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敦。
銀色的捷豹車緩緩停在了茶餐廳外面的車位上。
茶餐廳二樓早就清空。
專門等著林懷樂帶著向永盛他們過來。
兩人依次落座。
張爵士就沒有坐的資格了，搭拉著腦袋站在向永盛身後。
「飲茶。」
林懷樂拿著茶壺開始往杯子中倒茶：「上等的大紅袍，味道很不錯的。」
向永盛坐在林懷樂的對面，掃了眼外面的街市：「佐敦，看上去被林生打理的有模有樣的。」
「還行。」
林懷樂矜持的擺了擺手：「勉強混口飯吃，跟向總這樣的成功人士還是比不了的。」
「誒，什麼成功人士。」
向永盛拿著茶杯抿了口熱茶，立刻心煩意亂起來：「在這個圈子玩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在吳志輝手裡吃了虧。」
「做生意嘛，有波動很正常的，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直賺錢的。」
林懷樂善解人意的安慰了一句，自然而然的帶出話題：「向總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吳志輝要跟我爭，沒那麼容易的。」
向永盛咬咬牙，小聲的咒罵了一句：「他從我手裡爭的多少，我讓他雙倍還回來。」
他鼻孔沉重的喘了口氣：「我做不了的，他吳志輝一樣也別想做！」
「其實啊，向總用不著這麼生氣的。」
林懷樂看著向永盛的表情，自然而然的把他帶入自己的節奏裡面來：「要說吳志輝這個人，我跟他鬥了這麼久，我是最了解他性格的人。」
「吳志輝這個人要說本事還是有本事的，手裡搵的生意又多，下面還有人。」
他侃侃而談，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想法來：「要是跟他們斗，以拍電影為主的永盛集團，其實也沒有那麼容易輕鬆對付他的。」
「我覺得，咱們不應該重點放在這上面，應該沒那麼容易討到好處。」
林懷樂城府很深，說話的方式也很有水平，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又不會讓向永盛太過於難堪。
「那你的意思？」
向永盛看著林懷樂：「你有好的想法了？」
「是的。」
林懷樂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吳志輝做事這麼利落，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手裡有錢。」
「有錢就有人辦事，有錢就能夠什麼事情都做，用錢鋪路手段通天。」
他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而且吳志輝身邊的那些人，都跟著他搵食，只要打散他們就好了。」
向永盛目光看著面前的杯子，若有所思。
「我的事情，想必向總也是有所耳聞，知道一點。」
林懷樂說話不停，摸過了桌子上擺著的香菸：「前一陣子，我跟鬼佬邁爾斯接觸，目的就是想讓他幫手我，但是進展不順。」
「你找鬼佬，他也不能太過於明顯幫著你啊。」
向永盛聽著林懷樂的話：「畢竟佐敦這邊，你做這行的，他總不能讓差佬過來幫手你。」
「按照我對吳志輝的了解。」
林懷樂也不在乎他這麼說，點上香菸夾在手裡：「要說吳志輝手裡頭這些生意，最有下手點的就是他跟元朗高佬合作的生意。」
「高佬占著元朗的那塊好地方，跟吳志輝一起偷偷的做起了蔬菜走私生意。」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多多少少帶著幾分嫉妒的意味：「你可不要小看了蔬菜走私。」
「聽上去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它是一個必須的消耗品，而且內地原材料非常便宜，有很大的差價。」
「再借著他手裡的吳記菜場打造的網路，能夠快速鋪開，快速消化，源源不斷賺錢。」
林懷樂深吸一口煙：「再者就是深水埗的吉米仔了，他做翻版碟，往內地銷，同樣賺的盆滿缽滿。」
「主要線路就是在這條線上，如果要是讓警隊加大對深圳河的打擊力度，吳志輝就繃不住的。」
「這條線對他的影響很大，可以說的上是他的大動脈了，只要搞定這裡，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不但元朗的高佬沒得賺，深水埗的吉米仔一樣也做不了生意，他們的聯盟自然也就崩盤了。」
向永盛聽著林懷樂的話，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很明顯就舒展開了很多。
對啊。
吳志輝實力這麼渾厚，跟他正面斗肯定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
