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四目相對,陸南渡那邊愣了下。

  江汐沒挪開視線,看著他。

  陸南渡漸漸反應過來,前一秒還在暴躁罵人,下秒像做錯事被抓個現行的小孩,安分了下來。

  徐嫣然不像沈澤驍那麼有眼力見,還很驚喜跟沈澤驍說:「江汐姐和南渡哥也認識的。」

  徐嫣然話落,兩人都沉默。

  陸南渡不敢輕易開口,他知道江汐不待見他。

  江汐見他這模樣,挪開了視線。

  連徐嫣然這個粗腦筋都感覺到了氛圍尷尬,但她沒想多,只當兩人關係不熟。

  沈澤驍正想說點什麼打圓場,陸南渡開口:「我認識她。」

  江汐早已移開目光,聽到這句又看回來,目光平靜冷淡。

  對上陸南渡目光後江汐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說話惹她看他。這麼多年下意識的本性還是沒變。

  陸南渡開口是下意識的,只是因為江汐沒看他,他一時著急。

  本以為江汐會反駁,哪知江汐只是收回視線沒再看他,一聲不吭。

  這讓陸南渡有點意外,稍稍愣住。

  沈澤驍咳了聲,對那邊徐嫣然說:「嫣然,我們也去吃飯,不耽誤你吃火鍋了。」

  徐嫣然點點頭,囑咐:「讓卓培多吃點啊。」

  沈澤驍嘖了聲:「行,給你養到後半生不用愁。」

  徐嫣然說:「不行,後半生我自己養他。」

  沈澤驍又嘴貧:「喲,那卓培得樂壞了。」

  兩人沒說幾句,很快掛了通話。後面江汐沒再看陸南渡。

  江汐沒失眠,只是睡過去幾個小時,醒了。沒有夢魘,沒有被吵,毫無緣由醒來。

  窗簾緊閉,床上的人一動不動,被子蒙頭。

  十幾分鐘後仍是沒能睡過去,江汐睜眸,掀開了被。

  臥室里一片漆黑。

  最近幾天都是如此,不會失眠,生物鐘到點便睡去,但總在半夜醒來。

  江汐有點煩躁,起身下床。

  酒店桌上扔著江汐的女士香菸,她走過去撈起,抽了根出來含在唇間。

  打火機咔噠一聲,房間裡唯一一點亮。

  江汐忽然想到夏欣妍。

  她大概是大學那幾年開始抽菸,假期在家有幾次抽菸被夏欣妍看到。夏欣妍倒是沒讓她別抽菸,只是讓她少抽點,跟她說煩躁的時候先試試能不能忍過去,忍不了再抽。

  江汐笑了下,摘下唇間的煙扔進垃圾桶。

  這壞習慣怎麼就一直改不了,從學會抽菸那天起就沒改過。

  真是談場戀愛談了一身壞毛病。

  當年在一起後,陸南渡幾乎天天黏著江汐,到後來都不怎麼跟那群狐朋狗友混。

  很少再曠課泡網吧,全身心撲在江汐身上,很少再跑出去打架鬥毆。

  唯獨煙屢屢戒不掉,菸癮也大。

  那次江汐大學期末考失利,陸南渡帶她去包廂放鬆。

  陸南渡常抽菸,江汐聞不得煙味,聞一次嗆一次,一把奪走陸南渡叼嘴裡的煙。

  「太嗆人了,」江汐手扇了扇鼻子,「聞著這煙味我鼻子不通氣。」

  嘴裡的煙被江汐奪走,陸南渡也不生氣,搭在沙發椅背上的手抬起來,一把江汐收進懷裡。

  「還是不高興?」陸南渡湊過去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抽菸能讓你放鬆,你相信麼?」

  「這麼難聞,」江汐埋怨,白了他一眼,「當我傻的?」

  陸南渡嘴裡吐不出幾句正經話,說:「我騙你幹嘛,我說真的。」

  江汐狐疑看了他一眼,但不抗拒,明顯是信了他的話:「真的?」

  「真的啊。」陸南渡吊兒郎當笑,伸手拿過江汐拿在手裡的煙,菸嘴放到她唇邊。

  菸頭微溢白霧,江汐有點猶豫。

  「姐姐,」陸南渡誘哄她,菸嘴碰了碰她的唇:「真的,抽了就不覺得嗆了。」

  這話雖不正經,但眼裡卻格外真誠。

  這煙陸南渡抽過,江汐湊近,含住了。

  然後跟吸吸管一樣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下一刻,江汐氣管被這煙味嗆得快要炸裂。

  她一下子就熏出了眼淚:「陸南渡,你這個王八蛋。」

  陸南渡一下被她逗笑了:「誒誒誒,別生氣。」

  他趕忙把煙給扔了,直接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然後一手拿開她捂住嘴的手,一手掐住她的下巴,猛地抬起。

  她嘴裡煙味還未消散,陸南渡低頭,狠狠吻住了她,攻城略地。

  那一次接吻,江汐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喜歡菸草味的,但那天那個全是菸草味的吻,卻讓她記了好多年,也惦記了許多個日夜。

