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德芸小考
德芸社天橋劇場,早上八點,平時這個時間點,小劇場根本沒有人,別說相聲演員了,就連劇場內的工作人員都不用上班,因為下午才有表演。
但是今天這個點,天橋劇場來了不少人,因為德芸社要小考。
「您這麼一整,師侄們多恨我啊!」齊龍跟師兄郭德岡「抱怨」道。
郭德岡張嘴哈哈大笑:「我這不是覺得你的模式好,搬過來了嗎?」
齊龍、東強專場,齊龍會聽助演嘉賓們的相聲,給他們的相聲添磚加瓦,設計更多有趣包袱;或者減少演員覺得有意思,但觀眾不一定覺得有意思的碎話,讓相聲更加完整。
兩次專場下來,助演嘉賓們的表演也受到了觀眾們的好評。
老郭覺得很好,就搬過來了,這次德芸跨年專場,將在五個城市同時進行表演,每場演出都有九個節目,至少六對相聲演員,多的有九對。
如此多的人員部署,就導致上這次商演的演員,並不全是開過專場的演員,大多只是在別人的專場或者德芸整體商演中做過助演。
他們的節目雖說是欒雲屏這個副總做過調研、高豐這個總教習也看過活兒。
但郭師兄覺得應該考察一下,他也好久沒帶過徒弟了,就借鑑了齊龍的模式,準備給徒弟們說說活兒。
齊龍也是小考的評審之一,除了他們師兄弟外,還有總教習高豐以及他自己的搭檔東強坐在台下,哥四個師評委。
面對他們仨,演員們感覺比面對幾百個、上千個觀眾還要緊張。
一緊張就容易出錯,頭一個上場的孫九方與郭霄函就出了問題,因為緊張,導致有的地方說話含糊、吃了字了;
因為緊張,導致捧哏的「怎麼講」在逗哏的俏皮話前半段還沒出來時就喊出來了。
逗哏的說:「你郭德岡吃奶!」
捧哏的接:「怎麼講?」
「你是跳著作(嘬)啊!」
結果,吃奶兩個字還沒出來呢,郭霄函就提前把「怎麼講」說出來了,這就導致他倆搶話了,亂了,觀眾不一定聽得到了。
正常來說,這一段應該是逗哏的前半句剛說完,捧哏的立馬接上怎麼講,逗哏的再拋包袱,之後下一段在開始,如同機關槍一樣迅速。
但他們倆出現了這個低級錯誤。
郭德岡滿臉嚴肅,在兩人表演完後就問道:「一個俏皮話伱話都說不明白,怎麼俏皮啊?」
兩人羞愧的低著頭。
高豐也開口了:「也就現在觀眾寬容了,這放以前就轟下台了!孔芸龍和欒雲屏就因為這個被轟下台過,知道嗎?」
兩人低著頭點頭,表示受教。
郭德岡和高豐看向齊龍,齊龍一看,兩位都訓了,那我就別訓了,我給他們出點解決辦法吧。
「你們倆的問題啊,就是緊張,這個我沒法教你們,但是你們考慮過因為緊張出錯在台上如何補救嘛?比如說啊,剛才霄函在你的俏皮話前半段還沒說完就怎麼講了,這時候已經出錯了,就要看兩人的默契度了!」
「那如果你和東強在舞台上出現這樣的事情怎麼辦?」高豐恰到好處的問道。
齊龍隔著郭德岡和高豐看了眼東強:「你是郭德岡吃奶!」
「怎麼講?」東強看到齊龍看他就開口了,趁齊龍說吃奶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怎麼講?」
把活兒成功攪亂,變成了他們舞台事故時候的場景。
「你蹦著嘬啊!」齊龍速度更快:「你是郭德岡娶了卡戴珊!」
「怎麼講?」這次東強速度更快,齊龍郭德岡都還沒說完他就說詞了。
「不知深淺!」
「你」
「怎麼講?」
齊龍看著高東強,高東強看都不看齊龍,就那麼輕蔑的喊道:「怎麼講?怎麼講?怎麼講!」
好幾個怎麼講他用不同的語調喊著,一句往上揚,一句往下沉。
齊龍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在那連續用不同的狀態說怎麼講,東強說了四五個之後回頭跟齊龍對視,有些尷尬的扭頭:「我快了!」
「把我詞全搶了你可不快樂嗎?你是孫躍的肚子又長大了!」
「這又怎麼講?」
「複讀機啊!」
高東強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腹堵.」
「哈哈哈哈哈!」老郭和高豐對視一眼,接著一同笑了起來。
他們倆一笑,緊張的氛圍就少了一大半,劇場後頭站著坐著的師侄們也齊刷刷的給齊龍、東強兩位師叔鼓掌。
兩位師叔太厲害了,他倆的座都隔著郭德岡和高豐,根本沒有對活兒的情況。
復刻舞台事故,然後用默契簡簡單單的就把這個事故變成了像是設計好的包袱一樣。
齊龍在東強加速的時候也加快了速度,東強緊跟著就利用了《金剛腿》中,重複自說自話的手段,不斷怎麼講。
接著齊龍師叔再以一個根本沒聽說過還很有效果的俏皮話做包袱,這要不是他們倆在模擬舞台事故,誰知道這是事故呢?