就應該像林懷樂說的這樣，從這條線下手，不說讓吳志輝徹底被打趴下。
至少。
能夠讓吳志輝再也不敢這麼出位的跟自己爭。
以後再見到他們永盛集團的旗號，都得繞著走。
「說起來，這條線真的很重要。」
林懷樂看著向永盛的表情，更加自信了：「你看吳志輝帶著吉米仔搶走了永盛集團那些三級片影視公司的生意。」
「吉米仔為什麼這麼想跟著吳志輝做啊？無非他就是看到了生意前景。」
「搞定這些公司，然後再通過這條線往內地擴展。
那麼多三級片影視公司願意跟他們合作，也是這個原因，看到了市場的潛力。」
黃色光碟在內地是禁止的，那麼就做翻版好了，偷偷的賣，正版出品的翻版。
質量更好更高。
「你的這個建議說在了點子上了。」
向永盛被林懷樂這麼一說，也就徹底說動了：「我覺得，咱們可以嘗試一下。」
他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拿起筷子來，夾著面前的金錢肚塞進了嘴裡咀嚼了起來。
其他的不行，但是要說讓鬼佬幫手，他向永盛有十足的把握，輕而易舉的。
「我早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林懷樂故作遺憾的嘆息了一口氣，抖了抖菸灰：「只是可惜啊，邁爾斯這裡被吳志輝破壞了，搭不上線，沒人幫手。」
「放心。」
向永盛吞咽下嘴裡的金錢肚，自信滿滿：「邁爾斯小問題，我跟他很熟，這件事情我來說。」
「我負責搞定他，你負責來幫我搞定這件事情，一起運作一下，怎麼樣？！」
自己搞定關係，林懷樂負責接下來的運營，很合理很完美的工作分配。
向永盛不假思索的給出了準確的信號來：「就這麼定了。」
「哦？」
林懷樂一點都不懷疑向永盛能不能搞定邁爾斯，故作驚訝：「這麼輕鬆？邁爾斯可是堂堂高級警司，確定他那邊.」
「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向永盛被林懷樂這暗捧捧的很舒服，成就感滿滿，打著包票做出保證：「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麼，沒什麼難度，永盛集團跟他很熟的。」
「那太好了，當然沒有問題了。」
林懷樂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
只是這樣的話，肯定還是不夠的，永盛集團這麼有錢，怎麼樣也要他贊助一點。
大水喉就在面前，擰擰水龍頭就能流鈔票，當然要擰一擰了。
「只是.」
林懷樂面露為難，有些尷尬的說道：「我佐敦這個地方，始終是地方太小了，所有的收入來源有限」
他看向了後面耷拉著腦袋站立的張爵士：「爵士應該清楚，我佐敦街上撤走了好幾個檔口。」
「還是靠著向總的光環，這才讓邁爾斯介紹了個老細給我，幫忙搞定門檔的事情。」
「是的是的。」
張爵士連忙點頭跟著說道：「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就是我幫忙跟鬼佬說的。」
這就是林懷樂水平所在了。
剛才在監獄那邊，像模像樣的假裝關心一下張爵士，再幫他給個下的台階，幫他解圍。
那麼現在，張爵士就能立刻派上用場，他感激他林懷樂，當然要幫他說話的嘛。
「嗯」
向永盛沉吟了起來，思考了兩三秒給出回答：「那麼這樣吧，我們永盛集團先贊助一百萬給林生做經費。」
「另外佐敦這邊，有合適的機會的話，我可以幫手你介紹一些行當的老細給你認識。」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負責做事，我給你提供有利的條件。」
這是一個合作雙贏的事情，也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吳志輝這個麻煩。
向永盛跟林懷樂總體接觸下來，感覺還是不錯的，林懷樂這個人能成事。
適當的投資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以後還可以繼續合作的嘛。
「太好了！」
林懷樂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來，連連點頭：「那就太感謝向總的支持了。」
他端起茶杯來：「預祝咱們一鼓作氣，踩趴吳志輝！」
「嗯。」
向永盛應了一聲，茶杯跟他碰在一起。
林懷樂視線落在喝茶的向永盛臉上，上揚的嘴角撇了撇，多了一絲不屑又快速消失。
好歹是永盛集團，這麼大盤子在這裡，隨便投資個電影幾百萬下去了。
竟然就只拿一百萬出來做經費，太摳門了，遠遠不夠的好吧。
不過林懷樂也不在乎。
不是他向永盛只出一百萬就行了的，現在還沒有開始做事。
等真正開始做事的時候，要多少錢還不是自己說了算，有本事他向永盛不掏。
他不掏自己就不做，向永盛絕對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繼續砸錢。
