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細雨輕薄落在傘面上,江汐接通手機放在耳邊。

  「你好。」

  通話那邊很安靜,像信號中斷般悄無聲息。

  她又說了聲你好。

  沒有任何回答,幾秒後通話傳來忙音。

  接電話只是擔心錯過工作消息,對方沒再打來,應該只是不小心打錯,江汐沒放心上。

  驅車回到家,夏欣妍在正在屋檐下搗鼓她那些花,見江汐回來,抬頭說:「回來啦。」

  江汐走進檐下,收了傘。

  夏欣妍知道她出去是和陳凜見面,但也沒問什麼,只問她吃飽了沒。

  江汐傘倚牆邊,在她旁邊藤椅上坐下:「吃飽了。」

  「廚房裡做了點小餅乾,待會兒你要走帶些回去。」夏欣妍剪了片枯葉下來。

  「行。」

  半個月前夏欣妍還在極力撮合江汐和陳凜,這次回家後倒是一次沒提。

  江汐安安靜靜看著夏欣妍給盆栽修枝剪葉。

  夏欣妍不說,她也不挑起這個話題。過會兒夏欣妍開口:「小汐啊,最近情緒和狀態什麼的都還好吧?」

  這句話夏欣妍儘量問得不經意,江汐聽得出來。她笑了下:「你看我最近是不好的樣子?」

  江汐在家一切如常,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夏欣妍說:「阿姨就是問問你。」

  江汐嗯了聲。

  也就是這幾句不經意的話,江汐立馬猜出夏欣妍大概是看到了那些新聞,這也是為什麼她最近不撮合江汐和陳凜了。

  夏欣妍向來不管幾個孩子的戀愛事。以前江汐和陸南渡談戀愛那會兒,她只是大致知道江汐在戀愛,沒過問太多,但多少知道陸南渡。

  小孩嘴甜,見過幾次面都會跟她打招呼。但後來過不久分手,夏欣妍也就漸漸忘了。

  直到這次江汐緋聞的出現。江汐氣質原因很少會有緋聞纏上,唯二兩次出現在最近,但江汐和岑晚哲那次夏欣妍不信,這次卻知道不是假。

  最近幾年會著急江汐也是因為江汐到了合適年紀還沒動靜,她才開始著急。

  「小汐啊,你不喜歡陳凜,阿姨不給你們搭線了。也不催你了,你喜歡什麼樣的人,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人結婚,阿姨都尊重你的選擇,這種事啊,選你自己滿意的才好。」

