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你看看我好不好?

  她曾經看過他無數遍,他也似乎萬千寵愛。

  到頭來她入戲,他局外者,遊刃有餘抽身。

  江汐沒有回頭,聲音平靜:「鬆開。」

  「你還在怪我。」陸南渡說。

  有情緒的都是未放下,不恨不愛才是最平靜遺忘。

  「沒有,」江汐很平靜,「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至於。」

  「你說謊。」幾秒過去,陸南渡說,「你還在討厭我。」

  江汐安靜。

  陸南渡又重複了一遍:「你討厭我。」

  明明以前寵都來不及。

  又一輛車呼嘯而過,路燈年久失修,閃了閃,夜色寂靜。

  「我以後對你好,你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沉默半晌,江汐開口:「陸南渡,不是什麼事都有以後。」

  兩人都沒說話。

  「八年了,」江汐頓了一下,「我過得很好,你也是。沒有對方我們也過得不錯,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話音一落,身後陸南渡又箍緊她一分:「我沒有。」

  他像個小孩,直白將自己喜怒說給她聽:「姐姐,我沒有過得很好。」

  過得不好嗎?

  年少有為,權利在手,千萬人俯首稱臣。他想要的都要到了。

  怎會過得不好。

  江汐感到無力:「陸南渡,是不是又想騙我?」

  安靜幾秒,她說:「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怎麼可能毫無長進?」

  江汐能聞到陸南渡輕微酒味,不重。

  似乎知道怎麼說都沒用,他抱緊了她幾分,頭垂下,眼睛壓在她肩膀上。

  落敗,迷茫,無措。

  江汐抬頭看了眼天,許是今晚喝酒緣故,她才會站在這裡和陸南渡對話這麼久。

  她低頭,抬手要去掰開陸南渡摟著她的手。

  陸南渡忽然開口:「我沒有騙你。」

  他話音一落,江汐頓住,但也僅僅停頓一瞬,毫不猶豫掰開了他的手。

  像以前任何一次,她沒回頭,徑直經過了馬路。

  陸南渡今早凌晨的飛機落地京城,當晚住在陸氏公館。

  近山臨水,灰暗天幕下公館肅穆莊嚴。

  二樓西邊一處露天陽台,地上幾個菸頭。

  男人只一個背影,胳膊杵在石欄上,一邊指間夾煙。正值深秋,京城涼意正濃,男人上身卻只穿一件短袖。

  夜晚風大,吹起他短袖一角,露出窄瘦有力的腰。

  他微低頭頸,煙送嘴邊抽了口,慢悠悠呼出一口白霧。

  沉睡時辰里一隻孤魂野鬼。

  ……

  隔天京城天清氣朗,清晨六點天陸氏公館僕人早已早起忙碌。

  陸氏顯赫世家,華弘集團創建於陸老爺陸景鴻之手,經三代將近一個世紀之久的經營,造就現在多行業內巨頭局面。

  陸景鴻是經商之才,年輕時手段出了名心狠手辣。其兒子陸愷東雖稍微遜色,卻也算奇才,陸景鴻僅這一個兒子卻英年早逝。後來華弘亂過一陣時間,最後陸愷東長子陸南渡登位,入主集團。

  陸家老爺子和陸夫人正在餐廳里用餐。

  偌大餐廳長桌上只坐了陸老爺子和陸夫人兩人。

  僕人來回走動,端菜上桌。

  陸夫人梁思容問了身旁人一句:「少爺呢?」

  梁思容是陸愷東妻子,五十歲年紀臉上卻沒有歲月痕跡。

  僕人回答她:「還在臥房睡著。」

  陸老爺子休息得早,不知道陸南渡回來,他掀眸瞥了眼梁思容:「回來了?」

  梁思容輕放下筷子:「回來了。」

  陸景鴻跟僕人說:「去叫他起床,這都日上三竿了。」

  這時餐廳外傳來陸南渡不正經的聲音,帶著笑。

  「我這不就來了。」

  梁思容抬頭,看到倚著門邊的陸南渡,展顏一笑:「醒了?」

  陸南渡在家t恤休閒褲,一副居家模樣,頭髮帶著剛起床時的蓬鬆。

  梁思容朝陸南渡招了下手:「來,阿渡,過來阿姨這邊坐。」

  陸南渡走過去拉開梁思容旁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僕人給陸南渡端上餐具,梁思容往他碗裡夾了筷子菜:「睡得好嗎?」