林懷樂現在做事，潛移默化的把吳志輝跟自己比。
吳志輝做事向來喜歡砸錢，在花錢這上面從不含糊，氣勢很足，那自己也要跟他一樣，跟他比。
林懷樂知道，自己沒有吳志輝那麼好的條件，沒關係，他可以慢慢學。
林懷樂真的太想進步了，每一次挫折他都會仔細復盤，都會認真反思自己失敗的原因，然後吃一塹長一智。
就比如說向永盛說的這掏一百萬出來贊助他，沒有達到林懷樂的預期，但是他不著急，後面再找他向永盛要。
從哪裡學來的？
苗青山這裡。
苗青山當初就是這樣黑了他的錢，林懷樂認栽了，但是他也學到了學以致用。
「我去跟邁爾斯說。」
向永盛放下茶杯，起身站了起來：「張爵士，你在這裡跟林生再敲定一下細節。」
「這件事情，你如果要是再出什麼岔子，下場只有一個！」
「是是是。」
張爵士連忙點頭，終於是把向永盛給送了出去。
他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坐。」
林懷樂笑呵呵的給他倒上一杯茶水，張爵士端起來一口飲盡，林懷樂再倒。
「我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林懷樂笑呵呵的看著張爵士：「不如這樣好了，尋一家高檔餐廳，咱們飲兩杯，慢慢談。」
張爵士矜持的擺了擺手：「那怎麼好意思啊」
「自己人，不用客氣。」
林懷樂笑呵呵的示意何輝過去安排，沒多久，他們換了個場地。
飯店包間裡。
林懷樂帶著何輝與張爵士坐在大包間裡。
除了他們三個人，還給張爵士左右安排了兩個年輕靚女陪著他飲酒。
專業陪酒的小姐道行很深，沒多久就把吹上天的張爵士灌多了幾杯。
「行啊，沒問題。」
張爵士打了個酒嗝，看著倒酒的小姐：「改天有時間，我幫你安排個導演試試鏡頭。」
「呵呵。」
林懷樂看著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掃了眼臉色泛紅的張爵士：「我還是有點不託底。」
「邁爾斯好歹是高級警司，咱們真的能搞定他？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哎呀，不要想這些啦。」
張爵士拍著胸脯，嘴裡往外噴著酒氣：「區區一個鬼佬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每年不知道在永盛集團收多少好處。」
「也是。」
林懷樂看著飲多杯上頭的張爵士，繼續套話：「但是也不足以讓他光明正大插手這件事吧？」
他就很好奇。
邁爾斯收永盛集團好處，這不難猜到，鬼佬都是出了名的貪，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他們對邁爾斯的態度應該也不至於這麼囂張啊？
「呵呵。」
張爵士撇撇嘴，喝上頭的他完全沒察覺到林懷樂在套他的話：「這人，有了權力，又能撈錢，那他還差什麼啊？」
「什麼？」
林懷樂眯了眯，裝傻充愣。
「當然是女人啦，這你都不知道嘛林生！」
張爵士頗有成就感，下意識的就繼續往下說：「沒有人不中意女人，鬼佬也是一樣。」
「邁爾斯又中意那些小孩，搞定他的喜好就行啦。」
人就是這樣，稍微喝一點酒，再被人一吹捧，很多時候，城府不夠的就會飄飄欲仙，什麼都漏了。
張爵士就是這樣的，根本比不了林懷樂的心思，他連自己的位置都不清楚。
林懷樂都沒有單獨請向永盛吃飯，為什麼會單獨招待你張爵士這個馬仔啊？
「哪有人會這麼配合。」
林懷樂吐著酒氣，一副喝多了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沒那麼好找的，現在的小孩都早熟，被那些古惑仔霍霍了。」
「你看，你又不懂了林生。」
張爵士徹底上頭：「每年從內地偷渡過來那麼多人，隨便一抓都是一大把啦，只要手裡稍微留個」
說到這裡。
張爵士忽然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連忙收聲。
「哈哈哈，對對對，女人。」
林懷樂眼神明亮，佯裝沒聽明白，一副喝多了的姿態，直接大笑著端起酒杯來：「英雄難過美人關，確實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樣。
邁爾斯被他們留了底，難怪永盛集團對他態度會這麼強硬。
從剛才張爵士的話，林懷樂已經猜出個大概出來了。
林懷樂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內容，那麼就沒必要再繼續陪張爵士這個撲街仔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給爵士安排個套房。」
林懷樂沖手下吩咐到，又跟這兩個陪酒小姐說道：「你們兩個，扶著爵士上去，務必等爵士睡著再離開。」
「不用不用。」
張爵士眼中放光，像模像樣的推了推金絲眼鏡兒，滿臉的矜持。
