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沈清弦醒來時看到床榻側的七師兄,他頭有些昏沉,腦袋也迷迷糊糊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七師兄,你怎麼趴這睡著了?」
他一出聲,七師兄便猛得睜開眼,抬頭看他:「你醒了,可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沈清弦說:「頭有些痛,好像睡了很久。」
七師兄說:「你等著,我去叫師父!」
沈清弦大驚失色:「師兄,你這是幹嘛?我不過是睡個懶覺,怎就至於驚動師父!」
他一開口七師兄便怔住了,他眼睛微睜,錯愕道:「你……」只說了一個字,他又頓住了,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沈清弦道:「好師兄,你莫要去找師父,我這就起來便是!」
七師兄終於明白了,一句「你都不記得了」將將要問出口,房門便開了。
上信峰峰主正站在門外,七師兄連忙起身行禮,沈清弦也起來,老實喊道:「師父好!」
上信峰主生得很是威嚴,不說話的時候尤其嚇人,沈清弦還是很怕他的。
沈清弦欲下床卻發現腦袋很痛,腿腳竟有些不便……上信峰主道:「老實躺著,別亂動。」
沈清弦便不敢動彈了。
上信峰主走近,食指和中指落在他手腕上,給他試了下脈。
沈清弦不明所以,悄悄看了眼七師兄,七師兄俊秀的眉眼上儘是擔憂。
這是怎麼了?他不過是長睡了一覺,怎麼好像是得了場大病?
上信峰主問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清弦一臉茫然:「徒兒該記得什麼嗎?」
七師兄也皺著眉,他看了看師父又看看小師弟,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眼中的擔憂更甚了些。
上信峰主道:「忘了便忘了吧,也不是什麼好事。」說著他又給他解釋了下,「你之前接了個看護的任務,出去竟被人偷襲,受了些傷。」
沈清弦說:「我竟受傷了?」
他抬了抬手動了動腿,感覺了一下體內的靈力流轉,絲毫未覺異樣,他道:「怕是有哪裡搞錯了吧?我怎麼沒覺得有哪兒不舒服。」
上信峰主道:「既沒覺得不適,那就這樣吧,修行路上難免坎坎坷坷,遭點罪也未必是壞事。」
沈清弦自是老實聽下。
見他沒事上信峰主便離開了,師父一走沈清弦大大鬆了口氣,他問七師兄:「到底怎麼了?我真受傷了嗎?怎麼我丁點都不記得了,可真古怪。」
七師兄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你回來時很是狼狽,但聽師父說似乎沒有大礙,也挺神奇的。」
他頓了下終究是沒把車玉澤的名字給說出來,聽回來的門人說當時那地牢里的情況很是慘烈,兩個少年像是在血水裡泡過一般,蒼白得像是已經沒了呼吸,而那施暴的車玉澤則被大卸八塊,死得很是駭人!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顯而易見的是,車玉澤綁了他們。這車玉澤本就恨極了沈清弦,將他兩人抓去地牢定是狠狠凌虐一番。
也不知這兩個小少年經歷了何等生死掙扎才勉強活了下來,並且擊殺了車玉澤。
如今向來,沈清弦都忘了也是好事,畢竟這是一段極其糟糕的記憶。
沈清弦好奇地問道:「我是被何人偷襲了。」
七師兄便道:「一些邪門歪道的小人,估計是看你年幼,貪圖錢色,才對你下手。」
這種事倒也常見,沈清弦想了下後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怎就至於忘記呢?」
七師兄說:「誰知你這小腦袋瓜里整天想些什麼?既沒事便是大幸,你也莫要想多了。」
沈清弦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細想來又實在沒什麼記憶,他本就沒心沒肺,這下想不明白,也就扔下了。
