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李元嬰畫完畫,才發現他們的實習計劃因為他閉關作畫延期了好些天。於是第二天一早,李元嬰收拾收拾,帶著小夥伴們奔赴上頭分配的實習地點。

  因為不是在國子監里了,所以李元嬰堂而皇之地把伺候的人全帶上,湊成個小車隊浩浩蕩蕩地前往目的地:鄠縣。

  鄠縣在長安以西,位於澇水邊上,是京畿一個經濟挺不錯的縣城,山好水好,土壤肥沃。李元嬰沒去過這地方,一路上挺興奮的,這次跟他一道的都有國子監僅有的四個女孩子以及狄仁傑。

  沒辦法,魏姝和武媚肯定是跟著他的,城陽當然不可能落單。由於金勝曼也報名了,所以馬博士他們把金勝曼也塞到他這個小團隊裡。本來五個人負責一個縣的實習工作已經很足夠,但是一個人帶著四個小娘子難免顯得陰盛陽衰,所以狄仁傑也被分了過來。

  鄠縣離長安不遠,和驪山差不多,車隊只花了小半天便到了。早在敲定實習地點時董小乙便先派人過來盤了個院子,離縣衙不遠,李元嬰一行人抵達時直接把行李搬了進去。

  雖說鄠縣是畿縣,但富庶程度自然不比長安,宅子也不算大。不過這是李元嬰頭一回帶著小夥伴們在外頭獨立居住,非常興奮地拉著魏姝去挑房間。眾人都有志一同地把主屋留給李元嬰,自己按照喜好挑揀想住的方位,一直在旁候著的僕從則麻利地幫他們把行李搬到各自選定的房間裡。

  李元嬰一行人收拾好,正要去見縣令,卻聽有人進來通傳說縣令到了。別看縣令不是什麼大官,畿縣縣令的重要性遠比下州司馬要高得多,比如如今的鄠縣令許敬宗就是前頭貶官外任後爭取回畿縣當縣令,準備活動活動回到權利中樞去的。

  作為一個很有眼力勁,又一直試圖和京城勾勾搭搭的官場老手,許敬宗消息十分靈通,知曉李元嬰不是普通的國子監監生,而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弟弟。李二陛下對李元嬰的縱容簡直讓所有人都覺得稀奇,據說連魏王李泰都給比下去了!

  聽說李元嬰要到鄠縣來搞什麼實習,許敬宗自然早早叫人盯著了,掐準時間登門拜訪李元嬰。混跡官場,最不該要的就是臉面,在底下蹉跎了那麼久,許敬宗早就把臉皮置諸度外了!

  一見李元嬰,許敬宗就眯笑起眼,笑呵呵地招呼李元嬰:「殿下,怎麼不早說今兒要過來,早說我就帶著人出城相迎了!」

  許敬宗臉龐微圓,眼睛又小,笑起來憑空多了幾分奸詐味道。李元嬰自問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不過許敬宗的殷勤還是讓他心裡生出點警惕來。雖是有了提防,李元嬰還是跟著許敬宗露出笑容:「我們是來幹活的,不是來擺架子,許縣令不必這麼客氣。」

  許敬宗看著李元嬰帶來的幾個「實習生」,在心裡犯嘀咕:這不是毛頭小子就是嬌滴滴的小娘子,能做什麼?怕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吧?

  當然,許敬宗不會傻到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他笑呵呵地說道:「既是要來做事的,那接下來就是要共事了,我叫人備了接風宴,給殿下介紹介紹縣衙里都有什麼人。」

  李元嬰道:「也好。」

  許敬宗又問李元嬰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人手夠不夠用,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說,他早早叫人送過來,免得要用時又匆匆忙忙地找。

  李元嬰道:「已叫人提前過來打點過了,沒什麼缺的。」

  既然已經打了照面,許敬宗也不再多留,識趣地把空間留給李元嬰幾人。

  李元嬰叫人煮了茶,和狄仁傑幾人圍坐在一起說話。

  狄仁傑道:「這許縣令來得可真及時,怕是早就叫人盯著這宅子了。」他看了李元嬰一眼,說出自己的評價,「我覺得這個許縣令不太值得相交。」

  武媚點頭,贊同狄仁傑的意見。

  一來,許敬宗叫人盯著他們什麼時候到,顯然是個喜歡鑽營取巧的;二來,許敬宗對李元嬰太過殷勤,全程都只圍著李元嬰轉。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想當個好官的!

