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街!」
恐龍看著正往下摘魚的林懷樂:「這個天,都能讓他釣上來魚?」
是啊。
這個天,釣魚哪有那麼容易,林懷樂偏偏就還釣上來了,時間還這麼巧,正好自己來了,魚也就上來。
恐龍又哪裡知道,林懷樂「上鉤了」的這句話,話裡有話啊。
他說的是恐龍上鉤了。
「這個位置偏僻是偏了點。」
林懷樂把魚丟進魚護里,捏著蚯蚓串上鉤子,重新拋進了水裡:「但是這麼快有魚上鉤,那就說明這個位置啊風水好。」
「說事情吧。」
恐龍目光掃過周圍:「你準備怎麼做。」
周圍靜悄悄的,周圍都是層巒迭嶂的山巒,偶爾還能聽到鳥叫聲。
「很簡單。」
林懷樂把魚竿卡在魚竿支架上,伸手打開了旁邊的釣魚箱子來,在裡面摸索著:「吳志輝他們的盤子現在開的很大。」
恐龍也把魚竿固定起來,摸出香菸來點上,看著水面吮吸了起來。
「大D選上辦事人,一眾地區領導人跟著他們搵食。」
林懷樂說話不停,手已經從箱子裡拿出來了一個東西。
恐龍目光看去。
紅艷艷的。
竟然是一個大紅色的頭盔。
頭盔非常堅硬,林懷樂拿著頭盔,還特地用手指關節在頭盔上叩了兩下。
頭盔梆硬,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來。
林懷樂扒拉了一下頭盔的防護線,直接把頭盔穩穩的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用卡扣卡好。
穿著黑色巴寶莉茄克外搭黑色褲子的林懷樂,頭頂上的這一抹紅色的頭盔就顯得無比的張揚了。
「撲你個街啊!」
恐龍看著忽然掏出了一個頭盔出來戴上的林懷樂,不由得嘟囔了起來:「釣魚你戴什麼頭盔啊?痴咗線啊!」
「我被吳志輝打過一次,不戴著頭盔,我心裡都沒有安全感。」
林懷樂把戴著的安全頭盔用手按了按,這才重新拿起魚竿來,盯著水面:「吳志輝這個撲街,害得我現在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睡覺啊!」
這些話呢,倒不是說的假的。
所以。
林懷樂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是發自內心,再加上他本身就不錯的演技,所以看上去還是十分真實的。
「哼。」
恐龍輕笑一聲,吸著煙只是笑笑:「你還是說說你準備怎麼做吧。」
他也就沒有多想。
林懷樂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倒也情有可原。
吳志輝沒直接做了他,擔驚受怕倒也是的,他恐龍,不一樣現在都不敢在公共場合直接露面。
不是他變低調了,而是怕吳志輝找自己。
「大D帶著和聯勝地區領導人,跟在吳志輝後面幫他們去做荃灣填海的項目。」
林懷樂說話不停,早就打好了腹稿,思路非常清晰:「只要填海的項目一開,需要人做事的。」
「做這種項目,應該也是講一個工期的吧,他們人手全部抽過去做工程,下面的人不夠的。」
他扭過頭來看著恐龍:「也就是這個時候,咱們聯手,再跟他們打一次!」
「是麼?」
恐龍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在心裡估算著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吳志輝不是占著廣東道中間三條街市?」
林懷樂目標明確,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畫了起來:「我佐敦出人,跟你恐龍裡應外合,先把廣東道這三條街市重新奪回來。」
「我們吃掉廣東道這三條街市以後也不著急繼續動手,先守著位置。」
他說話不停,手裡的棍子在地上畫了起來:「你們號碼幫再進我的佐敦,吳志輝要是想跟我們打,不可能的。」
「一旦他抽調人手回來,那麼他們工程的項目必定出現延誤,只要工期延誤了,他吳志輝就損失極大!」
