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澤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明華府,準備回去收拾東西。
但這也許是老天也不讓他安穩,剛剛走到對面,就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石洞前。
這一瞬間,他忍不住心裡暗罵一句:晦氣!
說起那石洞前的年輕修士,論起外表來還真是賞心悅目。他長身玉立,相貌堂堂,溫文爾雅,只站在那裡就自然有一種名門公子的翩翩風姿。
可這個人再怎麼長得好看,再怎麼有風度,對於禹天澤而言,他也只是個仇人。
沒錯,除了那位師尊之外,這位就是禹天澤最憎恨的人了。
陳一恆,九陽門本代掌門之子,不足百歲,元嬰修為。
從外表到氣質到身份地位,不管放到哪裡,都是絕對的青年才俊。
換句話來說,在禹天澤那妖孽般的天資下,連著上下兩代,也就只有這個能在他面前站穩腳跟了。
不過禹天澤很煩這人。
上輩子就很煩,這輩子除了煩,更多厭惡。
在他眼裡,這傢伙就是個人渣啊,偏偏這人渣,還是他那位師尊的心肝肉。而這位心肝肉現在過來,可不是為了他那師尊來的。
陳一恆察覺到禹天澤歸來,急忙轉身,他眼裡飛快地划過一絲欣喜,之後就有些關切地開口:「天澤,我聽說你受了傷閉關,現在可是已經好了?我擔心你的身子,在你剛剛出關時就趕過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打擾。」
禹天澤木著臉看著他,心裡一陣陣地犯噁心。
這傢伙雖然是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但不得不說整個宗門裡他的愛慕者甚眾,他那位師尊,不也是對他滿懷愛戀之心?而這個陳一恆呢,卻是禹天澤的追求者。
大概就在禹天澤金丹後期的時候,那時已經元嬰的陳一恆就開始有事沒事地對禹天澤表達關心了。禹天澤當然對他沒興趣,陳一恆就來個曲線救國,開始從明鳶那兒打聽禹天澤的消息,而明鳶早就對陳一恆有心,就趁著機會,跟陳一恆相處起來。陳一恆一邊對明鳶若即若離,一邊對禹天澤表白心意,就讓明鳶更死心塌地的同時,看著禹天澤也有些幽怨起來。
上輩子的禹天澤很看不上陳一恆,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順便因為這傢伙做事不地道,經常性禁止對方去打擾自己的師尊。在當時的禹天澤看來,他師尊是多純善的一個人哪,怎麼能給這麼個牲口糟蹋?要是真心實意的,他也不介意有個師夫什麼的,可這人渣一邊對自己窮追苦打一邊吊著自家師尊這是怎麼回事?就算師尊看上他了,他還不放心呢!
可是禹天澤再怎麼阻止,也擋不住明鳶對陳一恆的痴戀,後來禹天澤對陳一恆的態度,理所當然地就更壞了。在宗門大比時也曾經找機會揍過陳一恆幾次,哪怕被師尊責怪呢,他也沒打算改。
——當然他也不是一定要管他師尊的私事,只是陳一恆實在不靠譜,他明知道師尊會受騙,還能想著「師尊碰壁了自然知道他是人渣」眼睜睜地看著?這可不是單單被騙了感情的問題,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是生死攸關了!
後來,上輩子也就是這時候吧,明鳶在禹天澤送上的靈嬰果相助下結嬰了,他就有了更多底氣去跟陳一恆剖白心意,禹天澤的境界下降,他照舊沒給陳一恆半點好臉色。
之後禹天澤長期療傷,等差不多痊癒了,陳一恆就跟明鳶徹底好上了。
那時候,也是禹天澤第一次真正對他師尊發火,可明鳶執迷不悟,硬是跟禹天澤頂住了。沒辦法,禹天澤只好再去揍陳一恆,不過這時候的陳一恆實力也更高了,還居然很誠懇地表示以前對禹天澤都是錯覺,對他師尊才是真愛,準備以後要結為道侶的……
禹天澤沒怎麼信,可明鳶願意,他也只好暫且觀察。
後來陳一恆果然似乎對明鳶深情款款,也沒再對禹天澤表白什麼的,日子久了,禹天澤也就沒有最初那麼反對了。
誰能料到,在禹天澤將仙宮的消息告訴明鳶之後,明鳶轉頭就說給了陳一恆知道?而知道了也就算了,那一群圍攻禹天澤的修士,就是陳一恆領頭帶來的!