  李元嬰道:「我們又不是要與他相交,不用琢磨這些。」

  魏姝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的,還是得摸清他的底子才行。」魏姝說完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都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既然都覺得這人不宜深交,那這些話就不能傳到他耳里,平時說話要注意些。」

  李元嬰才不在乎:「就算讓他聽到了也沒關係,難道他還敢對我們下手不成?他不敢的!」

  武媚給李元嬰分析:「想長遠一點的話,將來我們去了封地,而他回了長安,一遠一近的,誰也不知道形勢會如何變化,小心點總沒錯。」

  魏姝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城陽道:「照他現在對么叔的態度,我們和他起衝突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金勝曼頭一次出長安,所以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捧著僕從送上的熱茶邊吃茶邊聽李元嬰幾人分析情況。

  幾個人商議過後,大致決定了與這個鄠縣縣令相處的基本方針:只要沒發現他有什麼作奸犯科的地方,他們就跟他和平相處,同時利用他的殷勤態度多找點事干。

  到下午,許敬宗又親自過來了一趟,請李元嬰他們過去赴宴,見見縣衙里的大官小吏。

  京畿的縣城編制塞得很滿,縣令掌控所有事,大小事務都要經他的手。接著還需要設置縣城、主簿、縣尉等等輔佐縣務,又有吏佐、錄事、衙役等負責各項事務,加起來林林總總差不多有近百人,全都是吃皇糧的。

  李元嬰一到,所有人都起身見禮,壓根不像是來實習的,倒像是空降下來接管鄠縣。與外頭的人接觸多了,李元嬰比其他宗室子弟多了幾分親和,一點親王架子都沒有,笑眯眯地免了所有人的禮,招呼他們落座,在許敬宗的介紹下把縣丞縣尉之類的認了個遍。

  縣丞和主簿是輔佐文書教化工作的,縣尉則負責搞治安,這些都是接下來他們可能要頻繁接觸的人,所以李元嬰很好脾氣地一一和他們互認了臉。

  由於李元嬰天生的親和力,這場接風宴很快變得熱鬧起來,全程沒有冷場。到快接風宴接近尾聲時,有人騎著快馬從京城那邊趕來,看衣著竟是宮中的禁衛。

  那禁衛是認得李元嬰的,告了聲「打擾諸位了」,便逕自尋到李元嬰,把李二陛下讓他帶來的一封信交給李元嬰。

  李元嬰聽禁衛說是李二陛下讓稍信過來,有點納悶,不知他皇兄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他皇兄遠在京城,他也不急著看信,而是招呼禁衛坐下來吃些酒。反正趕回去宮門也落鎖了,沒法回宮復命,所以索性第二天再回去好了,順便把他的回信取了一併帶回京。

  禁衛沒有推脫,依言坐下。

  眾人看在眼裡,更覺得李元嬰受李二陛下重視,這才到鄠縣就派人急急忙忙送信來,不是擔心這個弟弟是什麼?

  李元嬰吃完接風宴,謝絕了許敬宗安排的後續「娛樂活動」,帶著李二陛下給他的信回了落腳處。別人都覺得李二陛下是記掛他才來信,李元嬰卻從豐富的經驗推斷出這封信裡面不會有什麼好話!

  果然,李元嬰讓人點了燈拆開信一看,就看到信里全是罵他的話。

  魏姝好奇地問李元嬰:「聖人在信里寫了什麼?」

  李元嬰哼了一聲,把信遞給魏姝,讓魏姝自己看,自己悶坐在燈前生氣。

  魏姝接過信一看,只見李二陛下在信里把李元嬰罵得狗血淋頭。第一罵李元嬰外出也不回宮辭行,簡直無法無天,誰許他自己跑外面去的?此處省略三百字罵人的話。第二罵李元嬰給李靖畫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畫像,把人畫年輕了那麼多不說,還把馬啊獵隼啊畫進去,這樣像話嗎?正經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李靖打獵去了!明明看過另外二十三幅畫像,怎麼還畫成這樣?此處省略五百字罵人的話。

  魏姝還是看了信才知道,原來李二陛下這麼會罵人!

  魏姝替李元嬰抱不平:「聖人這樣有點過分了。」她們都覺得李元嬰畫得好,哪有李二陛下說的那麼不正經?

  李元嬰氣鼓鼓地說:「我再不理他了!」

  魏姝道:「你不是讓人明天幫你帶信回去嗎?」

  李元嬰道:「不寫了,都在罵我,有什麼好回的!」

  魏姝看向武媚,想武媚勸勸李元嬰。

  武媚會意,對李元嬰說道:「你不回,豈不是白被他罵了?」

  李元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馬上叫人筆墨伺候,他要罵回去!

  李元嬰在這邊生氣,李二陛下在長安也生氣。李二陛下帶著長孫無忌他們看完李元嬰的傑作,心裡不知該氣還是該夸,都覺得李元嬰這畫像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若是沒有前頭那二十三幅作對比,這畫像入凌煙閣也是可以的。但是,問題就在於前面已經花幾個月時間畫了二十三幅功臣圖啊!

  李二陛下琢磨了一下,叫人去國子監把李元嬰拎進宮,讓他看看他幹的好事。不是特意先看了前頭二十三幅說要畫得不顯突兀嗎?現在好了,不突兀是不突兀,就是太突出了,把其他人全比得難以入眼!結果,派去的人很快回來回稟說,李元嬰收拾東西到鄠縣去了!

  真是豈有此理!

  他許他擅離長安了嗎?就算實習的事他點頭了,但他要出發不該回宮說一聲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