林懷樂擲地有聲:「要麼,他放棄工程不要做,回來跟我們打,要麼,就不管咱們,繼續做他的工程!」
「他回來跟我們打,我們可以拖著,一直往後拖延時間,活生生把他們拖垮,兩頭都沒得做。」
恐龍目光閃爍的聽著林懷樂的話,已經在心裡合計盤算了起來。
「五井集團你不是認識人?」
林懷樂察覺著恐龍變化不定的表情:「說不定,到時候咱們還有機會跟著他們一起進軍工程項目哩!」
「聽上去,好像確實有可行性!」
恐龍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把手裡的菸蒂彈射進水庫之中:「但是新記怎麼辦?」
「如果吳志輝再像上次一樣,聯手新記在尖沙咀給我壓力,我們接不住的!」
這是恐龍的擔憂。
一個號碼幫或許不足夠焦慮,但是如果再外加一個新記的話,號碼幫打不過的。
結局。
依舊是跟上次一樣。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林懷樂也不說話,只是拿著魚竿發笑,隨著他發笑身體抖動,手裡魚竿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你笑什麼?!」
恐龍看著無緣無故不停發笑的林懷樂,盯著他戴著的紅色頭盔。
他只覺得現在的林懷樂,是不是上次被吳志輝打壞了腦子,現在變得精神不正常。
「恐龍,你是不是被吳志輝打過一次,現在膽子都變小了,思維也局限了,怕這個怕那個?」
林懷樂放下魚竿,自己點上一支萬寶路香菸吸了一口,甩了甩:「新記,新記確實足夠讓人忌憚的,上次失敗,就是因為新記在尖沙咀幫吳志輝。」
他扭頭看著恐龍:「但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新記為什麼會幫著吳志輝啊?」
「因為新記要跟吳志輝合作,他們在一個盤子裡搵食嘛,他們都要跟著置地集團一起做這個荃灣填海的項目。」
林懷樂目光明亮,一副自信十足的表情,反問道:「你說,這項目都開了,和聯勝如果出事,新記還會不會繼續幫手吳志輝啊?!」
「啊?」
恐龍不由得一愣。
他還真的忘記了這麼一茬。
「老許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你以為他不會算帳?!」
林懷樂說話切入點很好:「我們要是再跟和聯勝鬥起來,他不會幫手吳志輝的!」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他巴不得吳志輝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如果我們跟他們打起來,吳志輝是不是得抽人回防?」
「吳志輝抽人出來,是不是他們新記就能在這個項目中爭得更多的活,賺更多的錢了?!」
親兄弟還明算帳呢。
林懷樂的這番話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精明的老許肯定會算這筆帳,不幫吳志輝,自己賺的才是最多的。
「不可能!」
恐龍還是有些覺得擔憂:「吳志輝跟置地集團關係那麼好,你覺得老許敢不幫手吳志輝?!」
「工程沒開之前,老許確實是必須幫吳志輝,你說的不錯。」
林懷樂撇撇嘴,跟著道:「但是工程開了就不一樣了,要工期的嘛。」
「吳志輝這邊人手不足,但是項目卻又需要人做事,置地集團也不敢怎麼做,只能用更多新記的人來保證工期。」
「吳志輝那麼有腦,肯定會把這些因素想進去,他們做事就會束手束腳!」
林懷樂回到了主題:「只要吳志輝束手束腳,我們就能放開拳腳的大肆跟他們打。」
「先奪回廣東道,然後進佐敦,拿下來大角咀這塊地,然後跟他們拖延下去,慢慢玩!」
話說到這裡,已經非常明了了,林懷樂的分析條條是道,恐龍心裡心癢難耐。
「可是」
