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絕望感將我包圍,使我握劍的手顫抖不止。
要不,將這個男孩扔下去?
不,我也做不到……但這樣我們兩個都活不下去。
但……
還沒等我做出決斷,周圍的空氣仿佛突然凝固一般,時間也似乎停止了流動。緊接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從我身上爆發出來,以我為中心的一切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裂開來。剎那間,所有的物體都化為無數細小的顆粒,飄飄揚揚地散落下來,仿佛一場絢麗而又詭異的塵霧。
那些原本猙獰可怖的魔物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響,就如同被點燃的紙人一般,瞬間消散為灰燼。它們的身體在這股強大力量的衝擊下,毫無抵抗之力地分崩離析,如退潮時的海浪一般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空間變得異常安靜,只剩下那瀰漫的灰塵,緩緩地飄落。
魔潮退了?
不,是有高人出手了。
我抬頭望去,看見一個人飄在空中,純黑的衣袍並沒有隨風而動而他並沒怎麼打理的頭髮只垂到了肩膀,他年輕的臉上並沒有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我認出他來了,白月谷的最強者——殤。他太神秘了,神秘到沒有知道他姓什麼,他行什麼道。
他的存在就如白月谷的那棵老蒼古木一樣,沒人知道他來自什麼地方。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隨後他便落到了我面前,詢問我懷中男孩的事
我如實回答他,告訴他這個男孩可能與魔潮存在關係。
聽完他的神色並沒有多少改變,只是從我懷裡接過男孩便對我點了點頭後離開了。只剩我待在原地。
夜風吹過我背後的傷口,一陣刺痛感讓我回過神來。
殤的到來,讓我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他就浮在空中甚至都沒抬手就讓喧鬧的魔潮歸於寂滅,簡單的就像掃去塵埃一樣.我與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這個問題。
我只是春天裡的一滴露珠,何必去想大海為什麼那麼大?沚露輕輕回到劍鞘中,我也悄悄離開森林。這一夜不是沒有收穫,至少我領悟了一個新劍法.
它不只是那位故人教我的那一劍,還有我融合了我水道的產物。
水,化形萬物,至柔則鋼。以柔情潤澤萬象,也以磅砣撕裂眾生。
我雖至柔,但為了那不可割捨的人我也可以劍指天下。
輕輕推開屋門,風笙泠果然沒睡,趴在桌子上看書,見我回來她扔掉書就像兔子一樣撲進我的懷裡。我也沒有管背上的傷,抱著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那一夜,我沉沉睡去,沒有人打攪我的清夢。
……
等到我醒來,我才有心思去思考昨夜的種種。
那個男孩,天地異象,魔潮,殤......這些異常讓我感覺到,似乎有大事在暗中醞釀。
可能是世界的大事,而我也將被捲入其中。
看來,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啊。想到這裡,我看著懷裡陽光中還在酣夢的小風笙泠,微微嘆了口氣。
但願這個孩子沒有被卷進來。
之後的一個月,我與風笙泠平平淡淡的度過。而就在我還以為能平淡過去的時候,殤給我送來一個大大的驚喜——天地異象的源頭,那個天降的男孩。
殤的話不多,就告訴我讓我養著,別的什麼也沒說。我這是成了白月谷專門帶孩子的了?我抱著那個男孩,站在風中沉默良久.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將男孩帶回了家.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孩是昏迷了一個月嗎?現在仍然昏迷著,我將他放到床上,用感知探查他的身體後得到了兩個讓我驚異的結果。
首先,我幾乎沒有感覺到他有生靈的感覺。他的很多體徵像個死物,但他又還有呼吸。
其次,我感覺到了魔教的氣息在他身上涌動。
這個男孩,與魔教有關……
我驚疑不定,先是想這個男孩是不是魔教人偶或者魔屍之類的東西,但很快就被我否定了。因為這類東西不會有生靈的任何氣息,而這個男孩還有。而且如果這個男孩是邪物殤不可能留著他。
那麼殤就是確定了這個男孩沒有危險性,才會將他交給我吧。
我嘴角抽動,按按自己的額頭,再次說服了自己。不過要養這個男孩,我需要再在家裡隔出一個房間出來,於是讓小風笙泠照顧一下男孩,自己出門去置辦一些木材家具。
我認為這期間不會出什麼事,直到一個時辰後我站在破爛不堪的家門口,看著青色的風刃和腥紅的魔光摧殘著我的家,我立刻提起沚露沖了進去.