  「怎麼突然說起這些?」

  夏欣妍放下剪子,摘下手套:「我這不一直在說?從去年說到現在也沒見你上心。」

  江汐笑:「不急。」

  夏欣妍將幾個小盆栽移至牆邊,說:「也是,不急也有不急的好處,可以找細緻點。」

  江汐幫夏欣妍搬好花草後,兩人一起進屋。

  江汐到點要去機場的時候,夏欣妍去廚房裝了盒熱乎餅乾出來:「帶回去吃,在那邊記得好好吃飯。」

  「這話從昨晚到現在可說了不下十遍了。」江汐笑了笑。

  「多說有益,不然你不長記性。」

  夏欣妍就送她至門邊,外面雨沒停過,江汐沒讓她出來。

  下午三點飛機,傍晚落地京城。

  京城空氣乾冷,不像南方小鎮濕涼入骨。在家過了幾天陰雨連綿天,回來稍有不習慣。

  江汐從機場離開後徑直回家。

  上次江熾買的一大堆零食還放在桌上,幾乎沒動過,就那天他過來江汐開了包薯片。

  這袋零食提醒了江汐點外賣,她隨手拎了包膨化食品拆開,一邊拿手機叫了個餐。

  家裡安靜,她卻不嫌過分冷清。

  佟芸向來不讓她吃垃圾食品,江汐太久沒吃這些東西,剛吃半包便發覺胃有點不適。

  年紀上來後真的能感覺不如年輕時候。

  剛把薯片放下,扔沙發上的手機忽然亮起。

  江汐摸過手機,號碼有些熟悉,她想起來是中午那個電話。這次對方不是撥號,而是發了簡訊。

  是幾個月前發生刮蹭的邁巴赫車主,聯繫她聊一下相關賠償。

  這件事過去太久了,現在才想起聯繫賠償,江汐發覺有些古怪,卻也沒多想。畢竟自己理虧在先,颳了別人的車。

  車主現在正好有時間,給她發了個地址,江汐披上外套出門。

  她照著對方給的地址導航,最後停在一片別墅區。地理位置極佳卻又不嘈雜,這地盤不便宜。

  這倒是在江汐意料之中,能開上邁巴赫的人非富即貴。

  江汐停在一棟獨棟前,象牙白西式風。她推門下車,屋裡只二樓落地窗透出一絲光亮。

  江汐沒進院門,站在外面給對方打了個電話,電話沒接通。

  她對了下地址,是這個地方沒錯。正想再次打電話時,對方給她回了簡訊。

  -二樓書房,直接進來。

  還告訴了她二樓書房位置。

  即使江汐平時再鎮定,也不在背後嚼人口舌,但此刻看著這條簡訊腦里下意識冒出了兩個字,有病。

  但她也沒說什麼,手機收回兜里,推門而入。

  別墅一樓燈火通亮,乾淨到過分冷清,久沒人居住過的氣息,又或者家裡只一位主人。

  太過安靜了。

  江汐沒張望,徑直上樓。二樓不像一樓燈火亮堂,只開了盞壁燈。

  一層淡淡光影罩在牆壁上,周圍悄然無息。

  書房在西邊方向,江汐走了過去,停在門前。房門緊閉,她抬手敲了敲門。

  「你好。」

  原本以為會有人來開門,結果等了會兒後也沒有動靜。

  江汐微皺眉,按下門把,書房裡一片漆黑。

  她正覺得不對勁,下一秒手腕被人從身後扣住,轉眼間被人拽進了對面的房間。

  絲毫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控制住,脖間抵上冰涼細薄刀刃時江汐一愣,有什麼濕熱的東西粘在她脖上。

  身後男人心跳有力,微不可察的低喘氣息,手勁用力得仿佛要把她捏碎。

  她手臂硌到了門邊的開關上。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江汐也沒有慌亂,只眉間稍皺,開口聲線淡定:「你是誰?」

  話音剛落,身後人抵在她頸上的刀緊了一分。

  江汐完全不知身後人是什麼意圖,令她意外的是,他似乎在慢慢鬆開她,帶著猶豫。

  也就是他猶豫這一瞬,江汐胳膊往後一撞,但男人反應也快,擋住了她的襲擊。

  掙扎間門口開關被按開,滿室瞬間通亮,在看清身後人那一瞬江汐一愣。

  而陸南渡在看見江汐那一瞬眼裡的猶豫和狠厲也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他看著江汐,愣愣地喊了聲:「姐姐。」

  這副模樣讓江汐想起做夢醒來時的混沌感,她視線落在了陸南渡手上。

  陸南渡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手迅速藏到了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不安,恐懼。