不是對相聲各種包袱手法都了解,不是多年舞台演出經驗,不是多年合作默契,根本達不到這種天衣無縫的救場效果!
太厲害了,師侄們是心悅誠服啊,憑心而論,還他們在那樣的位置,能想到這樣的處理方法嘛?
不能,還得練!
兩個相聲演員鞠躬受教,接下來是下一對,秦霄弦和孫九箱,倆人來了個《羊上樹》,九箱那胖胖的演這種倫理哏天然有優勢,一副老實人的樣子,秦霄弦也演出了刻意讓別人叫爸爸占便宜的靈動。
基本上是完全在模仿當初教他這段活兒的齊龍,剛接觸相聲你就是得模仿,現在看來做的不錯。
至少齊龍可以在心裡判定,這個世界的秦師侄比另一個世界走小鮮肉偶像相聲路線的那個秦姓演員要更靈氣!
其中也有一些瑕疵,被郭德岡指出來糾正。
師侄們一一登台,郭德岡、高豐一一點評,齊龍和東強反倒開口不多,除非被cue到,cue到了他倆就唱紅臉,說已經不錯了,但增加什麼或者減少什麼還能更好。
比如包袱丟出去要乾脆利落,丟包袱那句,能減少的詞儘量減少,什麼片湯話、語氣助詞等等該刪就刪。
不能你話還沒說完觀眾想出來你是什麼包袱了,那就相當於你丟的包袱被人空中攔截,這怎麼砸響?
而如此多相聲演員當中,出現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解構相聲的問題。
所謂解構相聲,就是把一段完整的相聲拆的七零八碎,讓聽多了傳統相聲的老觀眾聽這段會有一種新奇的體驗。
代表人物有:靳鶴南、朱鶴聰。
兩人小碎話是真的多,但他們倆演這個有效果。
因為遍觀全社,逗哏裡頭受氣包形象的,就靳鶴南最合適,他頂多嚷嚷兩句,其他的逗哏他不是這種形象的。
同時,遍觀全社,捧哏里站在那,隨便開口都讓人想笑的,也只有朱鶴聰。
沒辦法,就是觀眾緣的問題,觀眾看到他那張臉,聽到他張嘴就想樂,別人沒這個條件。
所以只有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解構相聲表演人,其他人如果這樣演,都是對他們倆拙劣的模仿。
哪怕齊龍和東強都不行,因為齊龍的形象不是受氣包逗哏的形象,東強偶爾懟一次有效果,全場攪合相聲就亂了。
偏偏,不知道是不是捧哏演員長期受逗哏的壓迫,一個兩個在台上都想學朱鶴聰,好幾個相聲,拆的碎的就沒法聽!
郭德岡看著齊龍,打趣道:「都是你帶壞的,以前這些都規規矩矩的,你帶出個朱鶴聰,全都學去了!」
「跟我可沒關係啊,是他們沒有找准自己的風格定位,我幫了幫忙,但不是每一對都是靳鶴南朱鶴聰啊!」齊龍搖頭,表示不關他的事兒。
他一直在跟師侄們說,那種相聲只適合靳、朱二位。
「你們要模仿,你有人家朱鶴聰那台上創作的腦迴路嘛?你有人家朱鶴聰那被撅的都說不出話了還笑臉相對的搭檔靳鶴南嘛?沒有就別解構相聲加邪包袱,觀眾不一定樂,反倒容易尬住!」齊龍正經的跟師侄們說道。
「敘事性相聲,就好好的敘事,別想著和觀眾互動,別想著多麼多麼炸場,故事講明白是最重要的,所以一切無關緊要的包袱,該丟就丟,哪怕是本子裡本來就有的,也不要覺得不說對不起祖師爺。
互動性相聲,你就別想著那麼快的推進度,觀眾反應好,就多來幾番兒,讓效果更好。」
四位評審的點評可謂是句句乾貨,郭德綱就不說了,那是正兒八經的師父,高豐也是大多數人的代師,德芸總教習。
齊龍可沒有教他們的義務,但他還是把自己能想到的改進方法掏了出來。
往小了說,是為了這次演出效果;往大了說他也希望相聲發展越來越好。
他是不打算收徒的,因為不夠狠心,覺得自己不是那種能狠心教育人的,頂多頂多將來高東強有了孩子,他可能會收一個。
而且高東強兒子還不一定說相聲呢,他們高家不干涉子孫發展,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前提是喜歡的事情不能犯法!
「你們得感恩你們師叔啊,這些話在過去,不是磕頭的師父都不往外教的,哪怕是磕頭的師父有的都藏,他一點沒藏!」郭德岡跟徒兒們說道。
他記得早晨剛見面,齊龍說「師侄們得多恨我」,所以開口告訴徒弟們,這師叔不能「埋怨」「怨恨」啊,那有活兒他真教啊,得感恩!
齊龍揶揄的看著郭德岡:「師兄,你藏什麼了?」
「我師哥家族的故事我藏起來了,沒教給他們,相聲界只有我一個人能說我師哥!」郭德岡接話也快。
「哈哈哈哈哈哈!」齊龍、東強、高豐一同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