七師兄又道:「你再歇息會兒,我回去了。」
沈清弦看他眼底的黑眼圈,知道他定是守了自己很久,便說道:「師兄,你快回去吧!」
七師兄又道:「你晚上想吃什麼?我晚點給你帶來。」
沈清弦腦中莫名閃過一串串外酥里嫩的烤肉,他說道:「我想吃烤肉。」
七師兄不贊同道:「怎能吃這種油膩的東西?你身體正在康復,我讓廚房給你做些清淡的。」
沈清弦也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他以前並不愛吃烤肉,怎麼今日就脫口而出了?好像不久前自己才吃過一頓特別好吃的烤肉,因為印象太深,所以總想再嘗嘗。
可細細想來他哪裡吃過什麼烤肉?難道是在夢裡?真是有夠奇怪的。
七師兄以為他吃不到烤肉在鬧脾氣,便哄他道:「聽話,等過陣子我帶你去吃。」
沈清弦說:「那就提前謝過師兄啦。」
七師兄這便離開了。
沈清弦在屋裡待了一會兒,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他索性去床上又睡了一會兒。
上信峰主離開這裡後便去了上德峰。
上德峰主見他來了,便問道:「小漣華怎麼樣了?」
上信峰主道:「並無大礙,只是……」
他話沒說完,但上德峰主顯然是明白的,他接話道:「什麼都不記得了?」
上信峰主道:「顧見深也不記得了?」
上德峰主點點頭,說道:「怕是這倆小子經歷了很是可怖的事,精神上承受不住,便全都忘了。」
上信峰主說:「只怕還有些緣由。」
上德峰主道:「的確是,看起來兩人該是受了重傷,但卻奇蹟般的癒合了,恐怕是另有機緣。」
上信峰主道:「也罷,能好生活下來就很不錯了。」
上德峰主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卻說沈清弦,在養了兩日後已經活蹦亂跳,精神百倍了。
七師兄見他已然無事,便說道:「今日就隨我去悟道堂上課。」
沈清弦一聽,苦著臉道:「我還是不要去了,師父說了,突破境界要看自己,我自己潛心修行才有望順利結丹。」
七師兄瞪他一眼:「你懂的何為潛心修行嗎?」
沈清弦道:「師兄怎能如此信不過我?」
七師兄又道:「莫要貧嘴,今日你必須和我去一趟悟道堂,整日窩在這屋裡不透氣,怎能行!」
沈清弦心裡想著:透氣不該下山去玩兒嗎?去那勞什子悟道堂,能透什麼氣?根本是去憋氣嘛!
當然沈清弦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只苦著臉應道:「好嘛?去就去……」
七師兄心疼他受了罪,想著最近他實在乖得很,便想給他點兒甜頭吃:「我給你買了新衣裳,換上吧。」
他把乾坤袋丟給他,沈清弦卻絲毫不期待,他家七師兄的審美有毒,除了白就是白,再不行來點兒月白,反正就是怎麼寡淡怎麼來。他最不耐煩這些顏色了,可因為惹不起師兄,只得老實受著。
這麼想著,沈清弦打開乾坤袋,拿出了裡面的衣裳,一看之下怔住了。
這衣裳可真好看,純正卻不浮誇的紅,領口袖口有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衣帶上還垂了一顆金燦燦的小珠子。
這真是太戳沈清弦的心窩了,這怎會是七師兄給他的衣裳?怕不是又有什麼考驗吧。
這般想著,沈清弦便狐疑的看看七師兄。
七師兄斜他一眼:「不喜歡?」
沈清弦連忙抱緊衣裳道:「喜歡!」
七師兄說:「那就趕緊換上,快些出門,一會兒又要遲到了。」
他出去後,沈清弦又盯著衣服看了好大一會兒……
當真是非常漂亮,而且一看質地便知絕非凡品。他手頭緊,又捨不得花那堆成山的紅色靈石,餘下的白色靈石又數目不多,所以實在買不到好東西。
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買些玫紅啊土黃的……雖然差強人意,卻也聊以慰藉。
如今這衣裳同他自己買的那些根本沒法比!
