎於合縱連橫、揮斥方遒的快感之中。但是當他站到甲板之上,遠遠看見岸上有人站在那裡等著船隊靠岸,整顆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們回到大唐了。
哪怕在高麗可以翻雲覆雨,輕而易舉地弄來許多常人一輩子可能都掙不來的家底,那裡終歸不是他們可以安心停歇的地方。而不管離開多久,大唐依然是他們的家園,依然會敞開懷抱迎接他們歸來!
戴亭聽到周圍傳來了歡呼聲,都是隨行的人在情不自禁地叫喚。
船隊駛入碼頭,戴亭第一個從船上下去,恭恭敬敬地向李元嬰行禮。
李元嬰高興地把他拉起來,讓他不必多禮,口裡說道:「真是有夠巧的,我們剛到驛站不久,你竟就回來了。」他興致勃勃地看向戴亭帶回來的船隊,「你帶去的人哪夠開這麼多船,你是不是又帶了不少高麗新羅那邊的人回來?」
戴亭點頭。
人不夠用,自然得在當地找。他挑人自有一套標準,帶回來的人不會對李元嬰帶來麻煩,必要時甚至可以給高麗帶去點麻煩!
戴亭簡明扼要地解釋:「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我讓他們帶著妻子兒女一起到大唐來。」
李元嬰很滿意。
不管這些人願意幹什麼,能來總是好的,願意歸附大唐的人他都自然高興。
李元嬰夸道:「做的不錯,他們無家可歸,我們自然該給他們地方安家。」他讓人去負責安頓船上的人和貨物,自己拉著戴亭去驛站用膳兼詳談。
閻立德幾人跟著坐下,聽李元嬰主僕二人聊起高麗那邊的情況。
戴亭看了閻立德幾人一眼,見李元嬰沒說要避著他們,也沒有避諱,把高麗那邊的大致情況給李元嬰講了一遍。
他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在高麗境內挑挑事,幫新羅囤囤糧,順便把兩邊的珍寶都低價撈走。周邊各國也有想渾水摸魚的,不過他專心在高麗攪渾水,沒去管。
總的來說,效果還算不錯,基本達到預期。反正若是朝廷還是想打高麗,戴亭也許可以去兵不刃血拿下幾城,隨便混點戰功!
淵蓋蘇文寫下國書的時候應該是想陽奉陰違,但是以高麗現在的情況,他很快就該當一個言出必行真君子,國書怎麼寫他就怎麼履行,絕對不摻半分水分。
李元嬰聽了很是贊同,覺得戴亭幹得不錯:「我們大唐人就該這樣引人向善!人活在世上,怎麼能連自己說出口的話都做不到!」
閻立德和李德謇幾人聽著覺得,真該讓那淵蓋蘇文來聽聽這主僕倆的對話,這樣就可以直接兵不刃血氣死高麗這員猛將!
要知道李二陛下堅持打高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淵蓋蘇文弒君奪權,大逆不道。去年相里玄獎出使高麗讓他們從新羅撤兵,結果遭到了淵蓋蘇文的拒絕,氣得李二陛下直接發話說要親征遼東,和魏徵他們吵了好幾個月。
現在李元嬰讓人把高麗攪得一團糟,居然還無恥地說自己是在引人向善,聽著簡直比淵蓋蘇文還要無恥!
李元嬰可不覺得自己和戴亭的話有問題。戴亭回來了,他心裡高興,頓時忘記自己因為宵禁的事對李二陛下說的狠話,又刷刷刷地給李二陛下寫起了密信。
這次真的是密信,他還在封口處寫上「皇兄親啟,別人都不許看」,還要加急給李二陛下送去,畢竟戴亭帶了筆經費回來,他要著手搞海港建設了,他得和李二陛下打個招呼!
於是李二陛下前腳剛看完李元嬰那份宣稱「再也不給皇兄寫信了」的摺子,後腳又收到李元嬰特意叫人送來的密信。
李泰一行人已經回到長安,馬周也和李二陛下提起過戴亭滯留在高麗境內搞小動作的事。
李二陛下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只答應魏徵他們再看看,要是高麗還敢陽奉陰違,大唐肯定要給它個教訓!
結果李元嬰這廝竟特意寫了封密信來給戴亭表功,認為戴亭做事穩妥可靠,為人清正方直,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棟樑之才!他還說我們泱泱大唐,就該多做這種引人向善的好事,教會化外之民言出必行的好品格。
哪怕是蠻夷之地也不能簡單粗暴地對待,得告訴他們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錯的,要就像教育自己的孩子一樣,說清楚了再揍他們一頓,他們才能心服口服!
哪怕李二陛下也覺得自己師出有名,看完李元嬰的信後還是一陣沉默。
這麼說來,他們好像確實是在,引人向善?
作者有話要說:小王爺:來,我們開個成語小課堂,我們來複習一下幾個成語,首先,我們要學會不勞而獲,然後我們要敦親睦鄰,時刻不忘引人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