從裡面出來。
林懷樂站在捷豹車邊上，叼上一支煙，剛才那喝多了模樣徹底消散。
何輝摸出火機來幫他把香菸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支：「樂哥，看來今天晚上沒白喝。」
「嗯」
林懷樂眯了眯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明亮，嘴角微挑：「你，安排人去盯著邁爾斯，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端倪。」
張爵士剛才說漏了嘴，雖然沒有說多少，但是套出來了不少的信息。
內地偷渡過來的女仔那麼多，手裡留個底
林懷樂已經基本上猜到他們怎麼跟邁爾斯打點關係了，一邊是金錢，一邊是把柄，雙管齊下，難怪張爵士都敢用那種語氣跟鬼佬說話。
如果自己要是能夠發現並拿捏著這個把柄，那邁爾斯就得為自己服務，也就不用去求什麼向永盛了。
他林懷樂很不喜歡求人的！
林懷樂最近的運氣還是真的不錯，時來運轉，根本擋不住。
先是跟向永盛達成了合作，一百萬的經費直接給到了他，跟著就是劉耀祖「劉榮華」這邊介紹的老細了。
老細非常暢快，在看了場地以後，直接一口氣把這些門檔給拿了下來。
佐敦一下子就又恢復了最鼎盛的時候了，幹什麼事情都順心順水，林懷樂很開心。
吳志輝的動作也很快。
在他們準備的時候，吳志輝加快了手裡動作的收緊，為大選前做最後的準備。
新記的白紙扇石則成也沒有閒著，就差每天給吳志輝通電話了。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情況，如果不是不方便，他都恨不得搬到吳志輝的別墅裡面去住著。
自己的工作任務進展了這麼久，現在到了最重要的環節，就要出結果的時候，他當然要上心，時刻盯著。
交出一個什麼樣的成績，就全靠這最後一把了，要是沒拿到滿意的成績，自己又得在香江這裡停滯兩年。
「阿輝。」
石則成的聲音從電話中響起：「忽然有一個棘手的事情。」
石則成在自己的工作任務上，還真是非常盡職盡責，全力關注。
「哦？」
吳志輝一挑眉，聽著石則成的話：「一個棘手的事情？」
「對，是關於走私線的。」
石則成語速很快，把邁爾斯他們準備對走私線打壓的事情說了一遍。
向永盛這邊跟邁爾斯打了個招呼之後，邁爾斯也就答應了下來，全力安排水警這邊打壓深圳河這條線。
一場會議下來，邁爾斯提出最近收到很多線報，深圳河這邊不安定，應該加大巡邏力度。
水警這邊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按照邁爾斯的意見，加強巡邏，在這裡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邏。
這個消息，也就通過警隊內部流傳到了許警司手裡，許警司緊接著就告訴了石則成，石則成就立刻來通知吳志輝了。
「怎麼辦？」
石則成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著急：「這個問題確實非常棘手，阿輝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好的辦法來應對？」
「嗯」
吳志輝沉吟了起來：「別著急，給我點時間，讓我來考慮怎麼處理這件事。」
他聽出來了，石則成還非常關注非常重視這件事情的。
「我已經跟許警司他們說過了，他們表示，鬼佬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非常堅決。」
石則成深呼吸一口氣：「短時間內，他們肯定沒辦法干預進來，你這邊儘快拿出一個方案出來吧。」
他知道這條走私線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這條線有多重要。
一個走私翻版碟的吉米仔，這就牽扯到了龍根的選票。
一個走私蔬菜的高佬，這也牽扯到了一張選票。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打出這麼一張牌，如果吳志輝接不住招，那麼，這幾張和聯勝的選票就危險了。
除了他們兩個，剩下的魚頭標他們的選票雖然不會有直接關聯，但是也會後續的受到影響。
石則成此時，比吳志輝還要著急。
「別著急啊石總。」
吳志輝咧嘴笑了起來：「你比我還著急，如果我要是你的上司，我一定給你頒發一個盡職盡責的獎章。」
「阿輝，你可別笑了。」
石則成現在沒有心思跟吳志輝開玩笑：「這件事一定要想辦法搞定，要不然對咱們的計劃很不利的。」
「知道了。」
吳志輝應聲點頭：「放心吧，給我點時間，讓我來考慮考慮。」
「有我吳志輝在，出不了什麼問題的，放心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