  陸南渡只要不工作,私底下還是格外嘴甜:「當然好了,家裡有阿姨在,怎麼可能睡不好?」

  梁思容被哄得開心:「你這孩子就會嘴貧,盡說瞎話哄阿姨。」

  「您不還挺開心?」

  梁思容笑:「你常回來看看阿姨,阿姨就很高興了。」

  陸南渡說:「這有什麼難的,容易。」

  陸南渡不是梁思容親生,梁思容待他卻視如己出,從來不介意他私生子身份。

  這邊兩人說著,旁邊陸老爺子已經用完餐。

  陸老爺子餐巾拭嘴。

  陸南渡見他吃完,問:「老爺子,您不多吃點?」

  「沒大沒小,」陸老爺子這麼說卻是笑了一下,「老年人了,吃多了不好消化。」

  陸南渡嘖了聲:「這年紀強身健體還最合適呢。」

  陸老爺子放下餐巾,雙手撐住扶手站起,撂下一句:「吃完到我房間一趟。」說完拄著拐杖離開了餐廳。

  陸南渡沒準備用餐,抄兜起身。

  梁思容看他起來,問:「不吃了?」

  「我不吃了,」陸南渡說完稍側身端了旁切好的水果放在梁思容面前,「阿姨,您多吃點,這個吃了漂亮。」

  梁思容再一次被他逗笑:「趕緊上去吧,你爺爺找你。待會我去給你準備個早餐便當,你帶去公司吃,早飯不能不吃。」

  陸老爺子臥房現代中式裝潢,色調黑白為主。

  門沒關,陸南渡倚在門框上。

  陸老爺子正在下圍棋,以為他還在樓下用餐,沒想他已經上來。

  見他這副沒個正形的樣子,陸景鴻笑著說他:「站沒站相。」

  陸南渡手插兜里,聽聞這句:「這沒在公司,要求就別那麼高了吧。」

  陸景鴻知道這長孫從小混帳,當年十七歲被接回陸家的時候還是個小混混。

  現在就算每天西裝革履,脫下總裁身份後還是混帳一個。

  陸老爺子朝他招了下手:「過來陪我下盤棋。」

  「行嘞。」陸南渡肩膀微使力頂了下牆站直,走至陸老爺子對面坐下。

  老爺子白子,陸南渡黑子。

  「現在你管理的是華弘,不是之前國外那些小公司,」陸景鴻邊下棋邊語重心長,「做派別那麼懶散,好好管理公司。」

  「目前公司狀態不夠讓你滿意?」陸南渡說,「那行,我再努努力唄。」

  陸老爺子掀眸看他,笑:「你就是這樣努力給我看的?睡到日上三竿。」

  「您還管這麼寬呢?」陸南渡說,「不用擔心,事務都處理完才睡的。」

  「聽陳管家說昨天你休息了一天。」

  陸南渡倒是坦然:「還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您啊。」

  陸景鴻笑,也沒問他去哪了。

  爺孫兩人下完一盤棋後,陸老爺子忽然說:「你啊,現在不是找女人的時候。」

  陸南渡原本垂著眼皮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聽到這個掀眸。

  陸老爺子端過旁邊茶喝了一口:「事業在先,那些事啊以後再說。」

  陸南渡不知想到什麼,眼神有點冷:「那種事怎麼就沒意義了?」

  下一秒卻又吊兒郎當,笑了下:「誰還不是從那種事裡蹦出來的。」

  陸老爺子從小家教好,知書達理,就連兒子陸愷東也教養良好,唯獨這個長孫,嘴裡吐不出象牙。

  但他也沒生氣,笑著搖了搖頭:「嘴裡沒一句正經話。」

  陸南渡手機正好響了,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放到耳邊接聽。是秦津打過來的電話,說已經在樓下。

  他嗯了聲:「等著。」

  掛完電話後陸南渡又問老爺子:「老爺子還有事麼?沒事我還趕著上班呢,」說完又補了一句,「要努力。」

  陸老爺子覷他:「還挺記仇。」說完擺擺手,「去吧去吧。」

  江汐今天吊一天威亞。

  進組以後很少有如此高強度過,到晚上渾身酸疼。

  晚上跟紀遠舟打電話,紀遠舟說她缺乏鍛鍊。

  「你說怎麼鍛鍊?」

  紀遠舟那邊似乎在抽菸,煙嗓啞了幾分,懶笑了聲:「找個人吧。」

  江汐笑了聲。

  紀遠舟:「輕鬆,能感受到愉悅,還有比這個更好鍛鍊的方式麼?」

  江汐窩在單人沙發里,指尖敲了敲扶手,輕輕笑了聲:「你剛鍛鍊完?」

  紀遠舟笑,伴隨幾聲咳嗽:「挺靈敏啊。」

  江汐沒細問,問了別的:「最近工作怎樣?」

  「還行,」紀遠舟,「就那樣。」

  話音剛落,那邊傳來男人聲音。

  紀遠舟倒是不忙不亂,跟江汐說:「還有點事,先掛了。」

  紀遠舟這邊電話剛掛不久,佟芸的電話打了進來。

  江汐瞥了眼,接通。

  沒等她說話,佟芸已經開口,聲音不是很愉快:「聽說你拒絕陸南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