屋內,風笙泠抬手控制著風刃,糾纏著男孩,而男孩握手間一團團魔光飛射,雖然看著很嚇人,但因為他的對手是雙魔瞳的風笙泠,所以他一點便宜也沒拈到,攻擊全部都被擋了下來。
我仔細看了一下他的魔光,依稀間好像摻雜了一些其他的光芒。不過我沒時間多想抬手一揮便令一條蛇上去將他綁住,終止了這場戰鬥。
再不出手我家真讓這兩個小傢伙打沒了。
戰鬥停止,風笙泠眨著大眼睛望向我,伸出胳膊向我訴苦說:"他打的,痛……"
我深深地凝視著她手臂上那道顯眼的紅色印記,目光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那個傷痕累累的男孩身上。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撫摸著風笙泠的頭部。
因為我也看到了我一片狼藉的家,心頭一片蕭瑟,這要收拾多久啊……
然後風笙泠告訴我就在我走後半個時辰,那個男孩醒來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逃跑,甚至都沒有愣神,而小風笙泠反應也很快,握住了他的胳膊。風笙泠胳膊上的紅印就是被他拍開時留下的。然後,風笙泠為了留住他,就出現了剛才的戰鬥。
聽完之後,我有些驚喜。先是風笙泠展現了她從來都沒有展現出來的風道,具體她是從哪裡學到的風刃術法,我想是從魔瞳記憶里學的。其次是這個男孩確實沒有危脅,畢竟他醒來第一件事是逃跑。
於是我蹲下身湊近男孩問他姓名,來自哪裡?男孩低頭,過了一會回答我說他忘了。
我看著他那真誠的眼睛,一時不知道他是真忘了還是在說謊。
算了,反正兩個結果都是問不出來。所以我從地上隨便撈起一本書,翻了起來。
「南風知我意,推舟還北鄉。"行,就姓「南」吧,我覺得挺好。
「楚楚動人的女子,立於江畔。"第二個字就用"楚"吧。
"颺颺輕舟,我終於來到她的身邊。"第三個字就用"颺"吧。
「好了,就叫他南楚颺"吧。我將書合上,微笑地看著男孩,告訴他我給他起的姓名。
南楚颺,多好的名字啊,這次翻了翻書起的名就是好聽。
而被賦予"南楚颺"之名的男孩迷茫地看著我,沒有說什麼.
"小露姐姐?你要把他留下嗎?"風笙泠從後面拽了拽我的衣角,眨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點點頭,但是風笙泠卻又說:"可是,他打我,而且我還打不過他。"
啊?我又確認了一下風笙泠胳膊上是一個淡淡的紅印而不是全身都是傷口後,疑惑地看著她。
然後風笙泠向我解釋了一番我才懂她的意思:在她的認知里,只有對方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了,她才算贏了。因為魔瞳記憶里有許多人都是因為認為自己贏了而被反殺。再加上我的介入,讓她以為自己要打輸了,我來救她了,所以她認為自己打不過南楚颺。
聽了她七拐八繞的羅輯,我哭笑不得,向她解釋不是這樣的,小泠很厲害,不會打不過南楚颺的。
但是小風笙泠依然不依不饒,不希望南楚颺留下來。我問她到底什麼原因讓她不喜歡南楚颺,是不是因為南楚颺打她?
小風笙泠點點頭,但她還說如果南楚颺留下來,那小露姐姐就不會只喜歡她一個人了,她會失去小露姐姐。
聽完,我摸著她頭看著她,輕聲安慰她:「小泠不會失去小露姐姐,小露姐姐會一直喜歡小泠。而且有了南楚颺,小露姐姐不在的時候,小泠就有人陪了呀。
風笙泠抬頭看向我迎著細碎的陽光,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她走到迷惑的南楚颺面前,指著南楚颺的鼻子說:"聽好了,以後我就是你姐姐了,除了小露姐姐外,我就是老大,我說一不二,聽懂了沒有。"她的聲音奶聲奶氣,學著魔瞳記憶里不知哪個土匪頭子的口吻宣告著自己的主權.而南楚颺就愣愣地聽著,然後愣愣地點了點頭。
陽光穿過屋頂的大洞打在兩個孩子身上,片片散入房間,我微笑地看他們,然後走了出去。
風笙泠這個孩子從出生那一刻,就註定了命運。她的世界裡只有我這個慣著她的人,沒有其他小朋友陪伴的她不知何為分享,所以性格趨向於自私。而我想南楚颺的出現能緩解這一問題。
南楚颺他身上有很多謎團但目前看來沒有危險。重要的一點是在剛才我觀察他身上的傷時發現他身上並沒有殺戮魔瞳留下的創傷,只有風刃刮出的傷口。再結合他幾乎沒有生靈的體徵,我推測殺戮魔瞳對他不起作用。
我不知風笙泠對殺戮魔瞳的掌握到了什麼程度,在她十四歲之前我不打算放任她太多與他人接觸,而南楚颺,這個不受影響的孩子,就可以成為風笙泠與他人接觸的唯一機會了。
所以,為了小風笙泠,留下南楚颺是有必要的。當然,殤讓我養著,我肯定不能扔了。
蒼古木稀稀落落地幾片葉子飄在我的肩頭,落在地上的木材上.我看著它們,好心情又沒了。
唉,要開始收拾家了。
不過萬事往好里想,把家拆了我至少可以將房子擴建一下了。於是,風笙泠和南楚颺在我的指揮下,將房子裡能用的東西都搬了出來,然後,我一劍將這兩百多年沒有修過的古屋劈成了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