他們全都是陳一恆一系的出眾修士,宗主一脈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當代只有陳一恆最出色的情況下,下一代的宗主應該就是陳一恆了——如果他真的得到仙宮,他無疑地位會更穩固。
最後,這些人把禹天澤弄死了。
現在的禹天澤眼見著害死自己的主謀在眼前晃蕩,沒一道雷火直接劈死他,已經是忍耐力大增的表現了。而且歷經一世,以前他沒怎麼用心想的,或者想了也沒想明白的,也差不多都明白了。
陳一恆這畜生,天生就只愛他自己和掌門的權柄。
上輩子他最開始追求禹天澤,是因為禹天澤進境飛速,幾乎是當代最出色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話會是一位絕對的大能,有他做道侶,陳一恆得到宗主之位的可能性大增。後來放棄禹天澤,一來是因為禹天澤對他實在沒興趣,二來就是禹天澤太看重他的姘頭明鳶,很有可能根本達不到成為大能的那天。
再加上明鳶本來就愛慕陳一恆,後來又好歹有了元嬰境界,陳一恆想著明鳶好控制,還可以通過明鳶間接控制禹天澤,就乾脆收了明鳶了。
後來知道仙宮的消息,那大概算是意外之喜。
禹天澤心裡冷笑。
他自己是死了沒錯,仙宮他可沒準備讓這些人得到。而後來他那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本身境界又是給堆上去的師尊,難道還真以為陳一恆能跟他成婚?
只有被扔掉的下場。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地,禹天澤已經看了陳一恆好一會兒了。
他沒說「給我滾」「少在這裡礙眼」,也沒有動手揍人或者把人轟走,在陳一恆看來,那當然就是有些軟化的表現。
陳一恆的笑容不由得就更關切了:「天澤,我許久沒有見你,不知你肯不肯請我飲一杯清茶?」
禹天澤的眼神有點糾結,他想了想,憋出一句:「過來吧。」
這時候他已經知道陳一恆是誤會了,但不知怎麼地,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他給陳一恆點好臉色,明鳶現在又沒有進境元嬰……那這一對姘頭,還能真姘在一起不?
這種念頭一旦生出來,簡直就如同洪水,一下子衝進了他的腦海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和陳一恆面對面坐著,兩個人面前,也都有一盞茶水了。
陳一恆再看向禹天澤的時候,眼神里就開始帶上柔情了:「天澤,你……我好歡喜。」
這樣的深情,就仿佛對禹天澤已經情根深種,哪怕只是被心上人請了喝一杯茶,只是沒有被罵,已經讓他喜不自勝,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禹天澤在看到陳一恆這德性的時候,一瞬間就後悔了。
早知道這傢伙虛偽,但真親身感受到這種虛偽的時候,他就跟吃了只蒼蠅似的,恨不得吐個三百遍,說不定還能緩解一下。
想想上輩子這畜生在搶他仙宮時那滿口的振振有詞公理大義,再看看現在這副嘴臉,他覺得自己剛才大概是腦子被雷劈了,才沒立刻把人轟出去!
是,被人背叛後慘死又重生的禹天澤對兩個罪魁禍首那是恨毒了,尤其是明鳶,對他而言更是成了一團甩不去的狗屎,禹天澤很樂意給明鳶多添添堵,比如讓明鳶痴心愛戀的陳一恆死也不肯回應他的感情讓他求而不得只能自己憋死自己什麼的……可這也不代表他就要把自己也填進去啊!
他這人天生就不會掩飾,能忍著不揍人已經費了好大力氣,要真跟陳一恆虛與委蛇……不如讓他再死一遍算了。
茶是喝不進去了,禹天澤忍著聽了會兒陳一恆的表白,忍著看他展露了一會兒自己淵博的學識,再等他喝一杯茶喝了半個時辰……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一拂袖走了:「我還要修煉,不送!」等走到洞口裡時,他忽然回過身,果然不出意外地對上了陳一恆痴情的目光,他眼角禁不住一抽,扔下一句,「你怎麼不去找我師尊?」
然後,就再沒回頭。
至於陳一恆聽到這句話後會想到什麼……這就跟他沒關係了。
果然,被遺留下來的陳一恆,神情一會兒就變成了若有所思。
他在想,從明鳶這裡入手,是不是不太對……禹天澤對明鳶的尊敬的確讓他更容易從明鳶那裡得到禹天澤的消息,但也是因為明鳶對禹天澤太重要,禹天澤即使對他有意,說不定也會因此反而離他更遠、把他讓給明鳶?
不不不,明鳶這樣毫無資質悟性全靠禹天澤的庸碌之輩,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即便跟他雙修,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現在禹天澤顯然對他並不是真那麼不喜……看來,他還得想個辦法,跟明鳶那邊徹底了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