  江汐覺得奇怪,剛才進門時她甚至能感覺到陸南渡沒認出她,或者說把她錯認成了別人。

  陸南渡看著她脖間欲言又止,江汐大致知道他想說什麼,問:「洗手間在哪?」

  陸南渡示意她在那邊:「浴室。」

  江汐回頭瞥了眼,沒說什麼,轉身進了浴室。

  磨砂玻璃門隔開外面的人,燈光慘白打在牆鏡和瓷磚上,江汐走至輿洗台邊。

  她瞥了眼鏡里自己沾了血的脖頸。她生得白,血紅格外刺眼。

  江汐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血,幾秒後她視線移開,彎身默默沖洗掉了上面的血污。

  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陸南渡還站在原來那個地方,見她出來,眼神無處安放。

  江汐臉上沒什麼情緒,靠在門邊,問他:「家裡有沒有醫藥箱?」

  陸南渡只盯著她的脖子看。

  江汐知道他在看什麼,沒聽見他回答也不再問,環視室內一圈。

  她猜得沒錯,陸南渡房間裡果然有藥箱,就放在床頭櫃邊。

  她回過頭,看著陸南渡:「過來。」

  時隔幾天,江汐又對他說了這句話,陸南渡似乎還記著上次,猶豫著不肯上前。

  江汐只看著他。

  即使心裡抗拒,但幾秒後陸南渡還是妥協。

  看他乖乖走了過來,江汐往浴室里走去,陸南渡跟了進去。

  江汐背對著他,從鏡子裡看他,幾秒後回身面向他。

  兩人視線相接,江汐說:「手伸出來。」

  陸南渡沒想江汐會提這個要求,似乎有些緊張,下意識輕舔了下唇:「沒事。」

  江汐:「我問你了嗎?」

  陸南渡啞口無言,她說:「我只讓你把手伸出來。」

  江汐看得出陸南渡很掙扎,像害怕被她知道什麼。

  江汐沒耐性了,直接伸手去他身後拽過他的手。

  情況比江汐想的還要糟糕,陸南渡手背上,手臂上,縱橫幾條血淋淋傷口。

  陸南渡不想被她看到,想縮回手:「不礙事。」

  江汐拽住,掀眸看了他一眼。

  陸南渡瞬間噤聲,江汐沒再看他,打開水龍頭:「傷口自己清洗一下。」

  這麼說的時候拿下了他手裡緊攥著的格鬥.刀,而後走出了浴室。

  關上浴室門,江汐站在門外,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格鬥.刀,上面只沾幾滴血,許是陸南渡趁她不在偷偷擦掉了。

  她往床邊走過去,彎身打開醫藥箱看了下,該有的東西都有。

  醫藥箱裡齊全的藥也說明陸南渡經常處理傷口。

  到底發生過什麼,他甚至認不出她。

  陸南渡過會兒從浴室里出來,江汐打開床頭燈,直起身,問他:「方便坐你的床嗎?」

  他連忙點點頭。

  江汐在床邊坐下,這次不用她說,陸南渡便過來了。

  看他乖乖停在自己面前,江汐才轉身去翻醫藥箱:「坐下吧。」

  陸南渡在她身邊坐下,江汐拿了酒精出來:「傷口清洗乾淨了吧?」

  陸南渡只會點頭:「洗乾淨了。」

  江汐沒看他,拉過他的手,拿酒精給他消毒。

  沒有父母可以依賴,江汐從小比較獨立,處理傷口這種事格外熟練。

  她默默給陸南渡消毒,上藥,包紮。

  全程沒跟陸南渡開口說一句話,也沒看他。

  陸南渡盯著她低垂的眉眼。

  「知不知道自己給我打了電話?」江汐忽然開口。

  陸南渡一怔。

  之前已經說過不要再去找她,可是還給她打了電話。

  他像一個被抓包不止做了一件錯事的小孩,失落不安:「知道。」

  江汐又問:「那知道給我發了讓我到書房的簡訊嗎?」

  說完這句話,她抬眸看他。

  她話落陸南渡一瞬茫然,看著她,幾秒後眼神閃躲,支支吾吾:「知、知道。」

  明顯不記得了。

  江汐也不拆穿他,繼續低眸幫他處理傷口。

  稀零幾條傷口,都是今天新添的,舊傷江汐倒是沒看到,應該很久沒有這種狀態了。

  傷口深而平整,不是故意折磨的自殘,反而像果決迅速地想保持清醒。

  很快傷口處理好,臂上纏了紗布。

  從頭到尾江汐沒問他一句為什麼,陸南渡鬆了一口氣。

  江汐卻忽然開口:「當年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