  不管後來多恨陸南渡,也沒忘掉。

  江汐後來還是睡過去了,隔天起來除了有點發困,沒其他不適。

  當晚拍完戲,劇組負責人通知他們聚餐。

  劇組日子過了大半,這是第一次聚餐。製片人和導演讓所有演員儘量過來,趁現在人都還在劇組裡,以後殺青了便很難再聚。

  拍攝地附近有片別墅區,供人租用聚會和其他活動。

  劇組租了一晚別墅,燈火亮堂。

  別墅很大,帶游泳池,幾位男演員在那邊說笑,說誰敢下去游個泳。

  幾位工作人員和女演員在撥弄燒烤架,徐嫣然也在那邊看熱鬧。

  江汐不感興趣,在院子裡鞦韆上坐著,手裡拿著香檳時不時喝一口。

  今晚天氣不錯,天幕上能見星月,周圍氛圍熱鬧。

  時不時一陣風吹過,燒烤那邊白霧四處散。

  過了一會兒徐嫣然拿著兩串羊肉來找她:「江汐姐,我給你烤的!」

  江汐瞥了眼,笑:「烤得還挺不錯。」

  「那是,」徐嫣然得意洋洋,「我從小學的。」

  江汐笑了笑,問她:「幾歲?」

  徐嫣然:「大概小學,卓培和澤驍哥他們經常燒烤,我跟著他們學的。」

  是個被從小寵到大的小姑娘,卻沒有讓人難以忍受的公主脾氣。

  徐嫣然又將烤串往她這邊遞了遞:「江汐姐,你吃嗎?」

  江汐朝她示意了一下高腳杯:「喝酒呢,你吃。」

  徐嫣然在江汐旁邊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咬著烤串。

  幾位年紀較長的都在屋裡客廳坐著聊天。

  過了一會兒,裡面的陳夢導演隔著落地玻璃窗朝徐嫣然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徐嫣然正好吃完烤串,看見母親叫她,跟江汐說:「我媽媽不知道叫我什麼事,我過去一下。」

  江汐點了下頭。

  她在外面百無聊賴坐著,沒去注意別墅客廳那邊。

  那邊幾個演員坐成一圈正玩真心話大冒險,最近一個多月來都是緊張的拍攝,難得有怎麼放鬆的時候。

  江汐有點發困。

  她手撐額頭,看人玩了會兒遊戲後覺得沒意思,挪開眼。

  視線不經意一掃,江汐頓住。

  落地玻璃窗里,男人襯衫西褲坐在沙發上。旁邊陳夢似乎在跟其他有背景的人介紹什麼。

  江汐看著陸南渡。

  他不是過來談生意的,所以格外懶散,翹腿靠在沙發里。難得有了點以前的樣子。

  江汐忽然想起前幾天那個視頻通話,陸南渡卸下工作時嚴肅,私底下跟朋友插科打諢。

  這種時候多少能讓她看見年少陸南渡的影子。

  重見以後江汐能感覺到陸南渡的不同。

  年少時候的陸南渡不管正事還是私底下都很不正經,插科打諢,曠課打架,嘴還很甜,跟誰都能說笑上一句,很會哄女生開心。

  現在的陸南渡雖性子沒變,但在做正事的時候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反倒成熟穩重嚴肅。只有私底下比較不正經。

  也不像以前跟誰都能聊上一句。

  終究是長大了。

  江汐一時忘收回目光,那邊陸南渡似乎察覺到什麼,掀眸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碰上。

  陸南渡目光停住,凝視她。

  江汐臉上沒什麼情緒,幾秒過後移開眼。

  她沒再看那邊,慢慢喝著杯中香檳。直到高腳杯見底,江汐才從鞦韆上起來。

  她沒跟誰道別,慢悠悠走回酒店。

  今早凌晨醒來那種煩躁感又漸漸上來,江汐表情卻空蕩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她很清楚自己在煩躁些什麼。

  每對陸南渡心軟一分,她焦躁多一分。

  走到交叉路口,荒蕪地帶一輛車都沒有,只一桿路燈亮著。

  對面人行橫道上亮著綠燈。

  江汐徑直走過斑馬線。

  剛走了兩步,左側車道忽然疾速衝出一輛車,開著遠光燈,沒鳴笛也沒有減速。

  江汐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要往後退。

  但在她反應過來的前一刻,已經被人猛地拽回人行道。

  江汐後背撞上身後人,轎車疾速而過。

  沒待站直,江汐已經被背後的人翻了個身。

  陸南渡握著她肩膀,緊張將她從上到下看了遍,在確認她毫髮無傷後明顯鬆了口氣。

  江汐不為所動。

  陸南渡抬眸對上她目光,沒放開她。

  「你來做什麼?」

  陸南渡唇張了張。

  江汐以為他不會再說了,陸南渡卻開了口:「找你。」

  對視幾秒,江汐絲毫不領情,將他手扒了下來,轉身便走。

  陸南渡一急,一個箭步上去,直接從身後摟住了她:「姐姐。」

  江汐一愣。

  這是分手這麼多年後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

  她很快反應過來,想掙開他禁錮。

  陸南渡不讓,緊緊箍著她肩膀,伏身在她臉側:「姐姐。」

  聽見他聲音里微帶的哭腔,江汐手指微顫了下。

  陸南渡將她摟得更緊了:「前幾天視頻你沒有說不認識我,你不討厭我的對不對?」

  這話一落,江汐終於知道為什麼陸南渡今晚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

  果然她前幾天那一秒心軟沒能逃過他眼睛。

  江汐這幾天的煩躁也是因為這一秒,她不允許自己對陸南渡心軟。

  她一縱容,陸南渡就更得寸進尺:「姐姐,我跑這麼遠來看你,你看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