這般好看,他自然是想穿的,可將衣服攤開後,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莫名湧上心頭。
他打開衣櫃,果不其然看到了裡面一大片披麻戴孝般的白衣。
這極其不喜歡的一堆衣裳,反而讓他心臟微顫。
隱約間,他竟有了些模糊的記憶……
他好像和什麼人有過約定:他穿他喜歡的,他也會穿他喜歡的……
這麼想著,沈清弦又搖搖頭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才不會因為誰而改變自己的喜好。」
雖這樣嘟囔著,可身體卻已經自主行動起來,他拿出了一件素白色的長衫,穿戴整齊。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沈清弦竟有種說不清的難受……
他是忘了什麼了嗎?一些不該忘,卻怎樣都想不起的事。
出了門,七師兄詫異地看著他。
沈清弦道:「那衣服太美,我捨不得穿。」
七師兄瞪他一眼,倒也沒再說什麼。
日子過得飛快,沈清弦卻總覺得身邊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可細細想來,又實在沒有頭緒,再深一想又有些釋然,他一直都是這樣,獨來獨往的可不就空落落了嗎?似乎也沒哪裡不對勁。
他在築基大圓滿滯留了好長時間,倒不是突破不了,而是他性情散漫,貪玩好動總沉不下心來閉關結丹。
上信峰主一聲令下,沈清弦便老老實實去閉關了。上信峰主本也不急於讓他結丹,只是前陣子的事實在古怪,他擔心沈清弦的身體有什麼隱患?若他能沉下心來閉關修行,在結丹時也許能將隱患拔除,如此便能讓人安心了。
他知道自己這小徒弟頑劣,怕他不用心便利誘道:「你若能儘快結丹,我便許你一處洞府,任你隨意裝扮,誰都不可干涉。」
這讓沈清弦眼睛一亮,頓時心動了:「師父可莫要誆我。」
上信峰主彈他腦門兒:「我什麼年歲了,會誆你這小混蛋?」
沈清弦笑道:「那徒兒便先謝過了。」
上信峰主說道:「別得意太早,結丹不是那麼容易的。」
沈清弦這輩子就沒為修行的事兒煩惱過,他道:「放心吧,我定會及早出關。」
上信峰主訓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快去吧。」
沈清弦便笑嘻嘻地離開了。
閉關衝破境界絕非易事,哪怕是沈清弦也著實耗了些功夫,再出關時他雖已是金丹期修士,但卻已經過去了五個年頭。
閉關時尚且十五歲的少年出來時卻已是二十歲的翩翩佳公子。
他本就生得容貌過人,如今又習慣了一身白衣打扮,更是氣度非凡,讓人看一眼便驚為天人。
五年時間,對於修真界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尋常人衝擊金丹期可能要閉關數十年甚至百年之久,沈清弦這的確是天資過人,讓人羨慕。
結丹後沈清弦便開拓了識海,雖然他的神識還沒法外放,卻可以從內里潛進自己的識海。
這一進入卻讓他發現了一個古怪的東西。
那是一枚玉白色的簡,上面密密茫茫寫了許多字,什麼其一其二其三的,著實讓人看的懵懵懂懂。
而且還顏色不同,前頭的都是淺灰色,後面幾個又全亮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清弦看不明白,卻也不敢同別人說。
因為這玉簡上的字實在羞恥:又是同吃同睡,又是摟摟抱抱,還有什麼共度**……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他哪裡好意思給別人看?便是師父也是不行的。
而這玉簡上每一行字都有一個人名,那就是顧見深。
這人到底是誰?憑什麼他要和他同吃同睡,還干那等羞人之事!
沈清弦記不起來,但看這名字他便心生不快,想著將人找到揍上一頓,先解解氣再說。
他閉關之時自是找不到人,這一出來便心心念念都是打聽這人。
沈清弦本以為茫茫人海,單憑一個名字找人是極其困難的事,可誰成想他一出關,便聽到了顧見深的名字,略一打聽才知道,這竟是他們宗門中的新起之秀。
顧見深拜在上德峰門下,短短五年修為進益極快,創下無數傳說,已然將他這個前浪拍在沙灘上了。
沈清弦越發不爽,便想去見上一見,看看到底是何許人也。
雖說想見面,可也不好直接去找人,沈清弦好不容易等了個機會,得知師父要去上德峰,便央求道:「師父帶我同去唄。」
上信峰主瞥他一眼:「你如今也已成年,而且是金丹修士,可莫要再像往常般胡來了。」
沈清弦道:「師父放心,我定不會的。」只是去揍一個小後輩,不算胡來!
跟在師父身後,沈清弦一路去了上德峰,本以為還得尋個機會去找人,結果一進大廳,他便遠遠看到了一襲深紅衣上的男人。
他背對著他,寬肩窄腰,身形修長,隱隱泛著些紅色的烏髮垂在後背,很是惹眼。
沈清弦本就對紅色有執念,這一看之下完全呆住了。
讓他更加震驚的是:這男子轉身,一雙紅眸似是穿越了千山萬水,直直撞進到他的心臟里。