恐龍還想說話,被林懷樂不耐煩的直接打斷了:「沒有這麼多可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旦吳志輝在荃灣填海的項目賺到錢了,和聯勝其他地區領導人跟著賺到錢了,有錢就有人,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他語氣一沉:「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也是我林懷樂最後的機會了!」
恐龍不說話了,若有所思的看著前面水面浮著的魚漂。
「又來魚了!」
林懷樂的魚竿再度抖動,他抓著魚竿開始往回收線,一條鯽魚再度被勾了上來。
「撲街!」
恐龍看著又上魚的林懷樂:「那就按照你說的來做,搏一把,沒理由一直讓他吳志輝贏的!」
他把自己的魚竿抽了上來,拿著蚯蚓重新下魚餌:「五天,五天後他們的工程項目開工。」
「林懷樂,這一次你比我恐龍想的大膽,你說的,完全可行。」
「咱們等多兩天,就兩天。」
林懷樂把摘下的魚丟進魚護裡面,起身站了起來,看著全然放鬆警惕的恐龍:「七天,七天後咱們就動手。」
他出現在恐龍的身邊:「釣魚不是這麼釣的,你看你下的魚餌,連魚鉤都蓋不住,魚又不是傻子!」
「這下餌的時候就要下功夫,你裝多一整條蚯蚓下去,蚯蚓最好要活的,勾在鉤子上還能動是最好的。」
林懷樂一邊說話指導著恐龍,一邊目光快速的在周圍搜尋了起來。
搜尋什麼?
趁手的工具。
恐龍已經放鬆警惕,就是現在!
在林懷樂的指導下,恐龍很快重新裝了一整條蚯蚓上去,鉤在魚鉤上的蚯蚓還在蠕動。
拋進水裡,重新下杆。
沒多久。
如同林懷樂說的一樣,魚漂上下晃動,還真有魚上鉤了。
「撲你個街啊!」
恐龍拿著魚竿興奮的笑了起來:「還真的要跟你說的一樣。」
他拽著魚竿開始收杆,徹底落定:「林懷樂,那就七天,按照你說的,七天以後,咱們聯手,打進大角咀!」
在恐龍收線的時候,林懷樂也已經找到了趁手的工具。
「撲街吳志輝!」
恐龍罵罵咧咧:「敢當著那麼多人當中掌摑我,這一次,我讓你吳志輝吃不了兜著走!」
「撲街吳志輝!」
林懷樂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絲冷色,看著罵罵咧咧的恐龍,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盯著恐龍的後腦勺。
他猛然抓起旁邊的大石頭來,兩手抓著石頭高高舉起,對著恐龍的後腦勺直接用力的砸了下去。
「吳志輝,這一次啊!」
「嘭!」
石頭砸在恐龍的後腦勺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來。
一擊重擊之下,直接把恐龍咋的趴倒在了地上。
迸濺的鮮血飆射而出,將石頭整個的染成了暗紅色,深紅深紅的。
沉重的石頭在林懷樂重擊下,打擊感十足,如同腦袋被車子撞了一樣。
恐龍大腦中一片空白,劇痛之下,讓他短時間內根本緩不過來,倒在地上沒有還手之力。
「林林懷樂」
恐龍倒在地上,側臉貼著泥土:「你」
「嘭!」
林懷樂沒有說話。
回應恐龍的,只是高高舉起的又一下重擊,將剛剛手撐著地面試圖爬起的恐龍再度砸倒在了地上。
林懷樂面無表情,盯著面前倒在地上的恐龍,機械重複的砸的動作。
他的動作不快而且看上去動作十分的笨拙,手裡的石頭對他林懷樂來說好像非常沉重一樣。
林懷樂搬著石頭,高高舉過頭頂,然後再重重的砸落下去。
連續兩下重擊,恐龍徹底沒了反抗。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石頭一下跟著一下重擊而發出的沉悶聲。
遠處。
樹梢上。
站著的鳥看著水庫邊上這一幕,嘰喳一聲直接跳起來飛走了。
林懷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咋了多少下,只知道當他再度停下手來的時候,被壓在身下的恐龍早已經沒了動靜。
整個後腦勺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一個大坑,死的徹底。
「呼」
林懷樂丟掉石頭,整個人如同脫力一樣癱坐在了地上,看著撲街的恐龍,點上一支香菸,大口大口的吸著。
「該死,該死的恐龍,你就該死!」
林懷樂一根煙結束,摘下自己頭上戴的頭盔,對著恐龍又是連續砸了幾下,發泄著自己內心的怒火。
「你就是得死,如果不是你找我,讓我反吳志輝,我林懷樂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在林懷樂覺得,原本自己看局勢不對,已經準備把龍頭棍交給吳志輝了。
就是因為恐龍這個撲街找自己,教唆慫恿自己繼續跟吳志輝他們斗,這才最後落了現在這麼一個下場。
一根煙結束。
林懷樂起身爬了起來,拽著恐龍的屍體往後面拖拽。
從灌木叢里拿出來早就準備好的鐵鏟,對著地上開始挖坑。
埋在這個荒郊野嶺,不會有人發現的。
林懷樂脫下巴寶莉外套,忙的滿頭大汗,總算是挖出來一個巨大的坑。
這個大坑挖的又深又大,別說丟進去一個恐龍了,就是再丟進去一個林懷樂,也是綽綽有餘的。
林懷樂費力的把恐龍拽著推進了大坑裡,癱坐在坑邊上大口的喘息著。
休息了好一會以後,他重新站了起來,拿起鐵鏟,面無表情的往裡面回填泥土。
大坑重新被覆蓋上,林懷樂把表面拍打緊實處理好,回到水庫邊上把現場收拾乾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當重新回到車裡坐下的時候,林懷樂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座位上,仿佛入定了一般。
休息了好幾分鐘。
林懷樂甩了甩腦袋,隨即發動車子,把車子從灌木叢里開了出來。
車子一路前行。
在前面的時候,林懷樂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眼睛眯了起來。
唯一的一條路邊上。
一頭白色短髮、一身白衣的阿積蹲在地上,抽著煙。
他也看向了車子。
林懷樂的目光與阿積對視,阿積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做掉恐龍的全過程。
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開了出去。
直到車子離開,林懷樂緊握著方向盤的手終於是鬆開了。
他很想開車直接去撞阿積,不想讓吳志輝捏著這個把柄,但到底還是沒有這個勇氣。
下午。
阿積回到了香港仔,看著正在飲茶的吳志輝:「大佬,林懷樂這邊做完了。」
他走上前來,手裡拿出了兩張照片來放在了桌子上。
「嗯。」
吳志輝點點頭,拿起照片來在手裡看了看,然後又放下:「拍的不錯,拿去送給林懷樂吧。」
「我不希望,開工以後,和聯勝再出現什麼不穩定的因素,林懷樂,捏著就行。」
視線聚集在照片上。
就是兩張非常普通的風景照。
一張是遠處攝過來,正好是林懷樂跟恐龍兩人釣魚的位置。
只不過照片中沒有人,沒有林懷樂也沒有恐龍。
另外一張就是一塊平地的照片,也看不出什麼來。
「好的。」
阿積點點頭,拿著照片裝進牛皮紙信封中就走了。
晚上。
佐敦。
林懷樂跟兒子丹尼坐在餐桌前,各自低頭吃著晚餐。
「老豆。」
丹尼往嘴裡扒了口米飯:「很少見你飲酒的,怎麼還喝上白酒了。」
「沒事,就是隨便喝喝。」
林懷樂笑著搖了搖頭,手掌撫摸著丹尼的頭頂:「今天開心而已,跟你輝哥又談多一樁生意上的合作,所以飲多杯,你吃完進去寫作業。」
「好。」
丹尼點點頭,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林懷樂端著杯子把白酒一飲而盡,眯眼看了眼桌子上擺著的這兩張「風景照」,拿著酒壺繼續倒酒。
自己,玩不過吳志輝,很正常,心服口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